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早上把孩子送去顾家,下值后接回来。
因为老婆不在,他公务不忙,闲来无事,多多鸡娃。
江庭这孩子的功课很懒,写一题空一题,顾老爷给他的打分都在乙丙。
谢星珩问他:“你是笨蛋吗?”
江庭说他不是:“顾爷爷夸我聪明!”
谢星珩记得他幼年读书时,也不爱刷会做的题目,感觉太简单。
他就拿着江庭的功课本子,随机抽查题目,让他口答。
功课本子是顾老爷发下来的,书籍装帧的样式,内页空白。
孩子们只记录每天的功课题目,过后自己拿朱笔把功课评分记录上去。
这本子谢星珩看着不错,还让谢川学了,国子监的功课本拿到外头,多少人抢着要呢。
抽查结果还不错,但越往后,效果就越差,孩子说话都懒懒的,不想说。
谢星珩提高难度,他才开口讲几句。
摸底问答后,谢星珩让他抄录一篇文章看看。
江庭拿笔来写。
他答题都写一题空一题,写字缺乏练习,字迹不如同龄孩子工整,速度也慢吞吞的。
谢星珩从今天开始,就盯着他的功课,不允许他偷懒。
好歹把字练出来,写字的速度练出来,再去偷懒。现在抄一篇文章都要半个时辰,把他都看瞌睡了,往后怎么应对考试?
江庭被他盯得叫苦不迭,每天写个功课,嘴里不是喊哥哥就是喊爹爹。
谢星珩望着他,说:“你哥哥都不想读书了,你喊他做什么?”
小孩子不理解这个。
他问谢星珩:“爹,哥哥真的不读书了吗?顾家哥哥们都很想他。”
谢星珩摇头:“读啊,等他回来就继续读书。”
读书哪能没有用。
另一边,江知与带着两个孩子回到丰州县,家里只有宋明晖在。江承海收到津口县的来信,就急忙忙赶了过去,没跟江知与碰上。
江知与把岚哥儿留家里,先送谢川去大哥大嫂那儿。
到了庄上,他跟陈管事他们碰个面,看看王管家,赶着夜色降临前,又去舅舅家坐坐。
这回紧着去津口县,他不在丰州久留,有事等他返程再说。
在家休息一晚上,他带着孩子跟宋明晖住一屋,三个人说说话。
江知与想把岚哥儿留在丰州县。
“你好久没见到爷爷了,就在这里陪陪爷爷好不好?”
岚哥儿很为难。
爹爹是一个人,爷爷也是一个人,两个都好孤单,可他也只是一个宝宝。
他这个为难模样,把江知与跟宋明晖都逗笑了。
江知与帮他做决定:“你陪陪爷爷,也帮爹爹尽尽孝。”
岚哥儿答应了。
他这样,完全看不出幼崽期的霸道急躁。
江知与摸摸他的脑袋,知道小哥儿跟小汉子的差异应该在他心里埋了很久,让他性情也发生了变化。
次日一早,江知与起早赶路。
他私下里跟宋明晖说:“爹爹,我一直想教他俩习武,总没抽出空闲,这回回家,你看看哪位师兄有空,让他来教教岚哥儿。庄上有马匹,他是个性烈的,让人好好护着,试试看能不能驯服一匹马。”
驯服一匹烈马,给孩子带来的信心极大。
江知与学会骑马的年纪是十岁,徐诚比他早一些,是七岁。
徐诚是偷偷学的,马上下跳跃着要把他颠下去,他紧紧拽着缰绳不放。
那时个子小,人都被甩在半空飞了,还能被缰绳吊着。
好多叔伯都吓坏了,一群人围着马转,帮着他拦着马。
徐诚趁机爬上马背,又趴在马身上由着马儿胡乱颠。没一会儿就能骑着马跑了。
小哥儿比小汉子还勇敢。
他希望他的岚哥儿早点开心起来。
没什么东西是小汉子能学,小哥儿不能学的。
至于南地,等孩子再大一些,心思坚定了,再带他去看看。
宋明晖应下了,让他路上别急。
“正月里的事,你们现在过去,丧事都赶不上。人到了就是心意,别太赶。”
江知与知道的。
没有孩子同行,他带着两个护卫,轻装上路,一路骑马。
路上没碰到江承海,父子俩前后脚进入津口县。
津口县的变化很大,最明显的就是它的出口。
那座延绵的山脉下方,在原有的落脚点之外,又新增了数个落脚点。
越靠近津口县,路况越好。他们一直在坚持修路,至今没有停歇。
新县城已经规划完成,在做基础建设。
这个计划早就通知了,又因房屋要盖好多年,各族对新县城的城区持有观望态度,时不时还嘲讽两句。说县里浪费银子。
而原来的以族群为街区的房屋分布,并未发生变化。
这几年百姓日子好过了,陆续盖房子,把早早成亲生子的孩子们分出去,让家里宽敞些。到处都扩大了,江知与很难找路。
因他是骑马来的,穿着不显,周身气质好,百姓们以为他是来做生意的,有人主动搭话。
听说他是来找江致微的,百姓们再看他,就感觉眼熟了。
“哦哦,你是江家的,江大人的堂弟!”
