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林澹捏着袖口,木头似的杵在那一动不动,靳言这时又上前一步,将两人的距离拉进了,然后说:
“三教大会,你随本座一同前往。”
林澹点头,“好的,尊上。”
靳言眉心几不可见地蹙起,又说:
“以亲卫的身份。”
林澹顿了顿,很快又点头,“好的,尊上。”
靳言的眉心拧得更紧了。
感觉到对方周身的寒意又重了几分,眼底又重新布满阴霾,林澹愣了一下,问:
“尊上,怎么了?”
靳言又往前逼近一步,在两人胸膛都快挨着的时候,停下来,死死盯住林澹双眼,问:
“你就没有什么,要与本座讲的?”
怎么又是这个问题?
林澹实在不明白,他能对掌门说什么?总不能把自己内心深处,最见不得人的那一份喜欢,讲出口吧?
正想着,对面抬起手,掌心按在林澹胸口上,丝丝缕缕冰凉的灵力,就那么渡入林澹体内。
虽然隔着衣衫,可是林澹却觉得那手掌仿佛直接贴在了他的皮|肉上,甚至,穿透他的皮|肉,握住了他的心脏。
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心底掩藏的秘密,被对面血淋淋地掀开了,看得一清二楚。
他吓得收敛笑容,慌张地抬手,紧紧攥住对方作乱的手腕,心脏狂跳不止,嗓音嘶哑,吐息滚烫,
“尊上,你……你究竟想要我说什么?”
林澹的五指用力收拢,将对方柔软白皙的手腕,都攥出红痕,好像这样,就能阻止对方将他心底深处的秘密,挖出来。
可是,根本没用。
对方偏要去挖,偏要让他的那些心思,无处遁形。
靳言凑得很近,声音轻缓地往林澹耳朵里灌,
“本座想知道,你这里,究竟藏着对本座的什么心思?”
……他心里究竟藏了对掌门的什么心思?
林澹被这问题吓得脸上血色刷一下褪尽了。
“咕咚”一声,林澹的喉头滚动,艰难地吞咽一下,张了张嘴,却一个字吐不出。
对面这时却变得出奇耐心,林澹不讲话,他就那么站在林澹面前,微微仰着脸,静静地看着林澹的双眼。
林澹被对方盯得不自在,错开眼,“我……”
刚讲了一个字,发现嗓子哑得厉害,咳了两声,又没了下文。
“嗯?”
对面的尾音轻轻上扬,等着林澹继续。
林澹最终抬脚,往后退了一步,和对方重新拉开距离,然后回说:
“我、我没什么心思啊,就……做好‘亲卫’的本职工作。”
话音未落,一股浓重的寒意迎面扑过来,冻得林澹周遭的空气都仿佛凝结了。
他慌张地抬头,重新看向面前那张阴沉沉的脸,
“尊上……”
他刚喊了一句,忽而周身被一股极寒的灵力裹挟住,紧接着身体腾空而起,下一刻,他被用力掼在了凉亭入口的承重柱上。
背砸在冰冷的石柱上,发出一声闷响,林澹下意识想要弓起背,缓和一下被撞疼的肩膀,然而下一刻,靳言出现在他身前。
离得太近,林澹如果弯下腰,鼻尖就能碰到对方那张冰冷的面具了,他慌忙直起身,背重重地抵在石柱上,疼得皱了下眉。
尚未回神,眼前一黑。
他再次被强行打开了自己的那片尚未成熟的识海。
周身萦绕着黑色烟雾的身影,就那么直挺挺地立在识海中央,转了一圈,视线很快锁定在一个白色身影上。
那白色身影缓步靠近过来,最终停在了离林澹的黑色身影两步远的地方。
两个身影相互对望了片刻,这一次,林澹成了主动的那个。
他缓步走上前去,在胸膛快要碰到对方时,堪堪停下脚步,垂着眼,目光从对方没有瞳仁的双眼,缓缓往下,到细瘦的脖颈,再到突出的一对锁骨,再然后……
林澹抬起手,宽大的掌心放在对方凹陷的腰身上,手臂用力,将对方拉进自己怀里来。
“嗯……”
白色身影被对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闷哼一声,抬起手臂,撑在林澹胸膛上,手指用力捏住林澹脖颈处绷紧的肌肉。
应该是不习惯黑色身影这样主动,白色身影垂着眼,胸膛起伏着,明显有些慌乱,但身体却软下来,丝毫没有反抗,反倒是……摆出一副任由林澹予取予求的模样。
