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乐意“双拼”,江知与也没意见。
顺口又画个饼子:“以后我们都能挣到金豆子!”
谢星珩在旁看着,发现他家小鱼还挺适合这种大场面的。很飒很有精神。
他记得农庄刚接管枫江百姓那阵,小鱼还得板着脸装成熟,与人保持距离,来巩固威严。
短短数月,他能自在的跟人讲事情。动静皆宜,满面笑意,却没人说他太过稚嫩,撑不住场面。
让人敬爱,也让人亲近。
发钱大会结束,余下还有小半箱铜钱。江知与扫一眼,心里有数,最多五两银子。
农庄上留下了三十个失孤孩童,江知与让陈管事找个由头,把余下的铜钱分给那些孩子,要私下送去。
人多的地方就有纷争,整体淳朴,不代表个体高洁。
小孩扎堆玩闹时,会有争抢行为。这份银子,给失孤孩童留着,平时想要又得不到的小玩意儿、零食,他们能自己买一份。过个好年。
交代完毕,江知与带着夫君退场,把场地让给舞狮队,气氛整个的热闹起来,再接上戏班子唱戏。
戏班子是二房养的那个,现在只给工钱,没有中间商白挣一笔,请来很便宜,江知与留他们在这里唱两天,年三十再回城。
他们夫夫俩从后边绕回宅院,简单休整,江知与兴头正浓,喝一碗热茶润喉,就要出去玩。
雪橇的形式,让江知与很嫌弃,坐上面像个货物。
谢星珩给他做示范,他看着夫君被骡子拉走。骡子跑起来,比他滑雪快,便跟着一起上去坐。
视线低矮,移速又快,江知与戴着厚厚的手套,抓着身前扶手,冷风拂面,还有飞雪溅到他脸上,让他不敢张嘴,眼睛也眯着。
谢星珩戳他腰,他穿得厚,不为所动。
谢星珩先笑为敬,用笑声传染他,让他也跟着大笑起来。
农庄广阔,雪上飞奔着,回声传出好远好远。
千亩农庄,占地之广,非两只小骡子能跑完的。
本次滑行目的地,是他们今天的打猎地点。
简单、简陋,兔子跟鸡又没绑起来,跑了好多。
只有少数呆鸡呆兔子,冻傻了,站雪地上眯眼睛。不用狩猎,小心一点走过去,把它们拎起来,才见了一点反抗。
狩猎计划失败。
江知与玩过就算了,他也紧张肚子里的宝宝,歇息一会儿,跟谢星珩把目之所及的鸡跟兔子抓了,就赶着骡子,坐着雪橇,转道去鸡场,看看王管家。
鸡场里都是老熟人,得了自由身,见了老东家,都要拜一拜,不行跪礼,腰背也都弯得厉害。
他们正在炒栗子,舍不得用糖,抓了一把盐来炒。
江知与跟谢星珩过来,蹭了一顿盐炒栗子跟蜂蜜水,问他们在这里习不习惯。
他们开始都不习惯,换了环境,也换了差事,每天睁眼,都茫茫然。
还好有人管理,各人做什么事,都有章程。习惯以后,也都还好。
王管家有事想跟两个小东家说,是来巧的亲事。
他对来喜满意,但亲事是婉拒的。
来喜进府早,也是王管家看着长大的孩子。从前不懂事,后边改了,人机灵,没坏心思,也忠诚。就是在府上当差,跟农庄离得远。这俩孩子成亲了,同在丰州,都是聚少离多。
他就这么一个独哥儿,远了他担心、舍不得。也没法看着孩子婚后“守活寡”。
江知与记下了:“我不会强配亲事的。”
谢星珩捧茶喝一口,同样点头。王管家这才放心,给他们拿了好多生栗子,让他们带回家吃。
都是山里的野板栗,农闲之后,很多人结伴去山里。
男人们砍柴,为过冬做准备。女人夫郎们,带着小孩子,趁着大雪没来,沿山路走,能吃的都捡回来了。
别的不好保存,板栗留到现在,还有好多。
院外冻着冻梨,来巧端来了一盆。
江知与知道怀孕以后,就不敢吃冰的,看见冻梨十分嘴馋,谢星珩跟他合分一个,他吃得满足又甜蜜。
夫夫俩只在农庄逗留一天,次日清早就回县里,人走到农庄外边了,江玉昭跟江致高硬着头皮来请,叫他们一家回祠堂祭祖。
江知与掀开车帘,看他们两个眼底发青,态度不变:“十月里通知过的,我家不再是江家氏族的人。你们回去吧,再来也没意思。”
江玉昭跟江致高互相看一眼,江致高年长一些,城府深,族里让他问的事,他不好不应。但江知与这一脉从族里分出去,那就是他东家,直接质问,更不合适。
他就写了张条子,上面都是族亲们想问的问题。
是不是跟三房闹矛盾了;是不是三房帮着二房,不带着大房的赘婿……
他们拉偏架来劝和的话,江致高没有写。
又不是小孩子,三言两语劝一劝就好了。
江知与不接,淡淡道:“爷爷奶奶签了断亲书,把我爹分出来了。我跟我爹爹、我夫君,都没有上族谱,我爹分出来,我们一家都跟你们没有任何关系。这件事仅此一次,你们再从中传话,我们就不再是合作关系,往后拿钱办差。再有二次,那我这里留不得你们。”