江致微成亲时,江知与来过。百姓们知道江致微有个长相出众的弟弟。
这几年江知与没来这里,但果酱加工厂的生意挂着“江家”的牌子。百姓们对他们家的议论不少。传来传去,就知道他长得好。
有人带路,江知与很快到了江致微家。
江致微搬家了,为着办公方便,搬到了城区。
原来可以住县官府邸,因江老三常上门闹,他便没去。
家里白事已过,奠仪都撤下了。屋里冷冷清清的。
卫泽的小妹卫蜜在家帮着带小孩子,卫泽则在做饭。江致微跟江承海在屋里说话。
江知与过来,先跟卫蜜碰面了。
卫蜜又把卫泽叫出来。
家里空旷,喊一嗓子不隔音。
没一会儿,江承海跟江致微也从屋里出来了。
他俩都两鬓斑白,一时分不清谁老谁少。
江知与眼泪滚落。
“爹,堂哥。”
江致微见了他,脸上有点笑意:“大老远的,你怎么也过来了?”
这么大的事,江知与怎能不来看看。
谢星珩现在没办法离开京城,不然一家人都要来看看。
卫泽临时加了菜,守孝期间,家里饮食清淡,大荤不沾,酒类不饮。
南地的春季来得早,江知与二月初收到的信件,一路赶来,在二月底到。
初春有鲜嫩的野菜,再有之前晒好的菌子干泡发,弄点萝卜白菜,来点粉条。
菜里加个鸡蛋,算是招待客人的好菜。
江承海想劝他们一家回丰州县:“回家里有个照应,你们住这么远,我跟你阿晖叔惦念着,想来看看都不方便。”
两个孩子都远,一南一北,让人忧心。
从前是有姜楚英,他们回不去了。
现在没有姜楚英,江致微也不回去。
这里的果酱厂要人管着。之前他是县官,管理这个厂子,有人说闲话。如今闲在家里,一切好说。
江知与不赞成这个说法。
“堂哥,生意在哪里都能做,贾叔给糖厂培养了不少人才,诚哥儿那里也有人手。若是因为生意,那你可以回去,丰州县也有生意。”
卫泽在旁听着,他看一眼江致微,又看看江承海父子俩,帮着说了一句:“他是不放心三婶。三叔没了,三婶一个人带着那些孩子们,靠着点蜂蜜挣钱,家里两个儿子败家得很,我们不盯着点,三婶撑不下去。”
大房跟三房有不可调解的矛盾,江致微不拿这事跟大伯和弟弟说,卫泽说了,他还拿眼睛瞪人。
夫夫多年情分,卫泽知道他性子。
哪能不想回家?但再怎么,今年是走不了的。
卫泽顶着江致微的视线,继续说:“婆婆才走,我们不能留她在这儿,这两年就不走了。我弟弟到了说亲的年纪,妹妹也大了,过几年守孝结束,弟弟妹妹的婚事料理了,他不回家,我也把他赶回去。”
江知与听他这一番话,心里暗赞,堂嫂好厉害。
不直接拒绝,列了一二三的理由,比生意好听多了。也让他跟父亲不好再提,看似驳了江致微的面子,实际又全了江致微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