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他就走回到了港城一中。
现在已经晚上十点多,如果这些年校规没有变化的话,就算是住校的学生此时也已经下了晚自习回到了寝室楼准备休息。
教学楼漆黑一片。
隔着围栏,望着四层的那扇临着树的窗户,祝云宵回想起蒲千阳第一次跟自己说话的场面。
倘若没有跟我有这么大的交集,你现在又会是什么样呢?
如果不是这种奇迹真实地发生在了自己身上,谁能相信明明基本没有来往的两个人只是因为各自多管了一次闲事就从此纠缠在了一起。
也不能说是纠缠吧,应该更多是自己单方面在给蒲千阳惹麻烦。
班长的事也好,祝潇的事也好,明明他都可以不管的。
你为什么要管啊!
你看看你,这么好说话,这么喜欢管闲事,给自己找麻烦了吧。而且这个麻烦还越长越大,成了有点厉害的大麻烦了。
怎么办?麻烦知道自己是个麻烦,尽其所能也只能披了一层人畜无害的皮束着自己来见你。
假装是一个普通朋友一样来见你。
如果,我是说如果,你能喜欢上这层皮就好了。
这样我就可以心安理得地对自己说你喜欢的是全部的我。
对吧。
他口袋里突然响起的标准微信电话提示音吓得一只在附近垃圾桶里翻垃圾的流浪猫一下子蹿了老远。
祝云宵原本微笑着的面容在看到手机显示来电人是汤彦的瞬间冷了下来。
接起电话,汤彦的声音传了出来:“干得不错,不过比我想象得还是慢了点。”
“确认最终人选花了些时间。”
听到这句话,那头汤彦笑了一下,“你还是有些心软,如果是我,剩到最后两个的时候就一齐处理了,还分辨什么。”
“受教了。”
“后边找个机会回香城一趟吧,有人想见见你。”
“学业忙,那边也忙,不得空。过年吧。”
“你就请两天假回来一趟咯。”
“别人难得搞到的身份,就这么浪费了可惜。”
如果此时有不知情的路人经过,怕不是还以为是一对再平常不过的父子在聊天。
经过一番沟通,两边各退了半步。
祝云宵需要找机会近期回香城一趟,而汤彦那边也会分点中层人手过来辅助赌场的经营恢复和账目管理。
“那就这样。”说完,对面挂断了电话。
几秒后,同样的铃声再次响了起来,祝云宵以为是汤彦又要补充什么信息,这次连看都没看就把电话接了起来。
“你在学校吗?”
是蒲千阳的声音。
我在学校吗?难道……
祝云宵猛地向身后看去,然而此时的校园外的大街空空荡荡,只有他一人形影相吊。
是幻听啊。
我到底在期待什么啊……
幻听“蒲千阳”又说:“怎么没声啊,我调一下音量。”
此时祝云宵才发现,原来这声音是从手机里传出来的。
第二通电话的来电人是蒲千阳。
这是真的!
深呼吸平复了一下心情,祝云宵答道:“在外边。怎么了?”
“刚刚知道了一件不太好的事情,我不知道找谁商量比较好。思来想去,好像只有你比较合适。”蒲千阳似乎有一些纠结,“不过现在已经有些晚了,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只有我。
这句话好像一颗掉进山体深洞的燧石,在碰撞到岩壁的时候迸发出了灼目的星火。
“有时间。”
你在哪里?
