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林庚的封词很漂亮:忠孝两全。
效忠帝王,又不负养育之恩。
朝局定下之后,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新皇内外清洗,记在名册上的贪官庸臣,捉的捉,贬的贬。
他为了省事,有部分在京的人,直接趁乱杀了。
人员调动期间,原来的保皇党都被稀释。
年老的退下,青壮年去闲职。实在有才干,暂无替代者,也在新皇一党的包围里当差。
林庚状态如前,以外部差事为主。
从前有调兵权,可以直接剿匪。如今只有调查权,还有任务标准。
要他迫于压力,忙碌不停,各地都去,各地都不能久留。
这一差事,又能用人,又让林庚没有办法发展势力,还能利用他常去的地点,把藏在暗处的线索展露。
很束手束脚。
林庚来一趟丰州,带走了炼铁制糖的办法,趁机四处扩散,留人寻找铁矿。
找矿山的理由都有——看看山里有没有匪徒。
生意的事,则四处开花
乱七八糟的买卖,都能做一些。
他到处联络人,但昌和府境内,也只有一个意想不到的徐成在做糖。
炼铁则牢牢控制在王府的手里。不假他人之手。
又一年春节,新皇把皇亲都叫来过除夕,歌舞热闹,炮竹响亮,在坐的人们,却都尴尬不自在。
新皇让林庚说说今年的差事做得如何。
林庚知道他想听什么。讲述半天,是大事办不成,小事看不上。还要说他费劲半天的另类反转。
比如看见一伙人在往山里去,气势汹汹,都是精壮汉子。
他以为这是山匪回窝,跟过去才发现是捉奸的。
这一番言说下来,新皇浅浅训斥了几句,给他赏钱。
赏什么呢?
作为兄弟,作为臣子,他们本不该在这种场合,以这种形式给赏。
把他当个乐子看罢了。
赏钱薄——轻薄而少。
甚至不愿意给小哥儿用的首饰,都是妇人头面与簪环。
席间还有人问他找女人没有,多年以来,都在四处奔波,婚事耽搁了,生理需求有没有耽搁。
事情跟“捉奸”故事串联。
林庚听得很没意思。
皇亲国戚聚集着过除夕,好听点是年夜饭,难听点,窑子里的人都不这样聊天。
有病。
正月初一,他就随家人回昌和府。
路上又说起他的亲事。
他早早说过他跟徐诚的事。
父亲自是不情愿。
平民百姓家的孩子,除了性情,各方面都帮不上林庚。
林庚说:“他能让我开心,就是帮我大忙了。”
这番话,让他父亲无法说出拒绝的话。
林庚没有求过什么,这些年再难,都是报喜不报忧。没给家里添麻烦,行事有分寸。
他没有要求,父亲对他的愧疚感就越浓。
他三岁就离开双亲,独自在皇城里长大。
长到现在,还身不由己。
命不在自己手里,想要个小哥儿还要不了。
这事反复说过几次,兵变事过,家里松口了。还以林庚长辈的身份,跟徐家有过数次往来。
新年里这番羞辱,让广平王心里很是窝火。思及林庚亲事,说:“你娶他,天下人都会笑话你。”
天下人笑不笑,林庚不知道,他先笑了。
“爹,你很少出门吧?你知道天下人有多忙碌吗?比如你我,我们这一生,有空笑其他人吗?”
自己的日子都过不好。
林庚说:“天下人,以生存为先,没空笑我。”
笑话他的人,都是墙头草。
等他得势,娶平民小哥儿,就不是什么可笑的事,而是值得歌颂的至诚真情。
年节里回家,又不在家里过年。
林庚带人,去丰州转转。
这回公务私事都有,因他始终坚持,心意不变。他父亲退让,不好出城,就让弟弟林启同行。
见见丰州的那个小哥儿,以表王府诚意,让人定定心。
第90章 补档章节七
立新元年,七月初一。
今天是林庚的生辰,徐诚早早准备好了礼物,是一只他悄悄在家里比着绣样缝制的丑香袋。
筹备之前,他问过江知与的意见,不好大张旗鼓的准备,还得根据实际情况来送,他思来想去,觉得送香袋最合适。
放香料、当钱袋,都能行。异性传情,也多以香袋为主。
他选的绣样还是简单的,是忍冬纹。取临冬不凋的寓意,整体不出格。
草纹自然卷曲,有弧度,自由度高,适合他这种针线活一般的小哥儿。
可是徐诚怎么都没想到,成品出来能这么丑。歪歪扭扭,粗细不均,几条乱七八糟的线胡乱歪着,边上的草叶一大坨堆着,他看不过眼。
紧赶慢赶的弄完,他没时间再重来,出去逛街转转,好东西买不起,便宜货他不想要。
已经没有心意了,再买便宜货,不如不给。
徐诚很烦。
尤其是这几天都没有看见林庚的人来,今天等到中午过了也没人来找他,更别提林庚本人了。
他觉着吧,以他跟着林庚这种不明不白的关系而言,人家或许也没指望他的礼物。
至于看不上,徐诚倒没这么想。
人心是肉长的,对他是好是坏,他感觉得到。
没指望的话,那就算了。
想是这么想,认真准备了半个月,东西送不出去,还是挺让人失望的。
嗯,虽然香袋丑了点。林庚来了,他不一定会送。
徐诚不是爱困在这种小情绪里纠结的人,他最多在心里过几遍,就有了主意。
不如去糖厂,从糖厂后边,绕路去山里,找找看有没有铁矿。
林庚想要铁矿。他如果找到了铁矿,这丑袋子不送也罢!
想到就去做,午饭吃完,徐诚就跑了。
到了糖厂巡视一圈,他拿上铁锹,又背上水囊和干粮,还带了一罐子糖。
都说糖是战略物资,他想试试不吃饭,纯吃糖,能熬多久。
这般上路进山,他往没有路的林子里走,弯刀在身上挂着,手里用一把精铁铸就的长剑,又能砍枝叶开路,又能当登山杖,十分好用。
他一路用石灰粉涂抹树干,留记号,方便返程。
因惦记着日子,怕林庚今天会来,他打算等到日落就走。
夏天日头长,日落时分返程,天黑就能回家了。
林庚爱夜里出没,能赶上。
铁矿不好找,徐诚也不知道怎么找。
他走一段路,就挖几下。
来得晚,还开路挖山,没走多远,天边就有了落日红。
徐诚擦把汗,长叹一声,站原地歇会儿,又拿水喝。
他一下午没补充干粮,纯喝糖水,能撑得住,但糖水是真腻啊,他口渴得不行了。
这么想着,他听见了两声鸟叫。
对暗号的鸟叫,跟真实的鸟叫有区别。
最明显的一点是,鸟叫声随意些,没有规律。暗号则有长短节奏。
徐诚回过头,看林庚就在他身后不远的树边站着。
不知来了多久,软骨头一样,站不住,走哪里靠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