“——噗哧。”男人居然没忍住笑了一下,“你难道没发现,我学什么都很快吗?刚刚砍你的这一刀,可就出自你的……叫什么来着?《千秋同悲七十二式》。”
顾千秋嘴贱道:“哼,打听了这么多,怎么?你喜欢我啊?”
男人冷笑:“喜欢?我生来就没有这种诅咒。但如果说,喜欢杀你的话,那也算吗?”
顾千秋悄无声息地后退,还在找边缘。
这水域没有一点风浪,平静得好像死湖。
但男人拖着长刀,一步一步地跟着,不急不缓,就好像在将自己势在必得的宠物,逼入绝境。
甚至越走,他的心情就越好。
忽然,顾千秋停下了脚步。
“哦豁。”男人似乎有些遗憾,“居然这么敏锐,是我又暴露了么?”
顾千秋眼中黑得像是无尽的死寂,无奈叹息一声,问道:“我身后是什么?”
男人道:“你不是很能猜么?猜啊。”
顾千秋闭了闭眼睛,再度叹息。
这次重生,他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明明之前不是这样的!
明明之前顾盟主是逢赌必赢、招财神话的同悲盟活锦鲤、劫财猫!
哗——
忽然周围一片亮光。
不知从何处来的光源照亮了整个天地之间,同一时刻,一股浓烈的臭味直扑鼻腔。
“看来,你猜到了。”男人说。
这一切都来自于顾千秋心念一转。
似乎在他无意识的时候,这里就是一片无穷无尽的须臾,万年静默。
而在他有所猜测时,一切细节就都清晰起来——
他的脚下根本不是什么平静的湖泊,而是翻滚着的红色的液体,稠浓的、粘腻的,色泽浓艳而深不见底,说万丈也可信。
而顾千秋身上也已经被浇灌了这种液体,粘嗒嗒地浸透衣袍,让他的头发也贴在身上,难受异常。
无穷无尽的沼泽,腥味充斥鼻腔、直冲天灵盖,让人毫不怀疑,这天底下的所有生灵已经被屠杀殆尽、血液放干,汇聚到了这里。
顾千秋在瞬间封住了自己的嗅觉,却还是被那零点一秒的时间差点熏死过去,不受控制地呕了两下。
男人深深地吸了口气,发出满足的叹惋。
他似乎真的很享受这里的味道。
“……”顾千秋微微叹息。
真的是……血海。
眼眶中,血红色充斥了所有角落,让任何呆在这里的人不由自主地产生眩晕感。
“很陌生么?”男人很仔细观察着顾千秋的表情,“你不是早都来过?我……还有运和他,都在这里见过你啊。”
顾千秋苦笑道:“年轻不懂事啊。”
少年时,曾经和老仇因为想要扬名立万,不知天高地厚地开始寻找传说中的“血海”。
而不知该说他们运气好还是运气差。
居然真的让他么给找到了。
当时,真是顾千秋和仇元琛此生最危急的一次,几乎时运、实力、天时、地利全都占了个齐全,才侥幸能够全身而退。
虽然只进来了不到半个时辰。
但那真是……永恒噩梦般的经历啊。
他的表情越难看,男人的心情就越好,将手中的刀从脚底的血海里抽出来,轻轻舔了舔刀锋上带着的血迹,看得顾千秋一呕。
这里比之黄泉、乱葬岗等地,其实并没有太多地狱般的情景,没有死人、没有残肢、没有相映衬托的荒凉景,只有红色。
那种很纯粹的红色,没有一点杂质,只有红、红、红……在脚下很缓慢地涌动。
就好像是……
这不知深浅的血海之下,还有什么巨大的、不可名状怪物,随时会探出头来,吞噬一切。
但又或许,其中什么都没有。
“你死在这里,我会很高兴。”男人兴奋地说,继而,寒芒一闪!
长刀在极速的运动中,几乎能够抖落所有黏在刀身上的血,那一刃切过来,势如破竹。
顾千秋果真在其中看到了──千秋同悲剑式。
顾千秋却忽然笑了起来,不躲不闪,而是道:“你就不想知道,我当时是如何逃离血海的么?”
男人并不吃他这一套,只想要顾千秋的命:“下地狱去说吧!”
忽然,顾千秋向后纵身一跃!
戏台边,已经打成了一片。
他们灵力被压制到了极限,几乎就和凡人无甚区别,但好在是一视同仁的,那些马贼也没好到哪里去。
跟血腥版的街头斗殴差不多。
而至此,那“少年”和满上醉都暂时没有动手。
郁阳泽一剑横斩断马贼的脖颈,血液喷得老高,站在后面的秋珂一个不留神,喝了一口,当即就像破口大骂。
但瞬间意识到,一旦开口骂人,他娘的会喝得更多。
第五程也拿了裁云在手,却在接连弄死了几个马贼之后,顿住了。
因为那些身着白红色衣袍的侍从们将他围在其中。
侍从们虽不是什么绝顶高手,但他们取下了面具。
那是一张张熟悉的脸。
只是眼神已经失去了焦距,手臂上都有一只诡异的蝴蝶,翩翩起舞,顺着血管会微微颤,就好像是活的一样。
一种……一种诡异的虫子。
第五程向后退了一步。
人群逼近一步。
第五程再退一步。
人群又逼近一步。
都是沧海书院的弟子,最后的遗孤们。
满上醉笑吟吟地站在原处看这边。
侍从们忽然像是回了理智,眼神一下聚焦,看向第五程,然后眼底爆发出绝不作假的惊喜:
“大师兄!”
“第五师兄?!”
“师兄救我,师兄,救救我啊……”
他们蜂拥上来,这幅场面,却比刚才还要恐怖。
第五程再退了一步。
忽然撞到了一个人!
下一秒,只听个女声平地乍起:“做什么?!”
第150章
吼——!
一声野兽的咆哮响彻半空。
下一秒,第五程被人拎住后领,凌空飞了起来,那人踩着几个侍从的肩膀和脑袋,拽着他就跳出了包围圈。
一只巨大的白虎断后,毫不犹豫地咬死了一个胆敢扑上来的侍从,鲜血直溅。
继而,就听天边有所响动。
一艘巨大的仙船撞开了层层叠叠的乌云,携着月色而来,停在众人头顶,接着,便有无数东西从天而降——
跟天上的楼阁坍塌了似的。
有些动物,也有些人。
但仔细一看,全都是不二庄的精巧机关。
其中,一条漆黑而巨大的蝮蛇像腾龙一样盘旋在仙船的两侧,若不是月色皎洁,几乎和黑云融为一体。
这里离不二庄最近,居然是最快来的。
公仪濛抓着第五程的衣服后领,险之又险地躲过一柄刀刃,左手化拳,一拳带着千钧之力将人给轰了出去。
继而扭头一看第五程,气不打一处来,喝道:“哭哭啼啼地做什么?!”
下一秒,她又将第五程推了出去。
以一个极限的弯腰动作躲过横斩一刀,刀锋擦着她的头顶就过去了。
但公仪濛丝毫不慌,顺势猫腰贴地而转,借力回手,又是一拳!
这一拳打在人身上,那动静真是太可怕了,闷响一声,甚至都能听见那倒霉鬼五脏六腑同时碎裂的声音,飞出去好几十米!
不二庄的人纷纷加入战场,现场混乱。
这里却被她的两拳悍得清出了一个小小的空隙,暂时有了短暂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