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致微也没瞒着她,已经说过今天会成亲。
姜楚英剥着花生米,时不时问徐诚一句,想知道卫泽的情况。
徐诚挑着好的说。
长得好,个子出挑,模样也好。做事麻利,性情爽利。家里家外一手抓。
会照顾人,知冷知热的,以后也能照顾好江致微。
姜楚英听前面,还没什么反应。到后面,听说卫泽能照顾江致微,她就大喊大叫起来。
“不要别人照顾他!我能照顾他!别人懂什么!”
徐诚不刺激她,忙说:“好好好,我跟他说,不让他照顾,大少爷当然是由你照顾,谁能有亲娘体贴?”
顺着哄,姜楚英还把徐诚当知心人,两手抓着徐诚不放,眼里大颗大颗的掉眼泪。
“他们都说我疯了,我其实没有疯,我脑子清醒得很,他们就是想抢我儿子!他们自己没有儿子,他们的儿子没出息,他们就是想抢我儿子!他们盼着我疯了,好让我儿子没有依靠,把他抢走!”
徐诚左耳进右耳出,依然以安抚为主,顺毛哄着。
他越是顺着,姜楚英就越拿他当知己。一把把的擦着心酸泪,又一口口的倒着苦水。
她跟徐诚说:“他都不跟我亲近了,我才是他亲娘啊,他成亲都不让我去喝酒,他不孝啊!”
徐诚让她别瞎说:“叫别人听了去,到衙门告大少爷不孝顺,他前程就完了!”
姜楚英就跟拜神一样,两手鞠着,四处拱手,连连念叨“我儿子很孝顺”“我儿子很孝顺”,然后又继续跟徐诚倒苦水。
无非是一些她用心良苦,但江致微永远向着外人的话。
她不再提丰州县的事,也没说起大房的人。可能是忘了,可能是刺激太深,不敢再说。
她只说津口县的事。说她扔了别人给的菜,江致微要跟她生气。说她赶走来家里的人,江致微也要生气。
“那些都不是好人!他年纪小,看不清,不会识人,我帮他看着,他也不听话,当娘的,心好苦!”
徐诚无语。
还是顺着哄。
姜楚英又突然骂卫泽狐狸精。
“我儿子之前都不想说亲的,这么快成亲,一定是被他勾引的!”
徐诚:?
他能说啥。
顺着来呗。
徐诚说:“可不能这样说,您想想啊,大少爷不想成亲,可不就得有个‘狐狸精’来勾着他吗?他这个岁数人,早该成亲了。你也别急着帮他‘照妖’,等他们生个孩子,让大少爷知道成亲的好,你到时再说别的人,大少爷也愿意听。”
姜楚英听着连连点头。
“对对,要有孩子。我不找他麻烦,我就盯着他!”
徐诚松了口气。
又引导姜楚英“正确的盯人方式”,以免她神神叨叨的,把卫泽伤着了。
他盯人盯到底,今晚也在这里休息。
林庚不放心他,过来陪着。
也是怕刺激到姜楚英,等到姜楚英睡下了,林庚才进来。
外头冷,他头发上、睫毛上,都凝了白霜。
徐诚拉着他到火盆边烤火,拿块热帕子给他擦脸暖手。他在炭火下面闷了一只叫花鸡,上面又热着烧好的红薯。
林庚来了,这些都能拿着吃。
旁边的炉子上热着茶水,徐诚给倒上茶,让林庚先暖暖身子,又把叫花鸡从铜盆里拿出来,再换上铁丝架子,架在铜盆上面,拿些配菜过来烤着吃。
“小鱼教我的,说冬天这样吃吃烤串,心里暖和。”
拿个结实的陶罐,能直接放在铁丝架上,还能烧酒喝。
林庚喝一口茶,就跟他一起忙活。
“你晚上吃饭没?”
徐诚摇头:“没呢,那饭菜是小鱼叫人送来的,没在眼皮子底下做好,姜姨怀疑有毒,死活不肯吃。我今天顺着哄她,她把我当知己好友,也跟着不让我吃,怕我被毒死。你看看,我都顺着她一天了,能为一口吃的前功尽弃吗?只能当着她的面,把食盒丢外头去。哎。”
林庚听着,把他拆下来的鸡腿给徐诚啃。
“放着吧,我来弄。”
徐诚不跟他客气,这便吃上了。
徐诚看他手里麻利,啃着鸡腿还要笑。
“真看不出来你是个贵人。”
林庚就问:“你以为的贵人是什么样子的?”
