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三教盟成立之初,开天辟地的大事件。
这件事被告书石十分详尽地记录在第一张对外告示里。
在那张告示下面,众多评论,都是和谐一致地称赞——
[感谢三祖,为我等熬心沥血]
[感谢云笈真君,为我等计之深远]
[现如今北斗大陆这片太平盛世,便是三位祖师于黑暗中负重前行的结果,我等必将铭记于心,永世不忘]
[三祖圣明,愿北斗长盛不衰]
……
在三祖聚首这个大事件之后,四百年前,三教盟的第二个里程碑出现——
三教盟内部,称其为於菟悬案。
和三祖聚首这个三教盟开创里程碑事件不同,於菟现世这件事,告书石上记载的笔墨很少,很多细节都被刻意模糊了,甚至几个关键节点的记叙都是模棱两可的。
从那些不太清晰的描述中,隐约可以窥见的故事是——
三教盟成立三四百年之后,其内部已然变得腐败不堪,管理层好大喜功、以权谋私。
三清洞被一群极尽钻营之能势的功利之人彻底掌控。
当时的三清洞常驻三十六尊者,把持着诛仙三十六天罡剑阵,打着为保北斗大陆万千修士道途的名号,四处打压有能之士,霸|权|主|义盛行。
包括当时的寒玉门掌门,寒灯真君在内的许多修界有能之士,都在这三十六尊者的口号大义之下,相继消陨。
世间修士,怨声载道,反抗这三十六尊者的情绪,越来越高亢。
在这样的大背景之下,於菟神现于世间。
那只浑身雪白的三眼神兽,带来一则预言——
[现任三十六尊者,劫数难逃,必将于三年之内,消陨于世。]
这则预言出现之后,那三十六尊者先后在闭关修炼之时,被那三眼於菟神兽造访。
於菟神并未像预言中所说的那样,直接取走那三十六尊者的性命。
通体雪白的神兽,只是坐在那些尊者身边,不远不近地看着他们,然后,脚掌轻抬,送出一张金光法阵,悬浮于那些尊者头顶。
那法阵之上,呈现的,是不断跳动的日期——
是预言中,那三十六尊者死亡日期的倒计时。
三年之期。
那悬浮在三十六人头顶的倒计时法阵,如同他们生命的丧钟,一声接着一声,日夜不停地敲打在他们心神之上。
整整两年零十一个月,逼得那三十六人惶惶不可终日,最终道心不稳,境界跌落。
最终,预言之日到来,在於菟神的指引之下——
清虚派首徒,也就是现任清虚派掌教,三教盟盟主,道贤真君,联合其余各大门派三十五位有能之士,共同出手,剿灭了操纵三清洞数百年之久的那三十六尊者,夺回三清洞的控制权。
从此,三教盟稳固了联盟最初的教义,重新回到正轨。
……
这件事,被三教盟的告书石记录下来,昭告天下,然而,收到的评论,却是褒贬不一——
[感谢现任三清洞三十六位尊者,为求大义,手刃师尊,还三清洞一片清明,让三教盟重回正轨]
[感谢三清洞诸位当权者,剿灭叛乱,匡扶正义]
……
[呵,剿灭叛乱?匡扶正义?三教盟现如今的掌权者粉饰太平的那套说辞,汝等竟也相信?]
[太过天真,太过愚蠢!]
[何谓剿灭叛乱?何谓匡扶正义?]
[现在的三十六名掌权者,欺师灭祖,以不仁不义的方式上位,才是真正的叛乱者!]
[贼喊捉贼!]
[颠倒黑白!]
[可笑!实在可笑!]
……
[现任三十六位三清洞尊者究竟是以何种手段上位,暂且不提,可是四百年前当权的那三十六位,置三教盟成立之初的教义于不顾,滥用职权,也是事实]
[是啊,且不说究竟谁是反贼,谁平复叛乱,只单纯从结果来看,现在的三十六位尊者,确实为三教盟带来了革新,这便足够了,不是吗?]
