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娇没个句式,喊喊名字,叫叫夫君,又有几声谢星珩特爱听的哼哼。
人都软成这样了,嘴还硬。
“还是跟堂哥一块儿走,有个照应。这一路上,水匪山匪都有,不安生。你落后去,我不放心。”
谢星珩含糊着应话。
把老婆丢家里,面对未知的危险,他更不放心。
科举是要考的,家都没了,那考什么?
他想,到那天,他先跟着一起走,半路折回来,这样江致微他们一行人都走远了,小鱼也没法子再赶他。
若不能共患难,枉做夫夫一场。
次日一早,他俩起来去主屋给爹爹请安。
宋明晖没这规矩,三人一起吃早饭,顺便问个安。
宋明晖今天要去农庄,做最后的安置。
前阵子都是江知与主事,要跟他一起。
谢星珩同去,主要负责跟县衙师爷聊天,套套话。
他比较奇怪的是:“堂哥今天不来啊?”
江知与小声跟他解释:“二婶盯学习盯得很紧的,堂哥今年没去府学上课,她都不开心。这回去农庄耗了日子,马上要下场考,不会再放他出来的。”
谢星珩表示理解。
和百姓建立了信任,再来通知消息,他们都很配合,愿意来听,全场安静。
江知与在家里软和,对外有几分威严,台子上站着,吐词清晰。
“大家伙都看见了,庄上的活要干完了。我夫君昨天问过知县老爷,县里派来阮师爷过来做个见证。余下还有些活计,各家各户先出一个人,到我家务工,算月钱,每月一两银子。等朝廷的人来了,你们决定返乡,我每户会给三两银子做盘缠。如果决定留在丰州,也愿意继续在我家务工,这个活计就是你们的,一个萝卜一个坑,你不做了,可以交给你的孩子。”
江家不倒,这个活计就是铁饭碗,可以一直干。
阮师爷有常知县的嘱咐,只要能继续安置难民,稳住他们情绪,又不用县里出钱,他就过来露个脸。
到了地方热情礼貌,一问三不知。出点人力可以,随便叫些衙役来。出钱是没有的。
——县里已经捐了八千三百两,红榜上贴着,他们再没有银子了。
其他都好说。
现在朝廷的人还没有来,百姓们都抢着干活,做一天就攒一天银子,不论返乡还是安家,都要银子的。
他们来农庄一个多月,早就习惯了排队,也知道在哪里登记,固定的村民代表都有。
散了会,各家扎堆商量完,再有人来找江知与问细节。
一家一个人,以后还会加人吗?
有的人家十几口都在,只一个人干活,养不了家。
答案是肯定的。
农庄还没有彻底运转起来,慢慢会加人。
工钱也会加。
做得好的有红包,过年过节会拿双倍的铜板。
这消息不到半个时辰,就传遍棚屋。
有活干,就有钱拿。能过日子,朝廷的人来不来,他们都能立起门户。
有了干劲,有了信心,才跟他们说:“当初建这厂房,是想以后弄些营生。现在请你们继续务工,也算缘分。”
话很含蓄,百姓们却都听懂了。
他们盖的厂房,他们来务工,这是他们新生活的起点。
厂房是江家的,日子是他们自己的。
谢星珩半推半捧的,叫阮师爷做记录:“县衙也得备份嘛,知道哪家哪户,都在做什么。”
阮师爷拿笔的手,什么写不得?
江家说得清楚明白,一户就出一个人,百来个名字而已,百姓们看他的眼神还跟看青天大老爷似的,他飘飘然提笔,谢星珩给他研墨,他边写,谢星珩边夸,夸完了羞涩问:“阮师爷,你这字写得实在好,也给我抄一份?”
