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兰时眼里亮起光:“什么感觉?”
王诚答得极其认真:“害怕。特害怕。”
“那要是我硬要你收下呢?”
王诚连忙摇头:“那不行,我肯定不会收的。”
肖兰时不解:“为什么?”
王诚直白:“那不就代表我收下了你的心意,我接受了。”
“什么心意?”
“喜欢对方呗。”
肖兰时越听越糊涂,扶着脑袋趴在书桌上,一只手还转着笔:“什么是喜欢?”
王诚挠着脑袋:“这个怎么好说呢……大概就是想到她的时候就高兴、想要为她建房子、恨不得把全天下所有的好吃的都给她。”
肖兰时一个没留神,笔杆从手指骨节间滑落。
“我不懂。”
“啪。”满是墨汁的笔头同时点在书桌上的纸页上。落在“卫玄序”三个字的旁边。
王诚笑起来:“以后你就懂了。”
肖兰时懒散地盯着发梢玩:“我宁愿我永远都不懂。你想想多可怕,为了一个人傻乎乎地付出那么多,像中了魔一样。不如永远把心放在自己身上。”
“可是心是管不住的。”
肖兰时咧开嘴角,露出一个极其嚣张的笑容:“那是你。我不会。我永远都不会让自己伤心。”
王诚又说了好多话,和肖兰时话不投机半句多。
一转眼,夜课的时辰也到了。
瞬间,肖兰时立刻垮起个脸。
直到所有人都走了,他才慢悠悠地、极不情愿地从书桌前站起来,伸了个好长好长的懒腰。
他拿起桌子上他勾了画,又画了勾的那张。
“诶?卫玄序的名上什么时候砸了个墨点子?”
他今天老老实实坐了一个晚上,不是因为终于迷途知返了从此痛改前非好好听课,而是他一直在思考一件事。
金麟台。卫玄序。他不放心。
紧接着,他把那张纸揉成团扔在纸篓里,脚尖一颠一颠地往走出门。
净堂在左,清堂在右。
他选了右边的那条。
春寒料峭,夜晚有时似乎要比冬天还要冷。
他的靴子轻轻踩踏在雪地上,发出悦耳的沙沙声,头顶的月光今夜似乎格外的明,格外地亮,毫不吝啬地泼洒在大地上,肖兰时踏过的脚印里都闪着亮光。
没过多久,肖兰时忽然听见一道另外一道沙沙声,由远及近地响起来。
而后越来越大。
他疑惑地向前走着:“这么晚了,谁还往这边来?”
忽然,一只莲花提灯从前面转角处露出来,在雪地里洒出温柔的澄光。
紧接着,卫玄序就跟着灯显出身来。
见到肖兰时的时候,他眼底的惊讶和肖兰时眼里的一模一样。
净堂在左,清堂在右。
他选了左边的那条。
两人渐渐走到对面,停下了。
肖兰时摸着鼻尖的小红痣,问:“你来这里干什么?”
卫玄序抬眸望进他的眼睛:“我有一件事想跟你说。”
肖兰时笑起来,露出小虎牙:“巧了。我也有一件事想跟你说。”
“你先说吧。”
“你先说吧。”
两人的声音叠在一起。
“那我先说。”
“那我先说。”再叠。
肖兰时玩笑:“那我们一块说?”
卫玄序平着脸色,或许是花灯灯光的原因,打在他身上,显得他现在格外柔和。
肖兰时也没想到,卫玄序小孩儿一样点了点头。
月光姣姣,冷风忽然停了。
可不知道为什么不远处的松柏还依旧沙沙作响。
“我要跟你去元京。”
“我要你跟我去元京。”
卫玄序微微错愕,旋即空中又忽然起了风。
风出其不意地撞在莲花灯上,卫玄序连忙有些狼狈地去扶花灯,一缕长发顺着他的肩膀滑下来,差点烧了。
“嗤。”肖兰时笑了好大一声。
花灯还没扶稳,卫玄序就皱起眉:“你笑什么?”