两人先被“断亲书”震到,又被江知与平淡决绝的话说得心头发怵。
有阵子没见,江知与不再是从前那个总带着和善笑意的软团子了。
他们让开路,望着马车走远,又一次互相对视,只有沉默。
今年有三十,回家沐浴晾头发,静待新年。
冬季头发难干,都围着铜盆坐。
谢星珩把头发剪短了些,扎不了马尾辫,出门盘成个球,发冠一扣,谁也看不出来。
给江知与剪,就把头发打薄了一些,整体长度不变,养一个冬天,头发就都出来了。
谢星珩打薄的技术不好,下面剪得像狗啃的一样,幸好可以扎起来,遮一遮。
这番操作,头发干得更快。
今天好好歇息,年三十吃年夜饭,还要守夜。
到年三十,江知与叫个人去徐家问问,看徐诚有没有来信。
徐诚办事妥帖,也是孝顺孩子,过年不回家,该跟家里说一声。
之前都寄信了,有机会讲的。
徐家没有信,穆彩凤心里着急,年节里发了几次脾气。
又因儿子徐武老实,讨的夫郎也跟着老实,两个呆子凑一窝,没个机灵样,眼里要么没活,要么帮倒忙,男人还成天惦记着往许家跑,孙儿都是她带。往年有徐诚帮着点,一切都好,今年真是处处不顺,家里几个小厮也犯起了蠢,叫她好生气。
生气也得熬时辰。到黄昏时分,各家对联一贴,就不兴上门拜访,要等新年来。
城门也要比平常关门早,正贴对联的时候,关门鼓就敲响了。
徐诚跟穆玄武就在这个时辰进城的。兄弟俩拔足狂奔,都穿着兽皮衣裳,徐诚戴的帽子,竟然还是只老虎皮帽,正脑袋的皮,眉心的“王”字纹都在,好生威风。
他俩进城不歇,赶着贴完对联前,一个进了徐家,一个进了江府。报平安的报平安,汇报情况的汇报情况。
徐诚出去四个多月,回来赶上年节,江知与拉着他细细打量,看他无伤无痛,就问:“事情急吗?不急的话你先回家,我们明天再说?”
徐诚也顾念家里,给了一封信,长话短说:“上陵府那边还好,可我们一路回来,感觉很不对劲,路上人很多,都是同一个方向。我跟表哥换了路,怎么换都能碰到人。进城之前,还有些人跟我们一路。”
他们只好装作与这些怪人也是一路人,才保得平安。
江承海跟宋明晖听说他回来了,也到前厅里来。
听他说完,结合之前的信息,心上都沉了沉。
这些难道也是兵?
希望京都的事,不会牵连到丰州这个小县城。
晚上守夜,一家人围着炉子,烧一壶热茶,又在边上烤着花生、瓜子、板栗,还有油炸果子。
谢星珩看信,进行了信息总结。
上陵府的联络点已经全部疏通,返程里也把一路经过的联络点都连上。
获取情报的能力,根据联络点密度、联络人员的职业、地位,而有强弱之分。
更远一些的,是通过舅老爷的门路扩散出去的,沿海一路,有五个县能传递信息。
要举国之内布置联络点,只能后续通商路时,一并筹办,目前已到极限。
上陵府下边有个生产丝绸的禹南县,徐诚在那里,跟李燕白合作开了一间客栈,把禹南县重建的事都一一列明,供谢星珩分析。
江知与侧目,往信上看了一眼。
诚哥儿居然跟李燕白合作了。
不知他在外遇见了什么事,两个怎么碰到一起的。
他信后边还有一封家书,是舅老爷写的,谢星珩转交给宋明晖。
宋威投了些资产订丝绸,算是转移了一部分财产。
他有洗白的心思,明面上也有产业,弟弟连番递信,徐诚也在加以劝诫,他动作就更迅捷。到徐诚返乡时,宋威留在盐帮的,只剩下一个空壳子。
离京太远,宋威消息不灵,只有一腔警觉来存身立命。
他已让夫郎带着两个儿子,继续南下,携带大半家财,另找小山村安家。他守着上陵府的家业,一有不对,就会朝东走,谁也不连累。
这封信,也是跟宋明晖的告别信。盐帮打散,人员摇身一变,成为普通百姓,融入万民之中,消息能打听,但不能主动联络过多,怕被人“钓鱼”。
最后则是豪迈江湖话: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
新年里,因这封厚厚的信件,气氛紧张了起来。
江知与跟宋明晖不熬夜,谢星珩跟江承海守到鸡鸣时分,放过几串鞭炮,站在大门口,听着各处传来的鞭炮声,沉默着没说话,又都默契的想:果然平平淡淡才是真啊。
然后回房补觉。
大年初一。
清早,徐诚带了一笼肉包子来拜年。
江知与带他去暖阁,两人双双脱了鞋,盘膝坐在卧榻上,笼着薄被,架起炕桌,一口热粥,一口包子,吃着新年第一顿饭。
徐诚看看他,又看看他的肚子,连声感叹:“我还是听我娘说的,你这都怀上两个多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