阮师爷:“……”
太厚脸皮,也太直白,前阵子都没听闻这赘婿在农庄干活,这回怕是想在常知县面前露脸,见了谁都巴结。
谢星珩在他的沉默里,抓了一把碎银子,笑容不露痕迹:“阮师爷,请。”
区区名录,阮师爷写了。
谢星珩拿到他的笔迹,心满意足。
成年人进入社会第一课,不要乱签字。
第29章 送客
登记妥当,官府留档,这事就板上钉钉,百姓们欢腾一片。
谢星珩把五页薄纸交给江知与,江知与捧着,眼眸晶亮。
“我们去给爹爹看。”
早上通知过后,庄上就热闹了起来。
百姓们先回去商量,再来登记,消息自然而然扩散开,江家族亲听闻,都急吼吼的跑来。
宋明晖让他们夫夫照看这头,他去应付族亲。
谢星珩还未见过江家亲族,知道他们欺负过江知与,一直很想看看都是什么人。
今儿赶巧,一并瞧瞧。
过来一看,满屋子人挤人,男女老少都有,你一言我一语,唾沫星子横飞,全冲着坐上首的宋明晖嚷嚷。
“你把活计都派出去了,族人怎么办?一点亲戚面子都不顾了?”
“承海还念着族亲的,你们俩倒好,趁着他不在家,这样糟蹋家财!”
“也不知道跟族长商量商量,这是你们一家的事吗?上回过来,还专门分了营生的,你家小哥儿说了,以后会从族里收人,这才几天啊?说话当放屁!”
……
宋明晖表情冷,眉眼淡淡的看着他们,话轻而有力。
“海哥是江家人,我给他面子,才来见你们。你们冲我嚷嚷什么?”
他手里握着的白玉珠串绕三绕,戴到了手腕上。
冷厉眼神四巡,嗓音不带感情:“是觉得你们骨头硬,还是认为我不敢动手?”
他身后站着的镖师孔武有力,往前踏一步,族亲声音就弱三分。
最后一群人,推了个年过五十的小老头出来。
这是江氏族长,江在昌。
宋明晖见了他,眼神讥诮。
“江老爷子啊,您是来教训我的?”
家族没起来前,江在昌很有威严。
亲戚们群居,族长是一呼百应,他家儿孙以男居多,这在乡下是很有面子的事。
江承海发迹后,先后给族里添产,把他这个族长捧得更高。
可他在宋明晖面前,总会弱气。
族长族长,一族之长。
宋明晖没上江家的族谱,连带着江知与都没有上。
小孩子还能糊弄糊弄,宋明晖一个成年人,又管着这么大的家业,什么风雨没见过?哪会怕他一个乡野老头子。
江在昌两手负在身后,摆不起族长架子,也没露怯。
“今天这事,你得解释解释。”
谢星珩看宋明晖应付得来,拉着小鱼沿着墙壁,往前挪动,找到了最佳观影视角,过来吃瓜。
宋明晖嗤笑:“那我也把话放这里,你们有种就把海哥除名,别占着我家便宜,还惦记着老三的热灶。我不吃这套。”
江在昌眼皮子跳了跳,话锋转向,找江知与要说法。
“你们父子俩当初承诺过,要拉拔族亲的。”
时日虽浅,江知与进步了不止一点点。
家里马上大祸临头,这点鸡毛蒜皮的口角官司他还嫌可笑。
“我没拉拔吗?晒大酱的方子我亲手交给你的。”
有爹爹在,夫君也在他身侧站着,江知与不软不硬说完,补了句硬气话:“你身为族长,难道只想让自家儿孙晒酱?一个族人不叫?”
宋明晖给他补刀:“家里没银子吧。人穷就别摊大饼,这么点族亲,地给了,方子给了,铺面也是我家出。主营生产你都管不好,还带着这么些人大张旗鼓的来找我算账。你若管不好,收拾收拾退位,把族长让给我海哥当,这些就都是我的族亲,我来管。”
话说到了点子上。
豆制品加工坊那边,好几家人合伙,每天在农庄里就能把豆腐卖光,要把生意做到县城去,还得加人、加石磨。
他们各家占了股,是豆制品加工坊的“老板”,能拿分红的。
余下小利,就愿意给人喝口汤。各家都能推荐一个人,目前是族亲之间的生意,谁家媳妇夫郎都没往娘家那头拉人,叫来叫去,还在族里转悠。
可族长家,拿了做大酱的法子,几房儿女就给分了,边边角角的料都没有给族亲。
说起这事,就说江知与手里还有货。叫他们来磨。
宋明晖不跟他们废话。
“你们以前就想吃绝户,当我不知道?如今小鱼招婿了,往后家业自有人继承。我家做什么生意,有什么良方,愿意给族里,你们感恩戴德的收了。不愿意给的,你们硬要,别怪我翻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