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就好……
这样想着,林澹默默地转身,独自回到偏殿。
云螭迎上来,“阿言回来了!我早说了,他不会有事嘛,我算无遗策的,这次魔域腹地一战,必定有惊无险的。”
云螭手中捏着卦签,兴奋地讲着。
林澹冲他笑笑,笑容未达眼底,“嗯,是我多心了。”
云螭一怔,“阿壮,你是不是,有心事?”
“林壮壮。”
一个清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林澹蓦地回头,就看到那一袭白衣,站在殿门口,望着他。
林澹朝他笑起来,“你回来了?”
靳言眉心拧起来,“为何刚才到了正殿门外,却不进去寻我?”
原来,刚才他像个傻瓜一样悬在正殿门前的样子,被靳言看到了啊。
林澹摇头,“我看那么多掌门宗主都在呢,我一个底层菜鸡,就不去凑热闹了吧,那本来也不是我有资格去的地方……”
“有资格”三个字,他讲出口,语气中透着浓浓的酸涩味道。
仿佛他讲的不是那座正殿,而是那片魔域腹地。
靳言眉心拧起来,走上前,在林澹面前站定,“你在怨我?”
林澹退后一步,和靳言拉开距离,不愿与靳言对视,垂着头,转身往玉石床榻走去,中途,轻声回一句:
“没有,这样挺好的,你成功干掉大boss,我也没拖你后腿,皆大欢喜。”
靳言立在原地,怔怔望着林澹的背影。
云螭倚靠在殿门口,心想,这小两口,不会是忘了他还在这殿里了吧?那他要不要继续留在这里,吃瓜看戏?
正想着,手臂被一根藤蔓缠绕住,云螭来不及反应,身体就被扯出偏殿。
“阿茗,你干嘛!”
云螭愤愤然看向古茗。
古茗竖起一根手指在唇边,示意他不要说话,接着手臂一抬,将偏殿周围的结界重新布好。
确保声光都被隔绝了,古茗这才说:
“尊上他……现在很需要小犬道友,你莫要打扰。”
云螭听出了古茗的话外音,“阿言他怎么了?”
古茗摇头,多的不愿再说。
.........
偏殿内。
林澹在床榻边坐下来,垂着头,像只生闷气的大狗。
靳言轻叹一声,迈步上前,在他身边坐下,“你……已入元婴境?”
林澹随手扯了一朵床榻边上的小灵花,在手里捏着,轻声嘟囔:
“你说会等我,等我元婴了,就去找你的。
“都是骗我的……”
他到元婴了,对面却根本没等他,自己去魔域腹地了。
靳言摇头,“我没有骗你,我只说你入元婴,便来找我,可从未说过,你入元婴,便与你一同去魔域。”
“哦,那是我自己太笨,会错意。”
林澹梗着脖子,看着自己手中的小红花。
靳言抬手,冰凉的掌心覆在林澹温热的手背上。
林澹却将手挣脱出来,不让他碰自己。
靳言的手悬空,愣怔片刻,再次开口:
“混沌已灭,我赶在你入元婴当日,回来寒玉宫,并未错过你我的约定。
“如今这样,有何不好?”
是啊,现在这样,其实已经是最好的安排了——靳言没事,林澹没事,混沌不在了,一切归于平静。
可是……
“你如果不想我陪你去,那从一开始,就拒绝我,不行吗?
“为什么要给我那样的假象,让我像个傻子一样,在仙山上没日没夜地吃灵植,炼修为?
“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我是说万一,你没能赢下那混沌凶兽,你战死在魔域时,我却在这里干饭、修炼、升级……
“等我升到元婴,上来找你,却听说你陨落的噩耗,那种情况下,我该怎么度过余生?”
林澹的眼眶发烫。
只是想到这个可能性,都让他感到心慌,感到窒息,
“你如果不在了,我一个人,是不可能独活在这世间的。”
靳言怔怔看着林澹,抬起手,想要轻抚对方眼角,“我……”
林澹偏着头,躲开了靳言的手指,“你不懂,你总是一意孤行,做你觉得为我好的事。
“我们是道侣,是夫妻,是两口子,这样生死攸关的大事,不应该是我们两个一起讨论,共同面对吗?
“可你却瞒着我,压上我们两个人的命,去赌——唔!”