徐诚说:“就是那种矫情大老爷。”
林庚说:“我爹是,我爹就是你说的这种矫情大老爷。”
徐诚听着直笑:“今年没回家过年,他肯定想你的。”
林庚感觉还好:“他们都习惯我不在家了,我常在家住着,他们反而不自在。”
各有官职立场,又要注意这,又要注意那,也不知身边有没有细作,行事说话都小心翼翼,没意思。
不如分开,大家都自在。什么情,什么爱,什么想念,什么心疼担忧,都放心里。
林庚跟徐诚说:“我也给岳父岳母他们做了鞋子,年后我们要在津口县再待一阵,谢敬之要备考了,不能继续耗在这儿,到时就让他们把鞋子带回丰州县,也算我们俩的孝心。”
叫花鸡原汁原味儿,徐诚蘸酱吃着,突然感觉这鸡腿甜滋滋的。
他都没说要给爹娘准备礼物的,林庚惦记着他爹娘,记挂着他家人,他心里暖呼呼的。
他问:“要给王府送吗?”
林庚摇头:“我们俩不跟王府亲近,就是最好的礼。”
他现在正为了民间小哥儿,跟家里闹不愉快呢。上赶着表演父慈子孝,得出大事。
徐诚就说:“等我们以后方便了,就多多孝敬他们。”把现在缺的,都补回来。
林庚烧了一壶酒,斟两碗出来。
徐诚看了一眼,砸吧砸吧嘴,看着很馋,但伸手拿茶壶倒茶喝。
林庚挑眉:“你戒酒了?”
徐诚含糊着说是。
林庚哼笑:“假的吧,你见过你朋友就不喝酒了,他跟你说了什么?”
徐诚悄摸摸看了郎中,现在还没怀上孩子。他不好意思说,便摇头说没有。
“这不是得看着点姜姨吗?我就不喝了。”
两人坐得近,林庚拍拍手,突地探出,摸到了徐诚的肚子。
徐诚本能缩腹躬身,把他的手夹住了。
两人四目相对,徐诚立马就知道这人贼精贼精猜到了。
他拿鸡腿骨砸过去,“怎么这么讨厌?知道还问。”
成亲之前,他俩都想着生孩子好可怕。
成亲之后,林庚自作主张,吃了一段时间的杀精药,被谢星珩提醒,才找徐诚商量。徐诚想要个孩子。
他看江知与生得不艰险,两个宝宝也都很可爱。而且,他再粗鲁外向,也是对未来有过想象的,哪能不要孩子?
后来林庚就不吃药了,两人也忙,没特地备孕,算着时间差不多了,徐诚被提醒,就注意着点。
他这样直说,林庚便觉得碗里的酒也不香了。
“那我也不喝酒了。”
徐诚脸上笑着,嘴里推脱:“你喝啊,又不是你生孩子,你可以喝。”
林庚说话不要脸。
“我不生,那我得播种啊。种子不好长不出来。”
徐诚给他一拳头。
脸红心跳的感觉不好,他又补了一巴掌。
他是很想温柔一点的,偶尔也会模仿一下江知与的脾性,想要体贴、柔和着过日子。
但这日子,一天也没法淡着过。林庚欠揍。
夫夫俩说说笑笑,又吃吃喝喝。怕吵着里屋睡着的姜楚英,还要压抑着嗓音。
徐诚又说:“要依着你,是不是派个人过来就好,不必亲自来?”
林庚想了想,跟他说:“看情况。你朋友少,徐家跟江家亲厚,这就是私人关系,讲感情的,咱们就自己来。”
别的事情,哪有空一天天跟着闹。不够忙的。
徐诚就放心了,动手拆了另外一个鸡腿,给他吃。
门外,谢星珩跟江知与撑着把伞,拎着食盒,在外听一阵,互相看一眼,动作轻轻的转身,回家去。
他俩是想着,徐诚在这里待一天了,忙完就过来替换。
姜楚英都不认识大房的人了,也就无所谓怕不怕。晚上是守夜,还有谢星珩一起,更是不用担心。
他们过来时,听见里面有说话的声音,还犹豫了一下,怕破坏气氛,想着缓缓再敲门。
结果不小心听见了后话,这就不方便打扰了。
夫夫俩手牵手,原路回家,也围着炉子烤火说话。
他们吃过饭了,食盒的饭菜吃不下,放些花生瓜子豆子之类的东西在台子上烤着当零嘴。
江知与跟谢星珩说:“我现在跟诚哥儿相处的时候,总会提着心。怕他变了,我们不能和以前一样随意。也怕我变了,挺好的感情,往里掺杂了利益。这回堂哥成亲,家里人手凑一凑,用不上他来帮忙。你看看他现在的身份,哪好用他?他提出来了,我心里还怕我们失了分寸,好几次想推,但重逢后相处,他没变,我也就不好说了。今天一看,原来是我变了,我想这么多,这样猜他,实在对不起我们之间的情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