林澹被对方的反应撩拨到浑身燥热,他用力揽住对方细瘦的身体,俯下|身,用力亲吻在对方双唇上。
靳言的神识凝成的白色身影,并没有戴帷帽或是面具,林澹可以毫无阻碍地亲吻对方的双唇,可是,那双唇亲起来,却像冰雪一般,冷冰冰的。
这只是神识凝出的双唇,亲吻起来,一点温度没有,触感也并不像人类的皮肤……
恍惚之间,林澹觉得自己好像跪在冰天雪地里,正在亲吻地上的冰雪。
这让林澹的内心,没来由地感到烦躁。
这种烦躁的感觉,一直持续到两人的神识缠绵结束之后。
林澹的神识离开那片深渊般的识海,回到那凉亭入口处,目光微垂,一眼就看到了近在咫尺的那张脸——
那张脸和识海中并不一样,此时变得生动,真实,蝶翼般的眼睫颤动,面具掩盖下,脸颊上浮现的红晕若隐若现。
那一双红润的唇此时微微张开,有温热的气息从双唇中轻轻吐出。
仿佛刚刚从睡梦中醒过来的人,林澹意识处于混沌状态,刚才在识海中的那股烦躁感觉,终于找到了原因——
他想要亲吻对方的双唇。
不是神识凝成的,而是真实的唇舌。
那双唇此时就近在咫尺,亲起来,应该很软,还有一点湿润?
林澹思绪乱飞,竟然下意识地,果真俯下|身去,将自己的双唇送上去。
下一刻,他身体腾空,整个人朝后飞出去。
眼前画面天旋地转,尚未回神,他已经仰面朝天,重重地砸在花圃的泥土地里。
林澹撑着手臂,重新坐起来,就见凉亭边上,靳言居高临下看着他,眼中透出浓重的愠怒神情。
“尊上,我……”
林澹开口想要解释什么,然而刚吐出几个字,对面如一道银白的闪电般,瞬间消失在了视野中。
怔怔地望着空无一人的院子,愣了许久,林澹懊恼地将脸埋进掌心——
他怎么连个亲卫都做不好,又开始生出不该有的心思,做那些僭越的事了……
.........
寒玉宫,偏殿。
靳言倚在床榻上,眉眼冷如冰霜。
——那笨蛋,为何如此大胆!
——本座已经一再迁就他,如今甚至不再试图反压他,任由他侵入本座元神中最私密的关窍中……
——他竟还不满足,还要如此僭越!
靳言从不曾与任何人有过肉|体上的亲密接触,五百年来,始终如此,他习惯了。
他不愿意,甚至十分抗拒其他人的亲近。
林小犬在他的纵容下,得寸进尺,一再越过他的底线,实在放肆!
这愤怒情绪,一直持续到第二天,那笨蛋修士再次出现在偏殿,只是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来靳言床榻边,而是在殿门外面,狗狗祟祟地朝里面探出一个头来,自以为隐蔽地暗中观察。
靳言:……
.........
林澹想了一晚上,觉得自己既然答应了,也做好决定了,就应该努力做一个合格的亲卫。
所以他第二天一早,踩上那青龙传送阵,决定主动去偏殿,找掌门,继续履行他身为亲卫的“本职工作”。
不过,这次他做了十二万分的心理建设,一定要努力克制住冲动,不要再做僭越的事了。
不过,坐传送阵过去的路上,出了一点小问题——
那圆形法阵上,原本清晰完整的青龙图纹,不知道为什么,裂开了。
是哪个修士不小心,把那玉石长阶下头的青龙阵基撞坏了吗?
从那金色光芒里看起来,好像裂得也不是太严重,应该凑合着能用?
事实证明,裂开了的青龙传送阵,能用是能用,就是会歪。
他本来要像往常一样直接去掌门床榻边的,不知为何,竟然被传送到了偏殿正门外。
不过在偏殿正门外也好,隔着个上百米的大殿,让他稍微缓冲一下,做做心理建设。
这样想着,林澹扒在殿门边上,探个头出去,皱着眉头,自以为目光深邃地往床榻方向观察着。
下一刻,那道熟悉的清冷什么响起来:
“看什么?”
林澹一怔,自认为深邃的目光,瞬间变得呆滞。
那声音又说:
“杵在门边做什么?还不进来?”
“哦,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