林澹话讲到一半,靳言用力吻在他唇上。
林澹的肌肉紧绷起来,下意识想要推开对方,想要抗拒这个吻,可是根本做不到。
他太想靳言了,他太害怕失去靳言了。
如今这个柔软微凉的身体,就贴在他身前,他怎么可能控制住自己,怎么可能不伸手去回抱住对方。
林澹一手环住靳言的腰,一手扣住对方后颈,与对方唇舌纠缠。
他力气越来越大,灵力控制不住,攻城掠地般,往靳言的每一处关窍流窜,那架势,仿佛恨不能将靳言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似的。
“嗯……”
靳言喉咙里漏出一声低吟。
林澹意识到什么,慌张松开对方,“阿言,你……受伤了?”
他刚才被愤怒冲昏头,满脑子想的,只是发泄心中不满,却根本没有想过,靳言深入魔域腹地,去面对的,可是三教盟祖师爷都镇不住的混沌凶兽。
哪怕战胜混沌,靳言又怎么可能毫发无损地回来?
不过是他的境界摆在那里,让他能够巧妙地伪装起来,掩饰自己的伤痛罢了。
“伤在哪了?”
林澹急切地抬手,将靳言脸上的白玉面具摘下来,额头抵住额头,渡入一缕自己的神识,进入靳言的识海。
识海受损,乍然被外物侵入,靳言本能地抗拒。
林澹抬手,轻抚对方脊背,像安抚一只在野外受伤的小兽,“别怕,我不弄疼你。”
神识在靳言的识海内,查探一圈,林澹很快找到了那个熟悉的白皙身影。
看清楚靳言的元神的那一刻,林澹倒抽一口冷气。
那白色的元神,此刻千疮百孔。
原本光滑细腻的皮肤上,此刻坑坑洼洼,满是被啃咬的痕迹,像月球表面似的。
这是元神,不会流血,如果这些伤在肉|体上,林澹此时看到的,恐怕是一具血肉模糊的身躯。
可这还不是最让林澹心痛的。
那白色的元神,此时躺在识海最角落处,蜷缩起来,一只手臂被齐根咬断了,另一只手臂努力护住小腿。
那只小腿下方,自脚踝以下断裂开,断口出不断有银白的灵力汩汩流出,看着触目惊心。
林澹在那白色的身影前,蹲下来。
他想要抬手,把对方抱起来,可又不敢。
这副残破不堪的元神,像满是裂痕的瓷娃娃,林澹唯恐自己碰一下,便碎裂了。
林澹颤抖着双手,将对方的肩头拢进自己怀里,额头抵住对方额头,轻声说:
“阿言,我们双修吧,我一定,一定治好你。”
.........
寒玉宫正殿内。
六大门派的高层,以及北斗大陆境界修为拔尖的修士们,原本齐聚一堂,正在庆贺混沌凶兽被彻底清除,同时感念孤月真君及其门下弟子为修真界的太平所做的贡献。
然而,场面话讲到一半,孤月真君突然离开了,一句话也没留下。
之后,他再不曾在正殿现身,甚至连一个分|身也不肯派遣过来。
六大门派的掌门宗主峰主长老们,脸上便有些挂不住,忍不住腹诽,孤月真君还是老样子,虽有救世之力,性格却还是那样,清冷孤高,不可一世。
最终右护法凌碣石站出来,领着一众寒玉门峰主长老们,将庆功宴继续筹办下去,这才安抚了一众修界大佬的情绪。
其实,哪怕这次剿灭混沌凶兽,几乎全靠孤月真君一人之力,但这场庆功宴,对于诸位高层修士而言,与其说是感谢孤月真君的倾力相助,倒不如说,是为了借机,摆脱掉这段漫长的黑历史的阴影,昭告天下,正式进入修界历史新篇章。
带着这样的目的,这场庆功宴,持续了七天七夜,丝竹管弦不绝于耳,觥筹交错,龙舞凤鸣,紫气祥光笼罩在寒玉宫上空,十天半月,都不曾散去。
这庆功宴开了多久,林澹便在那偏殿的玉石床榻上,和靳言双修了多久,一刻不曾停歇。
正如怀珍长老所言,林澹的至阳道体,对于靳言来说,就是这世上最好的灵丹妙药——
林澹用自己温热的躯体,包裹住靳言冰冷的身体,与他尽可能肌肤相亲、亲密接触。
他将至阳灵力源源不断地注入靳言的奇经八脉,将靳言那支离破碎的经脉,一点点修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