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兰时毫不退让地对上他的眼睛:“我做什么?我倒想要问你,你要做什么?”
金雀眉头更紧:“怎么?”
肖兰时的目光在金雀的脸上刮了下,而后,问:“这药是谁给你的?”
金雀一脸不解:“我哥。怎么了?”
肖兰时一怔:“金温纯?”
旋即立刻严肃起来:“他亲手给你的?”
闻声,金雀也察觉不对,立刻:“怎么了?”
“你吃多久了?”
“两年?”
闻言,默了两息后,肖兰时凝重地点了下那白色瓷瓶:“那药叫红鹤丹,”随即目光滑上金雀的眼睛,“是元京肖家的一味剧毒之药。”
金雀瞳孔微缩,紧接着,厉声:“不可能!那是我哥亲手给我的,也未曾经任何人的手,肖月你他妈脑子有病吧?黄先生都没说这药什么,你凭什么说它是毒药?”
肖兰时淡淡看着,金雀这模样,在他意料之中。
毕竟两人虽然处在摩罗极其尴尬的立场上,可肖兰时了解金雀,明白金雀如今,在金温纯和黄老之间来回中和着,无非就是一个原因。
他念着金温纯。他的兄长。他的骨肉至亲。
旋即,肖兰时叹了口气,从炕桌旁掉下来,从笼中捏起黄老的一只白鼠,随后又倒了颗红丹药在手心,强硬着喂到白鼠的嘴里。
“这东西,是肖家的秘宝,对人来说,单次服用,或许外表并无什么大碍,但时间长了,便会深入五脏六腑。最终,中毒之人,便会悄无声息地,因骨血衰竭而死。”
几息后,肖兰时拔出咬金刀,硬生生割开已然停止挣扎的白鼠。啪一下。
白鼠被肖兰时直直地甩在桌上,被割开的肚皮中一片焦黑,里面的心肠已然全部被烧毁,死相凄惨。
肖兰时收起咬金,冷冷地看着一脸惊慌的金雀,道:
“就像这样。”-
云起深林一侧。
萧逸率领的一众金家守卫如同密密麻麻的蚁,拉成一排排严阵以待的队伍,布守在云起深林的边境。
帷帐前的干柴火把旁,一面姚黄色的大旗在雨中随风微微飘动,上面的五叶莲花即使被雨水打湿,却也同样在真气的簇拥下高昂轻拂,身在高空,如同屹立天上的上仙,低眉俯视着底下一排排侍卫。
众人包围之中,萧逸一身黑色软甲,立于正中间。
在他的身边,站着两个手脚都被锁链困着的年轻人。
那两个年轻人蓬头垢面,满脸的灰尘,长得极为相似,眼神中的惊慌被理智强装出来的镇定压下去,直直对上萧逸,问:“要杀要剐随你,你带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闻言,萧逸噗嗤笑了声,笑容不寒而栗。
他摆动着手里构造精巧的弩箭,直对着两人,眯起一只眼睛,比了个拉弦发射的姿势,问:“知道这是什么么?”
两人没有说话。
萧逸高了音调:“问你们话呢?”
两人中年纪看上去较小的那个,立刻颤颤巍巍的接话:“金、金翎箭的弩弓。”
闻言,萧逸放下弩箭,赞赏般地笑起来:“对喽。这就是金家为什么在摩罗坐上督守交椅的原因。金翎箭啊。”
说着,他指尖搭上弩弓的顶部,用力向下一按,原本搭在弦上的短箭立刻蜷缩作一朵金色的五叶莲花,被他捏在指尖把玩。
萧逸道:“当年摩罗混战的时候,金家家主就凭借这朵小小的莲花杀器,硬是破了七大家族的合纵围攻,那时的金翎箭,不过只有三片短叶,就能一箭贯金甲,而如今,金翎箭已然变成了五叶,五叶啊,”说着,他的手臂猛地往年纪小的年轻人肩膀上一搭,强迫他望着头顶的那面五叶莲锦旗,“如今摩罗姓金,一草一木都尽数该督守调遣,你们这些叛贼,到底该什么时候才明白呢?”
