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说法,让宋威有了安慰。
他还是想亲自去,全家都在拦。
宋威年岁不小了,从上陵府离开后,就一直奔波劳碌。
在小渔村定居虽安详稳定,可他每日里操劳,心里也紧着弦。这一路来丰州,有的地方还有动荡,又哪里轻松?
再跑一趟东部渔村,捉人回丰州,又是一个来回,铁人都遭不住。
劝人也是说话的艺术,不能直接说他老,说他不行,要说他留在丰州,才能更好的帮扶江家。
谢星珩跟他说:“舅舅,我们去年就给你写信了,想你来丰州帮忙,原想让你多歇息一阵子,等舅爹和表哥他们到了,我们再提,现在这样子,我就先给你说了吧。”
谢星珩要给江知与铺路,能否在这个时局里挣下一个功名,他不知道。尽力为之,以后提起,才不会说“如果”。
他已经想明白了,糖厂是林庚给徐诚铺的路,是一块“基石”。
徐诚在糖厂这里,会小小扬名,得到小范围的身份、地位、声望。在此基础上,再有别的差事,反对的声音才会小。
江知与跟着一起,是搭顺风车。能有顺带的声名,但认可度不会高。
幸运的是,江知与有勇士称号和勇士符,以夫郎身份来说,这是独一份。江家还有两任皇帝的御赐牌匾,他的起点比徐诚高。
诰命靠男人,功名靠自己。
他们夫夫一体,谢星珩向上能科举,江知与只能走实事,实事上,谢星珩能“让一让”。
谢星珩需要舅舅的帮助。原计划是,舅舅利用对盐务的熟悉,教导江知与相关事务。
黑白两道全得教,再把灰色地带炸一炸,成事指日可待。
不过灰色地带要静待时机,可能一年两年,也可能八年十年。这个不好说。
谢星珩不会贪功冒进,放小鱼出去以身犯险。他要有绝对的把握。
这事事关重大,可能一辈子都无法得到进展。
如今能有皮料,他就更有把握。
皮料生意,会是江知与扬名的契机——走战备路线。
跟着糖厂的顺风车,试试看能否对军销售。
再有盐务助力,江知与的性别就不足以掩盖他的光芒。
这个计划,是谢星珩第一次在家里说起,宋威的心头火气都被短暂压下了。
江承海跟宋明晖对视一眼。他俩看江知与向往外面的世界,就隐有猜测,始终怕现实给江知与一个大棒子。
听谢星珩有条有理,步骤都安排好了,又升起阵阵希望,看他的眼神也越发慈爱柔和。
谢星珩跟何义归下乡以后,也做了粗略的三农计划。
整体扶贫办不到,这是长久的攻坚战。但在保农业,助力增产的基础上,给各家一些“副业”,是可以逐步做到的。
到时会以江家的名义去做,边边角角都做好准备。
江知与数次张嘴,都不知该说什么好,喊一句“小谢”,眼睛晶亮有神,对未来很是期待。
谢星珩望着他笑笑:“会很辛苦,你要找人帮忙。”
旁听的徐诚,听出了弦外之音,当即表示他会帮忙。
他一直不知道糖厂能怎么成事,原来这只是一块小基石,以后的路还长。
这条路也难走,有好友作陪,他们目标一致,共同努力,才不算孤单。
宋威坐着,看看江知与,又看看谢星珩,脑子里都刮起了风暴。
他是不是真的老了?他刚才都听见了什么?谢星珩想给小鱼挣功名?
他还从未往这个方向想过,思路陡然变得开阔。
他知道时机的重要性,更明白赶上皇权交替的机会可遇不可求。
但是给弟弟下毒的人,他哪能放心交给别人!
徐诚想了想,这事他可以请林庚帮忙。
阿晖叔待他亲近,他直到长大成人,遇到大事了,还是爱往江家跑,这事他理应帮忙。
林庚捉人的经验非常丰富,手下兄弟借着巡视的名义,四处捉贼剿匪,拿下余春至父子对他来说,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江致宁跟黄公公有旧情,如果江知与下不了手去责罚,还能以此为由,交给官府处置。
到时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他下场好不了。
这也行。
事情定下,徐诚就出去找人,给林庚传个信。
备婚途中,这点小事,都不用林庚点头,留在丰州县的武剩,听他细细说完,直接就调人去东海渔村。
“放心,要是顺利,你们成亲之前就能有好消息了!”
