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接下来的话题,很自然的转入了细节性问题。
还有些大人看不懂图纸上的报表,让谢星珩讲解一番。
他们这里的商议,花了三天时间。
第三天,江知与出席了。
他对数字的敏感度,帮了谢星珩大忙。
再复杂的数据,过了他的耳朵,眨眼间就有结果。
在后面摆桌,拿着算盘的户部官吏手指都拨出残影了,也没跟上他的速度,关键是他算的都对。
在场众人:“……”
好本事,好厉害。
这天结束,盐价继降回常价以后,各地再跌三分之一的政令就下发了。
驿站的马匹载着信使朝着四面八方飞奔而去时,从丰州县赶来的车马缓缓进城。
江承海跟宋明晖,带着谢根一家五口,还有宋原的夫郎与两个儿子,一同来了京城。
夫夫俩没能劝动宋威跟孟秋,他们认老,也对宋原如今的成就感到欣慰,打心眼里高兴。
从前老二宋野总说他俩偏心,也理解他们偏心宋原,谁让宋原有出息有本事呢?
但在宋原可以接父辈来京城享福时,他们却选择留在丰州县里,照看没长进的老二一家。
宋野没什么心眼子,娶的夫郎是会管家的,但受限于眼界,还需要成长,他们不放心。
他们要留在家里,也帮着江家看着点家业。
宋原听见这话,眼睛都红了。
他没二话,先带夫郎跟孩子回家安置。
江知与没忍住心中奔涌的思念之情,还在街头,就跟孩子似的,扑到了爹爹怀里。
江承海在旁边笑,被江知与看一眼,只好也过来搭肩膀,抱抱他已经长大成人、成家立业的小哥儿。
两孩子原想扑过来叫爷爷,见此情状,只好等一等。
谢星珩亦抱了抱大哥谢根。
谢根和往年一样,没有习惯这种表达情感的方式。
兄弟多年未见,他并未推开谢星珩,反在他背上拍了拍。
“你受苦了。”谢根说。
原来亲人一句话,就能衡量苦痛,将一些已经熬过来的岁月具体化,变成难以言喻的委屈。
这点感伤只一瞬,夫夫俩克制着,离开亲人怀抱,再逐一打起招呼,先回家去。
六月的京城,已有暑气降临。
他们一路风尘仆仆,身上都黏糊糊的,到家第一件事,是吃点东西补充体力,再歇会儿就去泡澡洗头发。
这些忙完,好好睡一觉,次日才有空聊家常。
江承海说:“致微去府城做知府了,就在昌和府,圣旨五月初七到的,他们这次来不了京城,说有缘再聚。”
问起科举事宜,江承海摇头:“不考了,他定心了。”
江致微从前对前程还有期盼,如今再不做他想。
有几个官员能在家乡做事?他作为一府之主,已经足够幸运。
说起科举,在场还有个书生。
谢川前年没有乡试。当年时局不好,各地有战事,他就多上了两年学,等着恩科。
今次碰面,他跟谢星珩说:“朱老先生过世了,许举人也去县学教书,我后来就在县学里读书的。”
丰州县的教学资源还不错,谢星珩考出来以后,一直多有拉拔,谢川是要考举人,足够了。
江知与在旁问爹爹身体怎样,父亲又怎样,这些年他们不在身前尽孝,实在惦念。
也是分开久了,从前在家里嘱咐过的话,江承海总是管不住,暴脾气一日烈似一日。
家中少了人气,反有了念想,慢慢会养生了。宋明晖让他克制脾气,他不再是用理性压着脾气,憋出一肚子郁火,如今身子骨硬朗得很。
夫夫俩老来得趣,宋明晖早年不接触武艺,现在被江承海带着,会耍些基础剑法,做强身健体之用。身体也好着。
江知与听着放心,还拿话羞了谢星珩一顿。
“小谢常说要锻炼,我陪他几年,断断续续的,还只会跳些‘二人转’的舞。”
谢星珩:“……”
小鱼怎么能胡说呢?哪就二人转了?分明只有他围着小鱼转。
江承海笑如洪钟,不负期待,把谢星珩好好笑了一通。
谢根也劝他:“你还是要多动一动,久不动弹,身子骨都僵硬了。”
也显弱气。都说文人弱质,那是气质上的,哪能身体一起弱着?