……
[反贼上位,改邪归正,他们曾经做的事,便可以被合理地改写了吗?]
[无论如何,他们欺师灭祖,此事不容辩驳]
……
[果真是欺师灭祖吗?]
[三十六位尊者,是受於菟神的指引,遵照预言的指示,为北斗大陆之未来,扫清障碍]
[是啊,那三十六名反叛者当于三年之内消亡,是天机阁经过万千次推演卜算得出的预言,乃是天道指示]
[於菟神是当年的祖师爷云笈真君的坐骑,代表的便是祖师爷的意志]
[现任三十六位尊者,不过是依照预言,顺应天命,行匡扶大义之重任]
[正是!现任三十六位尊者取代他们的师尊,接管三清洞,此乃天命所归,汝等胆敢质疑他们得位不正,是何居心?]
……
这样的争论,洋洋洒洒,挤满於菟悬案的那张告示的“评论区”。
林澹手指往下拨动,看了许久,都没有看到底。
正看得出神,肩膀被一只大手重重捏了下。
“小犬,到了。”
是关沧海,在他耳边提醒了一句。
林澹抬起头,就见不知何时,他们已然走入了一间巍峨的大殿。
大殿最靠里的一侧,并排摆放着三十六张雕花座椅,每一张座椅的正上方,都悬浮着一座於菟神雕像,那於菟神眼眸低垂,仿佛正注视着自己脚下的雕花座椅。
大殿正中央,黑漆漆的一片,仿佛被某种结界刻意掩盖起来了,看不清里面是什么。
而大殿的两侧,则分列着两排桌椅,每一张座椅的正上方,也悬浮着一座雕塑——
只是雕刻的不是於菟神,而是不同修士的姓名或是尊号。
林澹很快在那一排排悬浮的名牌中,找到[林小犬]所在的座椅。
在他的左侧,写着[咲天],右侧,写着[破山]。
关沧海一边扛着大刀往自己的座椅走,一边招呼林澹跟上自己。
林澹抬脚,刚要跟上去,忽然脑海中传来一道声音:
“小犬道友,久仰久仰。”
有人传音入密给他,同时,一道威压打在了他身上。
那威压并不重,与其说是威慑,不如说更像是试探。
林澹脚步一顿,下意识循着那威压传来的方向看过去,见到一个中年修士,正朝着他拱手施礼,脸上带着不多不少恰到好处的笑容。
林澹朝对方轻轻点头。
很快,第二道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同样是传音入密。
紧接着,第三道,第四道……
“小犬道友,幸会幸会。”
“林道友,久闻大名。”
“林道友,百闻不如一见。”
……
每一道传音入密,都带着几分试探的威压,打在林澹身上。
一时间,他好像被谁丢进了拥挤的大街上,周围的人|流同时朝着他涌过来,吵得他脑袋发胀,威压打得他有点喘不过气来。
林澹下意识从腰间取出古茗留下的本命剑,想要抵挡那海啸般朝他扑过来的“问候”,下一刻——
欻!
欻!
一左一右,传来两声清脆的刀剑破空声。
紧接着,两把刀从两侧汇聚在林澹头顶,刀刃相接,发出刺耳鸣响。
同一时间,一道无形的结界从那刀刃相接处落下来,将林澹严严实实笼罩在其中。
周遭顷刻之间安静下来。
威压也如潮水般迅速散去。
林澹抬起头,就看到一长一短两把刀,悬在他头顶。
是[咲天]和[破山]。
一只手臂这时伸到林澹背后,轻拍了拍他,
“小犬,随我入座?”
林澹转头,看到凌碣石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边。
“娘的,老子稍微有一点不留意,就让几只苍蝇钻了空子,跑来嗡嗡叫。”
关沧海这时也从自己座椅上起身,一路小跑赶过来,站在林澹左侧,嘴里愤愤不平地,含沙射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