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拐过一个墙角穿过一条连廊,尽头是旧校区的校舍也是校内监控的死角。这里常年堆放诸如拖布笤帚之类的杂物,一看就是最合适不过的谈话地点。
至此过肩龙停下了脚步转过身。人高马大的他终于有了点校霸的样子,反手拎起了蒲千阳的领口把他怼在了墙上,低声道:“常严泰跟你到底有什么关系。”
因为离得太近了,蒲千阳甚至能看到过肩龙这个青春期男生脸上的青色的胡茬。
太近了!
心中默默翻了个白眼,他曲起腿,用膝盖顶住过肩龙的前胸,直接把人蹬开了。
落地后掸了掸领口,蒲千阳略带讽刺地说:“搞灰色产业的中介都像你这么冲动吗?”
从柜子里取了一块最干净的抹布,蒲千阳把堆在这里的一张缺了个角的课桌擦了出来,随后坐了上去。以一个非常放松地姿态继续说:“我没想举报你们。搞黑恶势力的,借高利贷的,大家相互之间拔出萝卜带出泥,一条线上的蚂蚱。惹不起。”
“人情这种东西,欠来欠去都是筹码和契机。这次看走了眼,是我们自己的问题。”
“但钱不一样,是多少就是多少,借出去的和要还的部分都明码标价。”
“而且有优先级。跟医院里的命一样。”
蒲千阳在自己创业的过程中没少跟类似的人打交道,充分理解他们畏威而不怀德的本性。
对付这种人,你只能抬高自己的地位让他们怕你才行。
过肩龙很吃这一套。他看着曲起一条腿坐在课桌上的蒲千阳,莫名有一种压迫感。
但自己也不能显得太弱势,不然后边自己也没法混了。
于是他也拖过另一张桌子坐了上去。可谁知这张桌子的腿短了一截,刚坐上去就一个歪斜差点让他摔下来。
刚刚剑拔弩张的氛围一下变得滑稽了起来。
蒲千阳笑了一下,给了他一个台阶下,“要么交人我们冤有头债有主,要么替他还钱我们把借据转给你们,选一个?”
过肩龙此刻还是非常谨慎,他反问道:“常严泰欠了你家多少钱?”
“不算多,但也不少。”蒲千阳拒绝正面回答问题,“最重要的是那是我们新任老板放出去的第一笔,就这么被他跑了,他可是大为火光。所以才让我来问问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看着过肩龙将信将疑,蒲千阳换了个套路,开始示弱,“其实我也不想找你的,我一个年级第一放着乖学生不当,非要在学校跟你扯上关系我图什么。”
好像起了一点反效果,经典学霸瞧不起人。
“可好学生有用吗?屁用没有。学习成绩再高,卷子上的分数也不能换成钱。如果没有老板帮忙通融,我爹早死在医院了。”
虽然是胡编的,但达到了欲抑先扬的效果。过肩龙的眼中出现了一些共情。
“新任老板对我有恩,我报答他是应该的。虽然理论上我们是敌人,但我知道其实不是。只不过可能有些误会。”
统一战线,拉近距离。
“如果人你们想压着,我们完全没问题,他人对我们来说无关紧要,只要钱回来了就行。”
优先让步,表现诚意。
“精彩!”祁一山赞叹道。
被压在他头上的祝云宵和站在一旁的常思锦立刻摆出让他收声的姿势。
此时这三人正在另一边一墙之隔废弃的教室房的木质门口处偷听蒲千阳和过肩龙的对话。
“不好意思,我们确实不知道这事儿,但人暂时是不能放的。”过肩龙没有正面回答,“你们也别找了,不可能让你们找到在哪。”
刚刚还让祁一山收声的常思锦也没压住情绪,差点就要冲出去,被另两人拉住了。
“那就是选第二个咯?”蒲千阳面不改色,“怎么交易?”
过肩龙开始顾左右而言他,“他那两间铺子按市场价卖,也最多五十万,可你们不是不做一百万以下的生意吗。难道你们新老板连这点钱都得捡?”
“年轻人没那么多讲究,你也可以理解为新老板现在只能走点低端线,日后再说。”蒲千阳撒谎连眼睛都不眨,揪着问题不放,“怎么交易?”
“我自己不能做决定。”过肩龙毕竟只是个中介,中介再牛也不能替老板拍板。
“你也说了,那钱对我们来说不是大钱,关键在于意义。”蒲千阳把腿放了下去,双手撑着膝盖身体前倾,“不赔本是底线,小赚就更好了。”
“你们老板看起来有大计划,缺钱?”
兜兜转转,这一句话算是戳到了重点。
回想起之前一探小卖铺的时候老板对于新生意的渴望,大概率是真的缺钱。虽然嘴上说是要杀鸡儆猴,但本质上必然另有所图。
于是蒲千阳干脆往身后的墙上一靠,自如地说:“就算人没了,一时半会儿他的那两间铺子也卖不出去,不过担保人的房产可就不一样了不是吗?”
“有没有可能这钱就当我们入了股呢?”
“不然从法律上来讲,也是还我们钱的优先级更高。”
“还钱,或者做个朋友。”
“问问你老板怎么选?”
