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没几天,从南地运送的首批果干进了城。
早有众多商人在城门口等待,想着尽早批发些,拿到铺子里,转手就是银子。
这些货,预留了五车,送到糖铺。
苏冉在新货到店时,宣布了“小福星”活动。
夏季热,给各家小宝宝筹备时间,中秋节午后,活动正式开始。
这个活动会承接水果软糖的宣传,一举多得。
谢星珩如约,让江知与预先买了些,一部分留在铺子里,静等宫里太监来拿。一部分打包好,拿去沈家,让沈钦言忆苦思甜。
到了拜访这天,谢星珩大包小包的,竟连南地特有的苦芽茶都装了一麻袋。
他这架势,让江知与的信心大减。
“咱们没跟沈大人打过交道,你这样子气他,别弄巧成拙了……”
谢星珩只让他放心。
沈钦言在南地那些年,堪比卧薪尝胆。
这点激将法,人家眼皮子都不会眨一下。
“我是对着他胃口来的,他当官太顺了,没人给他吃苦头,只有我敢。我还是他师弟的得意门生,他会笑死。”
孟培德为人刚正,偏收了他这么个圆滑人。沈钦言做梦都会笑醒。
江知与突然想到谢星珩明着送给孙知县,实际是内涵林庚的好大一盆盆栽。
“……”
算了。
他不懂男人。
第149章 小人才狂(捉)
谢星珩初次拜访沈钦言,挑的早上,时辰在下朝之后。
他特地早出门一会儿,但没提前进去,在府外等着,略等于盯梢,不给沈钦言拒绝见面的机会。
跟着他出来的何义回都看呆了。
“姑爷,你还干堵门的事儿啊?”
读书人的脸皮呢?
谢星珩让他学着点。
“以后这些事就是你来干了。”
何义回顿时不敢吭声了。
谢星珩叫他去主街上看着:“沈大人回家,你就跟在后头回来,沈大人绕路不回家,你就过来跟我说一声。”
何义回应了声,这便去了。
谢星珩目送他走远,站在荫凉地,想着事情。
沈钦言是兵变之后,新皇登基才回来京城的。
他记得乡试那年,他跟郭先生他们聊及朝政,想知道抄家之祸的根源。当时是说,沈钦言是太上皇想要调回来的人,明面又像太子要调回来的人,江老三误打误撞,以为得罪的人是太子。
单看沈钦言升官的速度,谢星珩认为江老三那次没有判断错。
沈钦言就是太子的人。
如果沈钦言回来更早一点,兵变的事或许会更加顺利。
这位师叔确实会做官。
出走在外,是封疆大吏。
回来京城,是都察院一把手。
这些年,皇上清除异党,都察院没少出力。
沈钦言归来时,还是都察院的都事,只负责检查文书。
从七品,到正二品,不足四年。
他为此“卖”掉的官员数目……
谢星珩不敢想。
武将有“一将功成万骨枯”,文官又何尝不是。
他这般作风,朝廷里恨他的人只多不少。但他正当红,是天子宠臣。路过的狗都要让他三分,天子不发话,他倒不了。
而谢星珩所求之事,天时、地利、人和,都占了。
他相信沈钦言没有拒绝的可能。
所谓天时,正好是新皇想要跟曾经的太子党,如今的功臣们,清算之时。
所谓地利,是向坤家族的内外构成。到时先从向家小辈、族亲下手,乱他阵脚。再搞坏向家经济,让他内忧外患。
所谓人和,则是“落井下石”之人了。天子会是最大的一块石头。
再有沈钦言这位都察院的一把手推波助澜,吏部那些烂臭的贿赂潜规则,便能一锅端了。
向坤这个吏部堂官,怎能幸免?他不死也要流放。
流放了……谢星珩就给他弄一顶好轿子坐。
他跟江知与,要趁着天子要清算之时,把“地利”的事情办妥,让这件事顺利发展到“人和”。
正想着事,何义回回来报信,说沈钦言的轿子去了都察院。
这位沈大人,下朝就上班去了。
真是敬业。
谢星珩跟何义回扛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过去敲沈家的门,拿拜帖出来,又自报家门,被门房领进屋。
沈家的管家来迎,笑呵呵的,说:“老爷有吩咐,谢大人是自家孩子,让我们好好招待。”
谢星珩看他这态度,有点惊讶。
“我师叔真这么说?”
沈家的管家叫赵忠,笑意不减,使唤小厮接过谢星珩带来的各样礼品,领他去沈钦言的书房等待。
“当然,老爷原说今天要跟你好好聊聊学问,但都察院这几天忙得很,早吩咐过,他若回来晚了,我们要好好留住你。”
这倒让谢星珩摸不准沈钦言的意思了。
先礼后兵?
笑面虎?
还是说,这个老狐狸猜到他此番过来的意思,想想孟培德的性情,再被他的行为逗笑,真做梦都笑醒了?
沈府很大,沈钦言就没想低调,府中人少,但院落多,各处空间对比来看,比霍首辅家大两倍有余。
内部装饰就简雅着来,除却各类名贵瓷器和真迹字画,别的都是上等好木做家具、窗格,有雕工和盆景做配,雅极了。
书房单独一间院子,有一间厢房睡觉用。余下房间全放满了书籍。
赵管家给谢星珩介绍道:“老爷说了,您随便取看。有喜欢的,我让人给您装好,改日送到府里。”
“送”这个词很微妙。
可以理解为,今天能允许谢星珩大搬特搬。
也可以理解为,沈钦言接受他这个“晚辈“,对他的来访做一次回礼,以后多多往来。也叫其他人看看,谢星珩在京城是有靠山的。
谢星珩到这一步,就能明白沈钦言的用意了。
这位天子宠臣,得到了天子授意。在谢星珩沉寂期间里,沈钦言可以提供一定的帮助。
让谢星珩不那么憋屈,也告诉他朝廷是重视他的。
这样说来,向坤必死无疑了。
谢星珩笑容真诚了些,感谢的话张口就来,马屁拍得不着痕迹,连赵忠都接了一记马屁。
这位大官家的管家,表情有一瞬凝滞,似乎没见过谢星珩这种性格的年轻官员。
现如今,科举入仕的官员,才是正统职官。正统职官,有正经路子。不论他们人品如何,在外的姿态是一等一的端方。
书生嘛,仪态可以差些,言语必然带点文气。
谢星珩这……
倒真像家里油嘴滑舌的晚辈了。
留客不能空手留,赵管家在廊下摆桌,叫人上菜。
客人就谢星珩一个人,都给他张罗了流水席。
数不尽珍馐美味,装在金银玉盘里,被俊俏的小厮、貌美的丫鬟端着,流水一般的送。
赵管家站在旁边布菜,一样样的给谢星珩介绍。
每一盘菜都只一口的量,有些摆盘漂亮的,甚至只有半口的分量。
谢星珩上辈子有钱,这辈子也不穷,见过好东西,接了这桌酒,没露怯。
酒足饭饱,沈钦言回来了。
谢星珩吃得红光满面,假意装醉,先站着直直看了沈钦言一会儿,才在躬身作揖。
沈钦言今年五十三了,可能是去过南地的原因,他面貌比孟培德老很多。
头发皆白,方阔的脸型略微下垂,带着眼角也微微垂着,眼型显凶。
他的个头倒是不错,符合选拔职官的要求,高、板正,年老不驼背,走路带风,很有劲。
眼神清明锐利,笑意带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