谢星珩只好说他一定会锻炼的。
他说完自己都笑了,果然每个人都会有不同的拖延症。他在事业上当卷王,就有别的东西在拖后腿。
全员在府中住下,各有院落安置。
家中多年没这般热闹过,吃饭都要摆两桌,看着很喜人。
休息几天,谢星珩要为哥嫂考虑家业。
他们夫夫俩都是踏实本分人,让他们闲着做老爷,反浑身不自在。
到这时,哥嫂才乐呵呵跟谢星珩说了他俩的差事。
大哥大嫂有“编制”了,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会受朝廷聘用,做鸡鸭的孵化教学。
大启朝的县城有一千多个,仅有几个大型养殖场是不够的。单独以县城做为培养基地,也是不够的。京城也另设了教学点。
除了他们之外,还会陆续有其他类型人才赶来京城安家落户,做培训老师。
谢星珩都愣住了,他没听说过这件事,在家里庆祝一番,回头见到顾慎行,把顾慎行好一顿说。
教育相关的内容,包括手艺方面的东西,是顾慎行负责的。
好个顾慎行,这么大的消息,都藏得如此严实。
热热闹闹里,谢星珩赶着登基大典来临前,把庭哥儿和谢川叫上,去师和光家里拜访。
他想争取拜师成功。师和光被召回京城,以后他们离得近,抓一个师父算一个。
如今文人多几个师父是正常的,阶段性拜师,一个阶段有一个阶段的缘分。
在入仕之前,启蒙恩师跟讲经师父是不同的,若是上学,又会以学校来分。
入仕以后,就比较统一。这是拜会了主考和房官,按照派系来分的。
庭哥儿的启蒙恩师是顾老爷,谢川的启蒙恩师是朱老先生。
又以谢川的求学经历复杂性高,他多地辗转,还没拜一个长久的师父。
到了师家,见过师和光,谢星珩分明在这位刚直院长的脸上看见了“无语”二字。
拜师嘛,就是要厚脸皮。
谢星珩软磨硬泡,又叫两个孩子表现表现。
师和光过了半晌才松口,前脚松口,后脚家里又有来客。
竟然是林庚带着他儿子林约来访。
谢星珩多聪明一人啊,立即会过意。
啊,原来师和光回京,不仅仅是功臣的原因,还是林庚精挑细选的太子太师啊。
那他家的庭哥儿和谢川,岂不成了太子的同门?这师门够强。
林庚不爱摆架子,这些年征战,身上的江湖气反而浓郁,他让人不必客气,先跟师和光说明了来意,又捉了谢星珩的壮丁。
“你在正好,大热天的,省得我两头跑。”
他跟林约使眼色,林约先给师和光行了拜师礼,又麻溜过来,让谢星珩也受了拜师礼。
谢星珩:“……”
搞什么,他连儿子都送给别人教,拜他做师父能有什么好结果。
一行人在师家饮茶座谈片刻,点评完孩子们的字迹文章,就各回各家。
六月二十三,新皇登基,百官论功行赏。
满朝文武,早早从家中出发,赶往宫城,参加登基大典。
臣子们依据官职大小,列道两旁,等着帝王走过他们面前的路,坐到权利之巅。
他们列队时,还有人在小范围的交头接耳。
像江知与,他认识几个南地女官,今次见到她们,心中很高兴,排队途中遇见,都要打个招呼。
像谢星珩,他看见程明程国师穿着一身与众人格格不入的道袍走在官员堆里,目光直直看着他,便稍微等了等。
等着交头接耳。
程明很有神棍模样,说话云山雾绕,需要人去猜。
“谢大人,你的命格很怪。我竟看不透。”
谢星珩不信这些东西,也不认为他穿越过来,借尸还魂的事会被人算出来。
他挑眉:“哪里怪?”
程明笑眯眯的:“一体双魂,只剩其一。”
谢星珩心头一跳,面色不改:“大概是我喝过下胎药的原因。”
那时初来京城,跟向坤不和,被人下.-.药警告了。
程明会心一笑,颔首告辞,往更前面的位置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