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由很巧,是他们出钱,百姓出力,江家得好。
这不是嫉妒是什么?
沈观面色铁青,这个台阶,他不想接。
热闹一茬接一茬。
沈观正思索,远处有几个男人骑马过来。
为首的穿着一身猩红织金曳撒,上面绣有麒麟纹样。
一看服侍,沈观就赶忙去迎。
突然来人,多生变故,谢星珩皱起眉头,往官兵中间看。
江知与正在问宋明晖:“爹爹,你的信?”
宋明晖眉头蹙着,“应该不是。”
麒麟纹样,四五品的官员才能穿。
县里的卫所,没有这个品级的人。
他俩的神色,被谢星珩尽收眼底,思绪急转,继续想破局之法。
人群中,原本站百姓前面,跟着百姓一块儿哐哐跪的徐诚,看见为首的男人,吓得腿脚发软,他不敢起来,原地爬了好一段路,扯谢星珩的裤腿。
谢星珩蹲下。
只听徐诚说:“他就是那个山匪头子,我散财的一千五百两被他拿去了!”
谢星珩:“……”
真有你的。
贼给官拜年,孝到家了。
徐诚弱弱补充:“他还看见了金腰带……”
谢星珩:“……”
散财是极为重要的一环,证明江家没有贪墨,再利用舆论压力,能把坏事圆回来。
家产正好落在了官爷手里,处境就难说了。
谢星珩侧目,看徐诚诚惶诚恐的样子,不敢奢望他跟这位官爷有交情,只问:“他为人正直吗?”
说到这个,徐诚能把脑袋摇成拨浪鼓。
可他希望林庚是个正直人,这关乎着江家的安危。
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没有撕票的习惯,应该是个不爱血腥的人。”
谢星珩望着那头,用他浅薄的辨别唇语的技能,看新来的官爷,在跟沈观说什么。
林庚过来,是让沈观见好就收的。
他对江家没什么感情,他为圣上办事,奉皇命,出来外地,可先决策,再禀报。
“今年各地灾祸多,沈大人在户部当差,理应知晓。朝野非议,矛头直指君父。如今出了个赈灾典范,别说你没从他们家搜出罪证,就是有,看在百姓未受欺压的份上,你都得把事儿圆了。
“是典范,就不可出钱出力还被人陷害。这般作为,举国上下,谁敢效仿?天灾人祸当前,全靠朝廷,又能救几个?”
沈观战兢兢听着:“那我放人?”
林庚摇头。
现在放人,朝廷的颜面何在?
“君父仁德,不会错罚有功之人。”
沈观明悟。
不放人,要查。
查几天,再还人清白。
他另找领罚的人,给“功臣”压惊,以息民怒。
沈观清清嗓子,举手作揖,对在场群众道:“此事疑点颇多,本官收到线报,跟当地情况不符,要再查两天。江家父子就回江家禁足,事情水落石出后,本官定会公之于众。”
谢星珩快速跟徐诚说:“那是个正义使者。”
然后起身举手:“我也是江家人,把我一起带回去!”
徐诚想拉拉不住,在人群注视的焦点,他以头抢地,生怕被林庚看见——看见就完了,赃款的主子就在眼前,江家立马就完了。
江知与也不想要他来。
禁足,不能出门户。
他要赶考的,进来算什么?
能返程回来一趟,已圆了夫夫情分,再不可以身犯险,拿前程开玩笑。
谢星珩比他先开口:“你若说我不是江家人,那可太伤人了,两县百姓看着,本地学子都在,还有三位上官的见证,话说出来,我脸就没了。”
他说他脸没了,不是说他生气了,再跟江家、跟江知与没关系了。
江知与听出来意思,即使说了和离,谢星珩也会来。
他张张嘴巴,眼看着谢星珩一步步靠近,千言万语都挤在喉间,最后只叫了他的名字。
“小谢……”
谢星珩摸摸他头,“别怕,我会陪着你的。”
他再侧身,对宋明晖点点头:“爹爹,郎中请好了。”
仿佛眼下并不是什么生死危机时刻。
围着场子看热闹的百姓,都给他逗笑了。
“江家招了个好哥婿啊,这都陪着。”
有人还说:“要不是满意这个枫江婿,江家能花大价钱接济他的故里乡亲吗?”
那一箱当票,就是江家掏空家底的证明。
回府是官兵“押送”,谢星珩愿意理解为“护送”。
江府离镖局近,外头闹了这么久,他看见镖局好多人都来了,跟在男人身边的,还有他之前没见过的妇人夫郎。
这些人里边,还有他的大哥谢根。
谢星珩冲他招了招手:“回家吧,过几天我出来,就回去看你们。”
他笃定的语气,让谢根一下红了眼。
周围挤着的人群,也归于平静。
一场闹剧,在江家三口进门,大门合上,被贴了封条后,就此结束。
第34章 那我不配做你男人
家里被砸得一团乱,院中好好的树被砍了,墙壁上都有刀口削过的痕迹。
往里走,树下泥土都挖了,廊下挂着的灯笼都被打掉、踩扁。
家仆零落四散,胆小的还蹲在原地抱着头,不敢动。
胆大的躲了起来,不知在哪个院里藏着。
王管家衣饰有别于普通家仆,是个“领路人”,早有嘱托,他并未反抗,让去哪里就去哪里,让拿钥匙就拿钥匙,就这样,还挨了打。
他刚满四十,常年劳心,面相显老,这一顿揍让他憔悴了不止十岁。来巧扶着他坐台阶上,眼睛都哭肿了。
江知与看了心里很是愤怒,他往前走,被谢星珩握着手腕。
谢星珩眼底同样布满阴云,他说:“你先带爹爹回房休息,我把府上安置好,就去找你。”
江知与的手、宋明晖的脖子,都有刀伤,两人只用手帕简单包扎,需要上药处理。
那刀也不知道干净不干净,谢星珩怕感染。
江知与面对他,心虚又安全感满满,与他一起过去,安抚了王管家父子,才扶爹爹回房。
房间也被砸得不成样,被褥都给砍破了,各处都是撕扯痕迹,上面脚印斑斑。
膏样的药找着一些,挖去表层的,能继续用。粉末的、丸粒的,都不行了。
宋明晖伤口浅,先给江知与处理手心的伤。
他徒手去挡,那个兵卒起了杀心,刀下力猛,他挡得又急又用力,伤口皮肉翻起,清理过后,擦去血污,有的地方隐约可见掌骨。
江知与说有些麻,不疼了。
“过些日子就好了。”
宋明晖心疼得很,也恨得紧。
他在京都待了一个多月,江老三瞒得紧,为了个官员面子,见了他就摆谱,喊难叫苦,这么大的事,半点风声没透。
让这么多年,忍这么多年,当他是泥人啊。
他仔细给江知与上完药,给他在五指上都绑了根筷子,让他手掌不能握,好养伤。
他自己的伤口,就对着镜子处理。咳疾严重了些,咳起来伤口就渗血。
宋明晖气顺后说:“你这夫婿重情义,你待会儿见了他,别责怪他为什么回来。”
回都回了,无须多言。
江知与乖顺点头,应声说好。
他惯来会藏心事,一有委屈就话少,爱垂眸低头,当别人不知道。
性子压狠了,柔顺里带着倔强。
宋明晖不问他俩发生了什么,年轻人,刚成亲,有矛盾是正常的,大事拎的清,就没问题。
他跟江知与说:“夫夫俩过日子,要的是坦诚,也不能太过坦诚。该说说,该瞒瞒。你心意是不能藏着的,余下杂事,斟酌着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