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阳泽以为他要死了。
却听他严肃又八卦地问道:“你心仪之人是谁?”
郁阳泽总算是感觉到了什么叫做无语。
但顾千秋此时已经做了推断。
肯定不是苗妆,他以前也没见小崽子身边有丫头,所以肯定是他与世长辞的这十年里遇到的,这可就海了去了。
不行!他必须要知道!
郁阳泽看着他嘴角挂着的鲜血,还有坚定无比的眼神,忍无可忍,一掌劈在他后颈。
顾千秋直挺挺地倒下去。
仙剑上,位置狭窄,郁阳泽也只能单手托着他。
就维持着这么个造型,两人终是回了同悲盟。
同悲盟在几大仙门中,景致并不算出色。
只有连绵不绝的万里青山,豪气充盈,精致不足。几大主峰上,常年云雾缭绕,略有仙气,却无匠心。
但自从顾盟主在惊虹山自刎后,这儿一跃成了修真界人人的应许之地,神圣到捧起来可以做神山了,一时吟咏诗篇不胜枚举,许多人终其一生只为到底朝拜。
但可惜,现在惊虹山归郁阳泽管。
所以整个惊虹山上,连同悲盟内的弟子都没有。
更别说外人了。
第20章
郁阳泽拎着个人回了同悲盟。
山门外,迎面撞上一行要下山的小弟子。
弟子们先是微微愣神,直到看见郁阳泽腰间的侠骨香,才把他认出来。
郁阳泽一身白衣,荆冠束发,冷然若惊虹山林的乌云盖雪。
小弟子们难掩激动,纷纷立正、整理仪容、齐声道:“代盟主。”
同悲盟内,十三分支,各个山头弟子数百,还有不计其数的长老、管事、闲人,所以出山入门都是凭“令”行动,互相都不认识。
且不说郁阳泽本身就是不爱热闹的冷然性子。
自从顾掌门仙逝之后,郁阳泽已然十年都没有抛头露面了。
他们这些年轻的小弟子,只能认出一把侠骨香。
郁阳泽并不应声,只点了下头。
山门外,一个浑身长毛的乞丐缩在角落里,头发打结、指甲污垢,身上的味道难闻得能熏死三条流浪狗,和这万里青山格格不入。
若不是他还剩双眼睛偶尔一眨,都要以为他已经死去很久了。
郁阳泽视若无睹,打算进门。
但在错身的一瞬间,这人忽然伸出了肮脏的手。
郁阳泽快速错身,将顾千秋提溜得远一些,皱眉、垂眸。
“乞丐”张嘴,发出几道气声,十年没用过的嗓子,难听地“嗬——”了几声,才终于发出了一点像是人的声音。
“顾……你回来了……?”
郁阳泽早知这人疯癫,并不应声,转身上山。
只是这疯子十年来像个雕塑似的坐在山门口,动作都没有挪一下,怎么今日忽然有变?
盟内弟子有个“群聊”,平日分享日常琐事,偶尔发发门派大事。
郁阳泽露面——大事——于是所有人都来山门口共襄盛举了。
对于同悲盟十三分支的弟子来说,郁阳泽和顾千秋一样,都是传说中的名字。
现在无缘再见顾盟主了,可不是就得见见郁代盟主么?
郁阳泽不怕人看,随手抓了个来看热闹的“洗尘”弟子。
“你叫什么名字?”
“尹旌!”
“好,去请你家两位长辈过来。”
“是!”
尹旌立刻想走,却被人一下拽住了胳膊。
他回头,才看见郁阳泽手里还拎着个半死不活的女修——好吧,男修——你丫穿个女装、还漏半截大腿干什么?!人家会误会的好吗!
这个人拉着他,却对郁阳泽说:“‘洗尘’的医师救不了我。”
郁阳泽轻轻挑眉,这人继续又说:“你且信我,只有‘数枝雪’能救。”
尹旌:“!”
这人什么来头?这嘴你是真敢张啊!
郁阳泽淡然道:“不用理他。去请。”
尹旌立刻去了。
尹旌虽是“洗尘”一脉,但其实一直心向剑道——他的梦想是学成同悲剑式,然后将跟他抢灵田的、偷药膳的、嫌弃药太苦的人都暴打一顿——嗯,只可惜天赋不够,拿剑就哆嗦,至今还未付出行动。
所以他看郁阳泽,跟狂热粉丝看偶像也没区别了。
围观的人实在太多,又是在熟悉的地方,这样被郁阳泽拎在手里,顾千秋忽然觉得有些丢脸。
但随即一想,算了,丢脸也不是丢他的脸。
于是他没动弹,一路被提着上了惊虹山。
顾千秋刚进悲问亭,“洗尘”的两位医师也后脚上了惊虹山。
一说:“如此美景,修真界圣山果然名不虚传。”
一说:“是啊是啊!”
一说:“可恶,要是能死在这里就好了!”
一说:“是啊是啊!”
顾千秋:“?”
现在的人都是有什么疾病吗?
整个惊虹山上只有三处建筑。
他的故居“白玉京”、郁阳泽的现居“问心生”、还有就是这待客的“悲问亭”。
两位医师一边四处看,一边进了悲问亭,一副沉醉其中的样子。
若不是郁阳泽在场,他们估计得伸手四处摸摸。
惊虹山过高,山巅常年有雪,这亭中的桌椅却是暖玉制成,纤尘不染、雪落即化。
“代掌门。就是看他吗?”
“嗯。”
顾千秋被他们一左一右,搭住两边的脉搏。
两个医师面面相觑,眼神疯狂交流。
一说:怎么回事?一点问题也没有啊!
一说:他健壮得能一拳打死一头牛!
一说:我知道他健壮!但是他没问题,那代掌门为什么让我们看?
一说:证明他身体健康?
一说:肯定不对!肯定有隐情!
一说:我知道了,代掌门是在考验我们的医术!
一说:啊,原来如此!
顾千秋斟酌着语气道:“你们两个……是在用眼神演十八摸吗?”
两个医师:“!!!”
完了,要被骂医术不到家了!
郁阳泽道:“如何?”
两个医生说:“这个、这个……”继而语气笃定,异口同声,“问题很大!”
顾千秋:“!”
这两人怎么张嘴就胡说八道?
两个医生对视一眼,从他经络、行气不容乐观,说到精神、灵台非同小可,又说到脏器、肺腑功能紊乱,最终说到皮肤出油冒痘、头发开叉打结……总而言之说他内分泌失调,需要从脖子往下截肢。
顾千秋:“……”
顾千秋很想问问,现在“洗尘”一脉是否还是濮阳叁当家。
如果是的话,他就要把他赐死了。
郁阳泽听得眉头紧促,自己上手一摸。
顾千秋的脉象健壮得如同一头牛。
那之前在路上?
郁阳泽彻底想不通了。
“两位长辈请先回吧。”他送完客,又领回来一个尹旌,“你把他带回去。照顾一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