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玄序更往前递了递血苹果:“不是饿了?吃吧,吃完了好送你上路。”
范昌猛地向后一退,两条腿住不住地发抖。
他怒目瞪着肖兰时,喊得撕心裂肺。
“肖月!你他妈还在等着看什么??!”
话音刚落,只听肖兰时轻笑一声,反身一转,手中淬了毒的刀尖比上卫玄序的脖颈:“你们谈崩了,能怪我吗?”
宋烨瞪大了眼睛,喝道:“肖月,你在干什么?!”
肖兰时从卫玄序身后探出头来:“大伯,这不是很明显吗?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不怪我啊,实在是他们给的太多了。你们这里什么都没有,还天天逼着我背书,是个人都知道哪边更好啊。”
宋烨指着他:“后楼的事是你通风报信给他们的!”
肖兰时回答得毫不犹豫:“不然我每天逃课干嘛?玩吗?不羡仙的结界和地形我都已经摸清楚了,卫玄序要是不配合我们,兄弟们就攻上来自己找。大伯,你自己快点再寻个好去处吧,别跟卫玄序这样的了,太难伺候!”
宋烨气得手都在抖:“你……!你……!”
范昌也骂:“好你个小娼妇生的!老子都快要被人杀了你才跳出来!”
肖兰时:“你再骂?你再骂我自己走,你就留在这完蛋吧。”
范昌忙安抚:“别别别,你是我祖宗,你是我祖宗还不成吗?叔这回多谢你,不,从今以后你是我叔,肖叔!肖叔,你可千万别抛下侄儿啊。”
肖兰时:“别沾亲带故的,我没你这么丑的侄儿。”
话音刚落,卫玄序突然插嘴:“怎么还愣着?绑了。”
范昌:“绑、绑了?”还没等他回过神来,几个黑衣少年就向他冲过来,三下五除二把他按在地上,疼得他嗷哇乱叫。
——对哦,我在这傻站着干嘛呢?
宋烨怒气不减:“肖月,把卫公子放了。”
肖兰时:“我放?你当我傻?我要是放手你们得把我碾平了,你们绑他没用,我自己能跑。”
范昌被押在地上:“肖叔!我们平日是有一些小摩擦,可一开始你来后林,我没少接济你。你若是救我一命,今后我这二当家的交椅给你坐!你不是想要钱吗?我有的是钱,我给你数不尽的钱财!”
肖兰时若有所思:“你说的也对。得把你救走。”
忽然,卫玄序道:“这样,你我各退一步。门外还聚集着百姓,平息了此事,便放你二人走,我再将光墙的咒术交给你。”
肖兰时的刃又逼近了他,左手猥狎般地在他臀上抓了一把。
“哟,师父你从来诡计多端。不行,你得发誓,骗我生孩子没屁眼。”
卫玄序从不被人近身,更别说如此对待,他不由自主地浑身一震,险些碰上淬毒的刀尖。
“我发誓。”
肖兰时又在另一边抓了一把:“发誓得说完整才有效。”
一股激流蹿上头顶,卫玄序喉结上下轻动,一脸正经地说道:“我卫玄序发誓,但凡有欺骗肖月之词,所生之子,皆无魄门。”
肖兰时还不满意:“你不能说的这么文雅。”
卫玄序怒了:“你有完没完!”
肖兰时被他训得一愣,差点忘了自己才是劫持者,卫玄序才是命悬一线的那个。
“行行行,那就先这样。范昌,咱们走。”
没一会儿的功夫,不羡仙的杂役就扮成范昌的随从,他们怎么敲锣打鼓走来的,就怎么原封不动地走回去。范昌身后被顶着匕首,脸上笑得一脸荡漾,走在队伍最前高喊。
“刘大,贼!贼!贼!”
从不羡仙走到荒郊,一路上范昌嗓子都喊哑了。最后停住的时候,对着卫玄序弯腰作揖,要多恭敬有多恭敬,但口型明显在骂:“去你妈的。”
肖兰时探出手:“师父,咒术呢?”
卫玄序从怀中掏出一纸符咒,肖兰时也收了抵在他身后的匕首:“多谢师父。”
肖兰时还想再多说两句,可卫玄序和范昌都没这意思。范昌立刻拽起他就往后林飞,他望着卫玄序的身影越来越小,嘴角悄悄勾起不怀好意的笑容。
别说。真软。
-
不羡仙门口,宋烨已经等候多时了。
一看见卫玄序等人回来,他立马跑上去:“公子,怎么样?没受伤吧,啊?”
卫玄序疲惫地摆了摆手,差役们便退了下去。
“宋伯受苦了。”他说。
宋烨摇摇头:“一杯茶而已。”
转而他又满脸痛惜:“我和人打了一辈子交道,自以为阅人无数,这次肖月之事,是我太过自信莽撞,才酿成了如此祸端。他竟如此首鼠两端,因财谋命!”
卫玄序却道:“宋伯,你没看错。”
宋烨猛一抬头:“你这是何意?”
