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还好,口腹之欲能忍。两个小宝长这么大,吃海鲜的次数屈指可数,再又是内陆腹地待着,也就是虾蟹吃得多,偶尔能吃到冰运的海鱼。
这一顿种类之丰富,味道之鲜美,让他俩连说好吃的工夫都没有,吃到后边,恨不能嗦手指。
谢星珩跟江知与说:“挺好,改天你去别家拜访时,记得连吃带拿。”
江知与:“……”
他干不出来这种事。
谢星珩说:“这是必要的,给他们送些糖。糖跟盐一样,好运输,价又贵,利润看得见。你跟徐诚的糖厂全国开花了,比他们吃的一点盐利强了不知多少倍。我猜着,他们对你客气,一方面是想探听消息,一方面也是因为你真的很有本事,想要掺和一脚。到时你别应,等我见过另四位郎中,再做决定。”
换言之,他们能不能在海城过上好日子,得靠江知与。
终于可以吃上香喷喷的软饭了。
谢星珩笑得嘴角压不住。
江知与听完,想着终于可以帮上谢星珩,唇角笑意难藏。
海城的春季来得快,谢星珩睡觉前,又跟江知与说了些防晒需求,趁着夏日没来之前,做些轻薄衣裳,还有帽子。
“你跟岚哥儿要多做些。”
小哥儿要精细点。
他跟庭哥儿就糙着来,差不多就行了。
江知与应下。
来到海城的第一天,吃饱喝足睡大觉。
夫夫俩有点认床,也有对未知的不安,当晚没有睡好。
谢星珩坏心眼儿,他跟江知与耳语,说出去捉贼。
夫夫俩轻手轻脚的,一个去门后,一个去窗边,远远站定,比个手势,一起把门窗打开,不出所料,看见了两个蹲在门窗之外的小厮。
这俩小厮看起来业务水平堪忧,被人捉个正着,他俩笑得很尴尬。
谢星珩跟江知与盯着他们多看两眼,他俩就吓得在地上砰砰磕头,连声求饶。
谢星珩:“……”
给他整不会了。
京城的家仆可不这样,牛得很。心知肚明是皇帝派来的,藏一藏是给谢星珩体面。被捉住了,要谢星珩识趣的当睁眼瞎,哪里会求饶?
谢星珩问:“你俩是谁派来的?”
门外的小厮说:“我是文大人家的。”
窗外的小厮说:“我是季大人家的。”
谢星珩:“……”
所以他家里的这些人,究竟是皇帝的眼线,还是当地其他官员的眼线?
真是好一出灯下黑,他差点就放过了。
这点小事,不用谢星珩费心,江知与说他来处理。
谢星珩说:“不用,明早还要人浆洗做饭,等我们用一用,再把他们全拉去牙行卖了。拿了银子,再买新的。”
跪在地上猛猛求饶的两个小厮:???
“不要啊大人!我说,我说,我不是文大人家的,我是高大人家的!”
“我也是高大人家的!”
谢星珩:“……”
发现了,他不擅长审问。
好得很。这就是他在海城的必修课了。
江知与给他竖起大拇指。
谢星珩:“……”
虽然心虚,但老婆夸他,他就受着吧。
今晚横竖睡不着,他们夫夫俩顺势练练审讯技巧。让这两个小厮,说说海城的情况。
海城是个府城,又因地理位置特殊,许多部门在此地设有办事处,比如户部。
很多办事处的职官品级高于知府。在海城,经常会有知府的批文下发以后,被其他部门驳回,或者自觉撤回的情况。
同时,也有很多部门之争。势力庞杂而乱,说不准什么时候就碰到了硬茬,所以海城的处事风气是两个极端。
只要穿上了官袍,哪怕是最末等的职官,各衙门都会和稀泥,轻而罚之,悄悄放了。
但无官无职的人,进了衙门,少说得脱两层皮。
一层是衣袍,一层是金银贿赂。
也就是说,有钱都不能体面的出去。这是衙门的威严。
有上一条职官犯法做对比,这个威严就相当讽刺可笑了。
而且,在各办事处职官之外,往上还有巡抚、布政使等高位直系长官。
在这里办事,主打一个默契。要是不合群,第一步都踏不出去。
谢星珩很满意听到的内容。
踏不出去好啊。
这就不能怪他不做事了。
是别人不让他做。
好好好。
摸鱼大法好。
至于这两个小厮为什么懂这么多,谢星珩跟江知与不去深究。
明摆着是有人借机敲打,或者说是“新手引导”,还是不问了。
放走两个小厮,江知与问谢星珩:“那明天还去牙行吗?”
谢星珩点头:“去一趟。既然不是皇上给我们的家仆,那便清理一些。太杂太乱,睡觉都不放心。”
次日清早,一家人又吃了当地特有的海鲜砂锅煲做早饭。
谢星珩内心狠狠动摇,跟江知与说:“厨子留着。”
江知与笑出声。
“留着厨子就能睡好觉了?”
谢星珩大口喝海鲜粥。
他是吃过好东西的,这个手艺,在京城都是一绝。
不知是谁这么舍得,他反正是不舍得送走。
留着吧。
“民以食为天嘛。”
牙行那种地方,江知与不带孩子去。
初来乍到,谢星珩不放心,就带着两孩子去上值。
清吏司的人:“……”
哪家是亲爹带孩子,一副小赘婿样!
五个郎中的值房在一处,另外四个都有固定的座位,中堂空置,东西两面各两张书桌,两两并排,四人相对。
新添置的桌子在正中央,摆在那里,一看就像是空降了长官,来领导其他四个人的。
谢星珩进屋问一圈,确认那是他的位置,他就坐过去了。
其他四个郎中眼神交流一番,被他不接招的反应气到,面色有不同程度的变化。
谢星珩想告状的心情,经过一晚上的发酵,已经消失殆尽。
他现在不说昨天的排挤,他等老婆的好消息。
岚哥儿跟庭哥儿都第一次来官府衙门,对这里充满了好奇。
尤其是岚哥儿。他现在仗着年岁小,能被父亲带进来坐坐,等再大一点,就要在外面候着,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衙门里是什么样子的。
他看得很认真,细细打量完谢星珩的办公区,目光自然而然看向了其他几位大人的办公区域。
他目前见过的这种排位坐法,是在学堂里。
不论是顾家的,还是丰州县的学堂,都这样。
夫子高高坐第一排,余下都是学生们。
他小小“哇”了声:“爹,你好厉害。”
谢星珩笑道:“跟你爹一样的厉害的人,还有四个。去给伯伯们问好。”
值房其他四个郎中:“……”
他们跟谢星珩暂时没有大矛盾,挤兑挤兑,还得做同僚。所谓做人留一线,今天不为难小孩子。
大家相处得很虚假友好。
另一边,江知与领着一行家仆,生怕别人不知道,沿路走,沿路问,打听牙行在哪里。
若有人顺便问一句去牙行做什么,江知与就说这些家仆不老实。在他家里干活,却给别人做眼睛,实在不放心。
不过半天,新来的清吏司郎中府上,出了二十个眼线的消息,就传到各部门职官手里。在小范围里引发了讨论。
话题走一圈,户部清吏司的人不和的消息就成了圈内笑柄。
谢星珩亦有所耳闻。
他当天不提,隔天没带着孩子上值,才续上他的震惊不解,疑惑质问:“不知是哪位大人,让两个小厮听我们夫夫墙角,一个趴门缝,一个蹲窗下。我知道你们很好奇赘婿是什么伺候夫郎的,但大家同僚一场,是不是应该给我留点面子呢?”
是不是这个目的,户部的人都捏着鼻子认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