月光雪影里,肖兰时的笑声越来越大,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有种止不住的高兴在流淌。他曾独自一人跳下洪流暴动的河里救人,波涛凶猛地打在他身上,他几乎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现在的感觉和那时候很像,强壮、浩瀚、他整个人好像在飘。
但也很不一样,现在的他感到一种无与伦比的心安。他觉得自己可以飞往任何地方。
最后肖兰时不清不楚的笑声引起了卫玄序不清不楚的敲打。
两个人影在偌大的不羡仙里缩成小小两点。
“你再笑!”
“师父错了错了!哎呦!别打别打别打!”
“你到底在笑什么?!”
“哈哈哈哈哈——嘶——错了错了错了!”
“还笑!”
◇ 第76章 为什么生气
不羡仙门外,一众学堂的学生都眼巴巴地站在门外。
“好好好,别送了,诶不是,你哭什么,我又不是不回来了。”
王诚长得跟城墙一样高的那大个子,一个手提溜着给肖兰时准备的远行小包袱,一个手腾出来擦实在忍不住的眼泪花花,看得肖兰时一愣一愣的。
但从王诚脖子上的青筋能看出来他已经尽力在忍了:“肖月,你到了那边,记得给我报平安。”
肖兰时连忙安抚:“好好好,我给你的小橘子你收好了,我一定传音给你。”
王诚点点头,刚好没多会儿。
忽然,他小脑袋瓜里不知道又想起了什么画面,眼眶忽得一下又红了:“你去元京治理全天下的百花疫,你是英雄啊肖月……!要是你真的有什么意外,每年我都记得祭奠你,你千万放心。”
肖兰时安慰的手立刻变成了个巴掌,一下拍在他脑袋上:“呸呸呸!说什么胡话呢!我还等着看你和胡大姑娘抱孙子呢,怎么可能就那么快去了?”
王诚又交代了好多话,肖兰时一一敷衍过,立刻背起同窗门送的一个个小包袱往卫玄序的马车旁边跑。
一过去,卫玄序和宋烨本还在说话。
肖兰时小拳头攥着肩上的背带,瞪得老圆的两只眼睛里蹭蹭闪着光:我准备好了!嘿嘿。
宋烨斜身瞥了一眼他背上的小包袱,如山。
揶揄说:“你要搬家?”
肖兰时胸脯挺得老高:“都是我好朋友送我的!”
宋烨:“你什么时候这么招人喜欢了?”
肖兰时不爱搭理他,转而问卫玄序:“我这些东西放哪辆车上?”
卫玄序用目光指了指旁边的马车:“和行李放在一起吧。”
宋烨连忙:“曦……公子!那你们去一趟元京又不是去玩的,他还要带那么多小零嘴去!”
肖兰时手快,猛地一拉开车帘,一骨碌脑就把背上的一个个小包袱卸进去,而后一屁股坐在车前面,拿着马鞭挑马尾巴玩。
一偏头,卫玄序和宋烨还站在原地说话。
“宋伯,现如今督守府正忙着和千钟粟争份田的事,恐怕百花疫的事情他们两家都不会太尽心,若是有什么困难,一定要与我说。”
宋烨笑着点点头:“昨天我硬要你答应下来的时候,我就已经预料到了。百花疫管不好不知道又要死多少人,他们两家斗就任由他们去斗吧,不羡仙不能再不去管了。”
肖兰时百无聊赖地听着,忽然想起来今天早上的时候,督守府的人来过一趟。
他们手里捧着几件衣服,还递上来一支玉令牌,上面写着“方相氏”几个字,听说是特地设置起来管萧关疫病的,有了那只牌子,持令者就能直接调动萧关的药草等物资。
肖兰时本以为是给卫玄序的,直到宋烨恭敬地领了牌,他才知道方相氏是宋烨。
也对。卫玄序要去元京,管疫病的职责自然就落在了宋烨肩上。
卫玄序又交代了两句,终于上了车,对宋烨挥手:“宋伯保重。”
肖兰时也跟他跳上了一辆车,笑嘻嘻地挥手:“大伯步步高升啊!”
宋烨笑骂了一声:“臭小子!”
车轮开始滚动起来,整个向元京出发的车队也开始摇摇晃晃地向前近。
卫玄序坐在马车里面,肖兰时和赶车的车夫坐在车辕上,随意一问:“卫玄序,等会你在哪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