“我现在去找你。”
我想见你。
无论以什么身份都好,我想见你。
在电话里把自己的位置告诉祝云宵之后,蒲千阳买了两杯热饮坐在了罗湖公园的长椅上。
其实他应该等祝云宵来了再买的。
然而,他总觉得,祝云宵这个家伙应该不会让自己等太久。
第157章 去一趟香城
自从高中毕了业,蒲千阳就再也没来过罗湖公园,即使这里跟港城大学也不过不到十站公交的距离。
其实从严格意义上来讲,上次自己来罗湖公园还是陪小姨散心。
结果,这次就变成自己散心了。
蒲千阳手里握着两杯热饮,目光游离地盯着还在湖水里扑腾的野鸭子,喃喃道:“麻烦啊。”
祝云宵从着罗湖公园的大门进来,随后走到了一处分岔口,告示牌上标示着向左登山向右绕湖。
然后他毫不犹豫地就往右边走去了,那边有一台自动贩卖机,还有一条长椅,外围的山坡上还有一座亭子。
就算整个公园有一千把椅子,蒲千阳也一定会在那里。
听到从身后传来的脚步声,蒲千阳就猜到了来人是谁,他头也没回就往旁边挪了些距离,“坐。”
等到来人坐下后,他把手上的热饮递到了那人面前,“这杯是你的。”
随着蒲千阳的动作,这杯盖子不太紧固的饮料有点要撒出来的意思,于是祝云宵就着蒲千阳的手先喝了一口然后才把它接过来。
交接完毕,蒲千阳吸了一口自己的饮料,感叹道:“晚上聚餐还好你没来,一直在说话,一大桌菜都没捞上几口。”
听他这么说,祝云宵立刻关心:“公园门口夜宵摊还没收,我去给你买点吃的?”
“算了,这个时间吃东西可太罪恶了。”蒲千阳遗憾摇头。
既然这样,祝云宵也不好强求,就把话题引到了正题上:“所以是什么麻烦?”
蒲千阳思考了一下该怎么措辞,最终还是选择全盘托出。
自己的判断果然没错,那个戴助听器的滑头家伙果然隐瞒了非常重要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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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倒回到两个小时之前。
晚宴刚结束,其他校方和院方的参与者三三两两地散了,而蒲千阳作为东道主的代表,负责将远道而来的五人组送回了下榻的宾馆。
车上,戴助听器的人恭维道:“今天真是辛苦蒲经理了,又是参加会议又是操办晚宴的。”
“不客气,应该的。”蒲千阳在身后座椅的遮挡下隐蔽地揉了揉太阳穴,“反倒是各位比我还辛苦些。”
说话间,商务车就停在了酒店门口。
双方道别后,研究小组中一位戴着厚底眼镜的组员停下了返回房间的脚步。
戴助听器的人回过头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厚眼睛犹豫了一下,“就是我还有点晕车,想在外边走两圈透口气。”
“那你自便吧。”此时戴助听器的人的语气就没有之前一直展现出来的那般客气了,连听到同伴晕车都没有让他停下脚步。
厚眼镜从酒店正门出来,往一边的景观池的方向走过去,然后就碰到了在那边用面包屑逗鸽子的蒲千阳。
厚眼镜咽了一下口水,强行镇定下来,“蒲经理还没走啊。”
“我这可是特意在等您啊。”把手上最后一大块面包丢到鸽群中央引得群鸟争斗后,蒲千阳把手拍干净站起身,“毕竟您今天好像一直有话要说不是?”
“没有吧,我想问的想说的都说得差不多了,还是说您对于方案还有一些疑问?”厚眼镜辩解道。
蒲千阳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真没有。”厚眼镜又强调了一遍,但他的举动在蒲千阳眼里更像是在说服他自己。
于是,蒲千阳从观景池的台阶上一级一级地走下来。
每走一步,他便说一句:
“我保证,只要不是特别原则性问题,或者是这个问题还有被解决的余地,就不会影响我们合作的推进。”
“同样,我也不会跟任何人提到今天我们见面的事情。”
“如果这样您信不过我,我可以告诉您一个我的秘密。”
“假若我当真出卖了您,您扭头也可以报复回来,而且我会失去的肯定比您这一个意外起死回生的项目多得多。”
语毕,蒲千阳已经来到了厚眼镜站着的平地上,凑到这人耳边耳语了一番。
听着听着,厚眼镜的表情从犹豫和惶恐变成了震惊。
“是真的哦。”蒲千阳跟厚眼镜拉开了距离,“现在轮到您了。”
这人虽然在学术上出口成章逻辑顺畅,但在此时说话竟有些颠三倒四。
不过总结下来,他想表达的核心思想就是这套方案最重要的专利前段时间批下来了,但专利持有方并不是现在研究组的成员。
也就是说以学校和医院研究的名义小规模做实验复现可以,但工厂级别的大规模生产基本上完全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