话音刚落,吓得那个年轻人腿一软,竟然扑通一下跪在地上,磕头求饶:“萧公子,这些都是我爹的事儿,我整日守在家里,摩罗大大小小的事儿,我没有一件参与其中,萧公子明鉴啊!求萧公子千、千万,看在我爹是、是公子师父的份上,暂且饶了我一条性命吧……!”
说着,身旁另一个年轻人皱眉怒喝:“金薛!给我起来!”
“萧公子……求求你……”
“金薛!”
年长的彻底生了气,一把扯起小弟的的衣领,猛地一脚踹在地上:“向他下跪求饶,父亲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小弟啪嗒一下摔进泥里,马不停蹄地挣扎着起来,破口就开始大骂:“你他妈是孝子!你他妈高贵!我不过是个偏房生的,从我一出生下来,他老康在摩罗城里混得风生水起,处处结缘,可曾有半点想到家里,还有我这个儿子在?!在外人面前他装得父慈子孝,他妈的都是狗屁!!狗屁!!大哥我们都丢了这么久了,也不见那个老不死的派人来寻,你真他妈的以为,他把你放在眼里了?!我们不过就只是两个,在他膝下讨日子的奴才罢了!在他心里,只有他那些家族宗务重要!我们是死是活,不过就像是个屁!!”
“金薛!!”
看着两人扭打在一团,萧逸笑意盈盈地向后退了两步,似乎在故意给两人留出打斗的空间。两人越是拳拳到肉,越是鲜血横流,他脸上恶劣的笑容,便越是浓郁。
良久,等到两人打得气喘吁吁时。
萧逸又重新拿起装好金翎箭的两只弓弩,举在两人之中,问:“想活是么?”
小弟连忙点头。长兄也抬眉望过去。
只见萧逸晃了晃手里的两把弓弩,举过头顶,道:“那这样。战前的旗要拿一颗人头来祭,我送你们兄弟二人,每人一支金翎箭。由你们来告诉我,到底用谁的血祭旗,好吗?”
◇ 第169章 永远逃不出
话音刚落,兄长愤怒地瞪着萧逸,怒吼:“你这败类!!狼心狗肺!!宗族的败类!!”
闻声,萧逸懒散地望过去,望见尽头的兄长,愤怒地挥舞着锁链,破口大骂,道:“家父从小带你不薄,几乎把毕生所学都教于了你!如今你狼子野心,如此赶尽杀绝,姓萧的,你注定不得好死——!”
萧逸却不恼,目光平静地看着他:“我不得好死?”说着,他笑着摇了摇手中的两把弩弓,弩弓的尖端直对着他,“到底是谁不得好死啊,我的好师兄?”
“你——!”
萧逸又是轻蔑一笑,旋即转过头去,望向一旁较为年幼的金薛,此刻他已然被两把弩弓上的金翎箭吓破了胆,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萧逸,像是静止的木头。
萧逸对他挑了挑眉,抬了下弩弓:“阿薛,听懂我说的话了吗?”
金薛先是猛地一抖,进而颤巍巍的抬起头来,泪水噙满了眼眶,喃喃道:“萧大人……萧大人……为何要这么对我……求求你了……萧大人,这十几年来,有事我从不争锋出彩,我从、从来都没有做过一件对不起你的事……你为什么要如此逼迫……萧大人……”
萧逸默了两息,旋即眼底的不屑更甚:“这就是你的命。”
话音刚落,“噗通”一声。
金薛猛地又跪倒在地上,用纤细颤抖的身躯,一下又一下地磕头求饶,丝毫不顾地上有多少凸起又尖锐的石子,只是一个劲儿地俯首,再跪拜,再叩首,把自己磕得头破血流,在雨中极尽狼狈,丝毫没有一个宗族世家子的模样。
见状,兄长离奇愤怒地拥上来,却被周围的金家守卫拉住,一下一下地挣扎:“金薛!你这懦夫!!家父的脸面和荣光,如今尽数毁在你的手中了!!”