徐诚又跑了趟江家,宋威这才定了心,跟徐诚说:“你也别避着,都是自家孩子,我也教教你盐务。”
盐务一事,朝廷的盐务官都不一定有宋威了解。
这一行利润太高,从下至上,一层层都有相关的利益链。
当官的被下面的人合伙欺瞒,他们知道被欺瞒,为差事顺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日常就当不知道。但偶尔想不开,非要去琢磨,也不知下面的人,究竟藏了几成利润。真是越想越不痛快。
宋威是从底层混上来的,这里面的门道,他懂,也会玩。
谢星珩在旁边小小举手:“舅舅,我也想学。”
宋威也说教他,还打趣他说:“好好好,你也是自家孩子,我也教你!"
真跟哄孩子似的。
谢星珩厚脸一红,没憋住,找老婆告状。
“你看看舅舅。”
宋威来了江家,是食物链顶端的存在。
宋明晖都拿他没办法,江知与能怎么办?
他只能跟谢星珩说小话:“等阿秋叔来了就好了。”
阿秋叔是宋威的夫郎。
谢星珩了然。
糙汉通病——怕夫郎。
他很是期待,对宋威露出了迷之微笑。
第101章 我就是那个登徒子
三月二十,谢星珩年节里寄出的信件,有了回音。
今年会试结束,没能取中进士的举人们,结伴来了丰州县。
他们来看看谢星珩在丰州县做的一番事业,也看看他说的滞销糖制品。
来人众多,家里住不下,谢星珩一个人也招呼不来,把丰州县里的书生们叫了好些。
都是外向能说的,再拉了同年举人朱聿和许行之作陪。
读书人讲理,来到丰州县,先要去谢星珩家里拜访。
他们心里也有好奇,都记得谢星珩是个赘婿,想知道他的家庭地位。
江家里外和睦,谢星珩虽是赘婿,却跟江家亲儿子似的,两个爹都对他好,夫郎更是贴心合意,孩子也有。舅舅刚来丰州县,也对他满意。
客人来家,家里自是好茶好饭的招待。
江家重新修建过,整体不出挑,大气简约,摆件相对较少,各处景致都是逐年增加调整的,多数是宋明晖种的花花草草。
最显眼的是两任皇帝御赐的牌匾。第一块牌匾是“积善之家”,挂在了大门顶上,代替了“江府”的牌匾。
第二块牌匾是“善耕之家”,挂在了二门上。
这在商户人家,是顶级排面,值得一说再说。多少官员混一辈子都拿不到一块匾?江家有两块。
前年乡试时,谢星珩外出交友,有说过“积善之家”的来历。他那一年出尽了风头,连带着夫郎都小有声名。
能得“勇士”称号的夫郎,只有江知与。
他连着两年都没去参加考试,按道理来说,大家都要忘了他。
但他那封信写得太好了,一下就让人记起他的策问。
谢星珩又跟他们说起“善耕之家”的来历,十句里总有一两句会提到他夫郎。
“农庄那摊子事,是他打理顺当了,我过去捡漏,照着现有的种植区、孵化区、养殖区来规划,只等着出货变现,早期的铺摊子、建厂子、组织人手,都是我夫郎亲力亲为。”
举人们想说他有个贤夫郎,想到他是入赘的,这话又不好说。
谢星珩帮他们说:“我有个贤夫。”
大家都是笑。
举人观光团到丰州县的第一天,只上江家拜访,再安顿休息。
第二天开始,谢星珩当起了导游,带他们从城里开始逛。
第一站是扫盲班,增加百姓识字率。
班上孩童跟成人都有,学些常用字。
举人们是重要人脉资源,谢星珩不跟他们藏着,第二站是“商务训练营”。
这里是内部培训基地,优先培训掌柜的、管事的。再从优择优,层层提拔。
目前最顶上的一职是总经理,是白喜文担任。
训练营跟扫盲班配合,让有销售天分的人,不会困于“学历”,能更快接轨。
举人们对扫盲班的作用不太理解,看起来与启蒙的作用重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