卫玄序从腰间掏出来个半拳大的小橘子,摊在掌心:“今日之事我已经知悉,肖月昨夜就已经将全部和盘托出,他一直都是卢申的眼线,受卢申之命,寻找旧东城的那批少年。于是我们将计就计,派遣他去后林寻那批粮的下落。为了演得逼真,才没能告诉宋伯。现在想他已经到了后林,不日便能传回贼窝的消息。”
宋烨瞠目结舌,仔细一看,才看见小橘子上隐隐附了层银色的真气:“嗨,这小子!才结成内丹没几天,竟然都学会了这传音的本事。”
突然,小橘子上的银光亮起。
宋烨道:“这小子传回消息了。”
卫玄序催动真气,一解,只听肖兰时那熟悉的声音飘起来。
“师父,你屁股真软。”
卫玄序眼前一黑:…………
宋烨想笑不敢笑。
卫玄序气愤地收回橘子:“我也没看错,他为人奸诈、圆滑、浪荡。”顿了顿,又添了一句,“不是好东西。”
宋烨目送卫玄序愤愤走开,一个人在原地喃喃自语。
“曦儿啊,你一害羞就耳朵红的习惯,可万万不能叫肖月知道了啊。”
第16章 我叫顺风耳
肖兰时被范昌带到一片荒村,周围全是连绵起伏的山丘,荒村在山丘的凹陷盆地里,倚靠山上高大的杉木和松柏,极不易被人发现。
眼前密密麻麻布着一排排茅草房,静悄悄地看不见一个人影。只听范昌站定后,冲东边的草屋狗叫两声,那残破的窗子里也回应两声狗叫。得到回应,范昌嘴里又吠出一连串的嗷叫。
肖兰时:“昌叔,几天不见,你又背着我偷学技能是吧?”
范昌骂道:“那是暗号!你懂个屁!”
未几,一个人头从那窗子里探出来,向范昌招手致意,周围的房屋里也蚁爬般钻出几只人影,打扮清一色的皮帽藏青布。
肖兰时暗自深吸一口气,眼前就是后林匪头卢申藏匿的地点了。
一个小匪跑上来:“昌叔,卢头在里面等你半天了。”
范昌昂首仰天,没回话。
小匪又道:“昌叔,卢头在里面等着你呢。”
范昌还好似神游天外。
东西两边的冷风呼呼地吹,肖兰时冻得直哆嗦,他对炉火的渴望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念想。他退了两步,猛地踢在范昌膝盖窝里。
“哎呀!昌叔怎么倒了?”
小匪盯着肖兰时不敢说话,但表情分明在说:我可看见了……
肖兰时装模作样地把范昌扶起来,一转头,却看见范昌眼眶红了,两行泪从眼睛里滑落出来,跳过他脸上的一层肉,再一层肉,再再一层肉。
看见他落泪,肖兰时本来以为人到了老了就脆弱善感,直到看见范昌贼眉鼠眼地从卢申房里退出来,他才心道不妙。
范昌笑得奸诈:“肖月,你再多看看周围吧,看一眼少一眼了。”
忽然,半掩的门扉里传出来一个沙哑又低沉的男声,听得肖兰时眉头一皱。
“肖月。”
肖兰时盯着范昌:“昌叔替我说什么好话了?”
范昌正得意:“你走进去不就知道了。”
肖兰时牙根一咬,算了,来都来了。
他闭着眼睛推开门,轻手轻脚把门带上。门刚一关,只听门外范昌啐声就响起来:“肖月?这窑子堆里的货色也想在后林和我平分秋色?他也配!”
肖兰时感到腿边有个什么东西正喷着热气,一低头,正看见一只等人大的灰狼正贪婪地盯着他,血口微张,粘稠的唾液正从他嘴里大滴大滴地落在地上。
肖兰时立刻就被吓破了胆,他想跑,但是腿像死木一样僵了。
一人一狼就在沉默中对视。
应该算单方面对视。
良久,灰狼颈上的铁链向后猛拽,狼被牵连着狠狠摔在地上,呜呜低咽两声后,很是委屈般地趴在高座上的男人身边。
“见到嘟嘟能面不改色,肖月你是第一个,胆子够大的。”
肖兰时:……你把它放门口,给我改色的机会了吗?
还有你管这么大一头狼叫嘟嘟。
可他知道现在不是逞口舌的时候,一点头应下了:“卢头,嘟嘟还、还挺可爱的……”
墙壁上点了几盏煤油灯,却不算明亮,在满屋堆砌的森森白骨上照得诡异的光亮。房间里有一股难闻的味道,像是腥气和兽皮叠出的,逼得肖兰时喘不上气来。
有一副巨大的树像高悬在墙壁上,画面上的绿树生气盎然,和这房间里的气氛格格不入,莫名又蒙上了一层令人恐惧的神秘。
巨树脚下,是一把人骨垒砌而成的高椅,层层叠叠交织的骨头上还有未剔去的皮肉,已经风干成黑红色的肉渣。
一个面容精瘦的中年男人抬腿坐在人骨高椅上,他的右手从扶手上探出来,正粗鲁地抚摸着灰狼的脑袋。
那是卢申。萧关边陲的罗刹。
他瞥了一眼肖兰时:“肖月,范昌刚才跟我说,你在不羡仙对卫玄序手下留情了。没杀他,就死了那么多弟兄。这事你怎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