金薛好似听不见兄长的怒斥一般,还在不住地求饶。
“嗤。”
萧逸站在原地,低眉望着金薛正在一步步向自己爬来,眼底只闪动着兴致盎然的目光。他像是看一条牲畜一样,看着金薛,这个生来便衣食无忧,出身华贵的贵公子。
紧接着,萧逸的双手猛然向高空用力抛举。
随着两只弩箭迅速向两人的方向投掷去时,萧逸猛地打响一个响指,啪一下,兄弟两人身边迅速结成一个封闭的结界,将两人牢牢包围。
高空中,两只金色的弩箭,如同两只雄鹰般从天上向下俯冲。
萧逸阴翳的眼睛中,流露出一种狂热的兴奋。
兄弟两人也高高抬起了脑袋,望着向下坠落的弩弓,希望和绝望两种截然相反的感情,同时交替在他们二人相似的面庞上。
天上的细雨还在下。
下一刻,跪在地上的金薛身影动了。
他如同一只飞燕,咻一声便冲向了弩弓的方向,身形快得几乎无法被肉眼捕捉。
见状,对面的兄长瞳孔骤然收紧。
几乎是下意识的,他的身体也本能地向高空悬落下去的弓弩飞去。
两道黑影在高空快速闪烁之间,突然。砰!
萧逸瞳孔微张,全神贯注地盯着高空。
雨水滴落在他的眼睑上,在灰蒙蒙的大雾里,显现出一种极其怪异的紧张和兴奋。
鲜血在高空中如同喷泉一般炸开。
兄弟之中,有人射出了第一支金翎箭。
紧接着,一声歇斯底里的嘶吼响彻云端:“金薛——!!!”
高空中,金薛的身形如同一只被折断了羽翼的飞燕一般,缓缓向地面上垂落下去。
两只金灿灿的金翎箭,全都深深刺入他的胸口。正对他心脏的位置,分毫不差的死手。
萧逸惊讶地微微翕动嘴唇:“啊……”
兄长的那支金翎箭出现在金薛的胸口,他毫不意外。
但他的确没有料到,一个平日如此贪生怕死,哪怕多讨要一块肉吃都胆战心惊的金薛,竟然也会把自己的那支金翎箭,射向自己的胸口。
默了两息后,萧逸收了结界,嘲弄地看着抱着金薛尸体痛哭的兄长,缓缓鼓了两下巴掌,讽刺地赞道:“师兄,看来还是这个被你处处看不起的阿薛,比你更像是正人君子啊。”
兄长低着头,看着双手上全都是金薛的血,癔症般喃喃自语:“不可能……这不可能!我刚才明明看见他的弩弓,方向是正对着我的!我刚才明明看见,他的弩弓,方向是正对着我的!怎么可能……绝不可能!!”
下一刻,他将脑袋机械般地转向萧逸,愤怒地嘶吼:“是你——!都怪你——!都怪你这逆贼——!”
紧接着,十几个金家守卫立刻簇拥上来,将他一把制服在地。
萧逸睥睨着地上的他,轻笑了下。
两息后,旋即:“打。留一口气就行。”
“是——!”
令毕,几个金家守卫的拳头毫不留情地落下来,云起的深林里,顷刻间,便响起一连串惨绝人寰的叫声。
良久,萧逸好似闲情逸致般看着地上,那个几乎被卸去了四肢的兄长,刚要开口。
突然,身后传来一个冷峻的声线:“闹够了么?”
闻声,萧逸先是一愣。
旋即转过身去,望见一脸严肃的金温纯,正在周围人的簇拥下缓缓而至,他那身姚黄色的明艳族袍,在灰蒙蒙的烟雨中格外耀眼。
“我还以为督守不会来呢。”萧逸阴狠地笑着。
金温纯立定,与他四目相撞:“摩罗的督守是我,不是你萧逸,明白么?”
萧逸默了默,眸底轻动。
旋即故意又扯大了嘴角上的弧度,露出一个更加难看的笑容:“那是自然。”他向后一撤,做出个“请”的手势,“还请督守勘查。”
三三两两的人影散开,露出一个被打得半死不活的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