第17章 真相只有一个【修】
这种送上门的融资翘杠杆机会,多少金融高材生都没办法拒绝,尽管它看起来有点问题。
过肩龙明显心动了。
蒲千阳感受到了他的心动,于是决定添一把火。
“限时两分钟,过期不候。”
说完这句,他起身走到了隔壁的房间门口,打算自己进去给过肩龙留一点思考和联络的时间和空间。
在他拉开门的一瞬间,贴在门上偷听的三个人齐齐倒了出来。
要不是蒲千阳反应快,用腿和手臂拦住了祁一山和常思锦,用肩颈接住了祝云宵,硬生生把三人塞了回去,怕不是今天这狐假虎威的局就要破功了。
听见隔壁的门一关,过肩龙立刻就掏出了电话跟人沟通了起来。
看着眼前的三个人,蒲千阳感叹道:“好多人啊,小小的废弃教室居然能集齐了您几位,真是奇观。”
“这不是重点,跳个窗也就进来了。”祁一山迫不及待地问,“蒲哥,你这么牛的吗?又是搞集训又是干活儿又是谈交易的。”
“假的。”
“所以……”同样非常疑惑的班长弱弱道。
蒲千阳自然知道这几人想问什么,直接一一答道:“常严泰没有欠我钱,港城或许有个新的灰产老板但我不认识他,昨天我不在,不过我是好学生这点是真的。”
祁一山目瞪口呆,结巴了几下,“那你图啥啊?”
图什么,当然是活着啊。
蒲千阳叹了一口气,回答:“人间正道,这个回答喜欢吗?”
随后他扭头看向班长,说:“现在我们可以算是自己人了吧,可以把真相告诉我们了吗?”
可不是吗,再怎么旁敲侧击也没有直接问当事人来得快。
可班长却没有直接回复,反而低下了头。
蒲千阳也没有多说什么,只道:“班长,你看。”
随着班长抬头,他伸手指向祝云宵,“这个呆瓜昨天把你救出来,结了梁子,不出意外以后也会被继续找麻烦。”
然后转向祁一山,“虽然这个人看起来是来搞笑的,但如果不是他带着你翻窗户进来,你早就被发现了。”
最后他把手收回来按在自己的胸前,“至于我呢,确实出于一些个人的私心才搅合进来的,你倒不用觉得欠我人情。”
“如果你愿意说出真相,这会对我们帮助你解决困难有很大的帮助。四个人想办法,总比你一个人强一些。”
听到蒲千阳的宽慰,班长终于下定决定,把她所知道的事情和盘托出。
常严泰是她父亲的弟弟,年龄差比较大那种。虽然不太擅长读书但做生意脑子很灵活。
前些日子他登门拜访说有一个很好的机会,希望我们家能多借他一些钱。
因为之前的几次借钱都很快就归还了,而且利息很高,我爸妈商量了一下就同意了,甚至为了能借调到足够的资金还把自家房子做了民间抵押。
可谁知先来的是债主,他们找上了门要收走抵押的房子。我们才知道常严泰失踪了,谁都联系不上他。
听到这里,蒲千阳大概明白了。这债主八成跟小卖铺老板认识,甚至很有可能就是他本人。作为领导能知道班长父母的社会关系不奇怪,只要常严泰不出现,他这一出里应外合就可以把班长家的房子收走。
只有一点说不通了,折腾这么一大顿,他们就为了这,一套房子?于是蒲千阳问了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所以机会的具体内容你知道吗?”
班长摇摇头,“爸妈没跟我说,只是说马上就能发大财了。”
在这个时代发大财的机会蒲千阳早在第一次穿越的时候就想了个遍,那里边班长父母和常严泰能接触到并且敢去做的不外乎那么几条。
“班长,你家抵押的房子在哪里?”
班长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蒲千阳这么问,但还是如实答了。
听到那个地名的蒲千阳一拍大腿,这就对了。
拆迁!而且是按面积拆迁!
常严泰一定是通过什么途径得知了班长家附近要拆迁的事实,才会去借这么一大笔钱。而班长父母愿意借,一是因为信任政府的背书,二是只要能及时还款,户口依然是自己的,房子面积也是自己的。
在这个时间,班长家所在的那个区域出售的房产数量其实很有限,流动性很差,卖方也想尽快脱手。几乎可以说是先到先得。十年前银行放贷审批其实不是很严格,在这种情况下,以最低首付价格抢到手,等到随后的按面积拆迁就可以填平所有的杠杆。
高风险高回报,只要能打好时间差,确实是一个可以称为普通人暴富的机会。
但这种消息,不可能只有一个人知道,比如小卖铺老板也许也知道,可是他的资金流已经投到了工厂建设上。
于是他打起了自家闹事员工的房产的主意,再委托灰色产业的中间人调查一下,就恰好能抓住常严泰这个机会拿到班长家的房子。
一来为了出气,二来蚊子腿再小也是肉啊。
也正在此时,过肩龙的脚步声响了起来,想必是已经商量好了。
蒲千阳已经知道要怎么做了。场面要装,生意不沾。
他挥手示意几人先藏好然后找机会赶紧回教室,随后开门走了出去。
“怎么说?”
过肩龙惋惜地说:“老板说谢过汤老板好意,不过不用了。人他们很快就放,请稍微多等几天,如果有机会再合作一定自罚十杯。”
钱不还,人不放,还攀交情,恶心。
蒲千阳耸耸肩,表示:“有点可惜,但希望没有下一次了。”
没有下一次?那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