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怀鬼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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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倒回到走私行动的当晚,凌晨三点。
蒲千阳在完成材料的交接后,便只剩下最后一个步骤:
将沾有生物材料残余的内胆毁尸灭迹。
于是在工厂外不远处的土坑里,在一股塑料烧焦的刺鼻味道混合臭气中,一叠叠的板材在火焰的作用下慢慢熔成一摊暗红的半固体。
蒲千阳用手擦了一下被被浓烟熏出的泪液,转过身对工厂开叉车的工作人员说:“剩下的就交给你们处理了,拖到垃圾场伪装成什么大件垃圾还是干脆就地埋起来都随意。”
“没问题,您辛苦了。”工作人员点头,然后试探性地提议,“或者我给您随便收拾个房间出来,您直接在这边睡一觉?”
其实从原则上讲,这位年纪较大的工作人员不应该留蒲千阳的。
可他还有个跟蒲千阳年龄相仿的孩子。
看着蒲千阳泛红的布满血丝的双眼和疲惫但坚强的表情,他实在是有些于心不忍。
然而蒲千阳是知道好歹轻重的,这件事牵扯的人越少越好。
他勉强笑了一下,对这位工作人员说:“不打紧,我直接回去就好。”
工作人员又劝阻道:“您现在这个状态,开车回去恐怕不得行。”
蒲千阳深吸一口气:“好意心领了,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我早就该做这件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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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经过几个小时的驾驶,蒲千阳在天蒙亮的时候回到了城区,自己的家。
但他只是简单换了身衣服就又出了门。
随后直奔了当年他和祝云宵第一次见到汤彦的纹身店。
然而十年过去,这块城区老旧了许多,一些原本畅通的路段被拦了居民私建的瓦房。
终于在七扭八拐后,蒲千阳来到了纹身店的原址。
意料之中,这里已经换了店家,现在成了一家玻璃上贴着马克笔手写信息的地产中介所。
一扑不中,蒲千阳立刻调转车头顺着自己的记忆去到了当初小姨当初带钱赎人的地方。
纹身店或许只是汤彦的一点个人爱好卖了就卖了,但与那种级别的地下赌场相关的地界决计是无法轻易变动的。
果然,等蒲千阳来到那栋大楼的时候,虽然楼身的设计风格已经老套连外部的墙体都有些碎瓦剥落,可一楼进门的门面却保养得相当好,甚至还打了两刀盘龙绕凤的柱子立在了正门两侧。
上方一块匾额,用勉强能认出来的书法字体写了三个字:
典当行。
行,怎么不算是一种合理的包装方式呢?
看到这里,蒲千阳原本几乎是焦躁到极点的心情终于平复了一些。
他把车停在路边,推开车门,跨过两道护栏来到典当行的大门前。
现代的典当行大多数还是保留了这个行当祖师爷的审美,沿袭着古色古香的装饰风格。
里边一排排的博古架上摆了一些看着就精奇且价值不菲的玩意儿。
这个时间还没到正常的开门时间,整条街上在活动的物件只有早餐铺飘出的热气和零星的滚动在街角的垃圾,街上也只有一位身穿亮橙马甲的扫地工在工作。
透过玻璃,蒲千阳隐约看到了里边似乎亮着些许灯光。
不等他思考好下一步应该怎么做,他的身体却下意识地行动了。
他重重扣响了这家典当行的门扉。
一次。
自顾自出现。
两次。
又自顾自消失。
十次。
你把我当什么?!
二十次。
你把自己当成什么?!
手骨敲击厚重玻璃的响动很是沉闷,但即使是这般低沉的声音放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也依然清晰可闻。
原本在远处的那位扫地工人注意到了蒲千阳的诡异举动,在观察了一番蒲千阳的衣着后缓缓靠了过来。
他大概是将蒲千阳当做了那种家道中落的富家子弟,并且脑补了一堆恩怨纠纷。
不然哪个正常人会这个点跑过来敲典当行的门呢?
“小伙子,有什么事儿你现在急也没有用啊。”这位环卫工好意劝说道,“那边店马上开了去暖和一下吧。你看你那小脸小手冻得都没血色了。”
听闻此言,蒲千阳终于从之前的浓重情绪中抽离了出来,慢慢地放下了已经磕破了皮的手。
他先是对着环卫工微微点头以示感谢,随后缓缓蹲坐在了典当行外的石质台阶上。
自己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和祝云宵之间的关联是这么的脆弱,
如果他单方面消失,自己就找不到他。
自己不知道他住在哪里。
自己不知道他有什么朋友。
朋友……
蒲千阳猛然抬头。
虽然不知道有什么朋友,但知道有什么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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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岚刚进到办公室就看到了裹着一身凉气的蒲千阳正在观赏自己养在桌面的热带鱼。
他眼神一凛。
虽然自己负责在日常里监视蒲千阳的行动,但因为跟汤彦达成了交易,因此他在各种事务上都会进行避嫌。
所以从蒲千阳的公司被集团收购后,自己和蒲千阳之间都处于一种微妙的平衡状态。
可今天,这位居然主动找上门来了。
而且整个人的气势与以往自己所见的完全不同。
情况有变啊。
听到开门的声音,蒲千阳转过椅子,抬头淡淡说:“现在还不算是办公时间,所以有些私事想跟季总讨论一下。”
“比如,您当年雇人私闯民宅,以及把我扔到海里的事儿。”
原来如此。
“这病了一场,想起来的,还挺多嘛。”季岚似笑非笑,“但你现在才来找我,是出什么事儿了?”
蒲千阳自知没法解释十年前二十六岁的芯子回归之后自己的行为,但这都不重要。
他只是冷静地问:
“祝云宵在哪?”
第195章 没有就对了
听到祝云宵的名字,季岚眼神微动,随即笑了出来。
“他的消息你来问我,看起来你还没睡醒。”
“上次睡觉都是一天之前的事情了。”蒲千阳倒也坦诚,“我试过去找汤彦了,可是没找到他人,不然我也不至于来问你不是?”
季岚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后方,按下开机键。
在Windows经典的开机音效中,季岚不答反问:“我凭什么告诉你呢?”
这种回答自然也在蒲千阳的预料之中,他也提前做了准备。
然而在他开口前,一位秘书敲了门随后探了半个头进来。
他第一眼看到蒲千阳后,先打了个招呼:“蒲经理。早啊!”
当着外人的面,蒲千阳施施然收了声,报以一个标准的微笑。
随后,这位秘书转过视线对季岚说:“季总,那边会议就差你一个了。”
“就来。”季岚也微微点头回应,从办公桌的桌面拿起一个边脊上夹着一支笔的黑皮笔记本就要往外走。
蒲千阳抓住了那位秘书离场后,季岚出门前的空隙,来了一句:“当年叶君生把盒子拿走后,你们研究出什么结果没有?”
听闻此言,季岚的神色终于有了变化。
“没有吧。没有就对了。”
说完,蒲千阳主动起身离开了季岚的办公室。
虽然自己手里的信息其实也少得可怜,但蒲千阳依然可以凭此一搏。
虽然他没有祝云宵那双手的本领,但狐假虎威以小博大的本领不仅有,还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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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排两人之间的氛围多少有些剑拔弩张,可这丝毫没有影响到坐在驾驶座上的厉麟。
他先是在中控上戳了几下开始缺德导航,然后就沉浸在了与窜马路的行人、加塞的电动车、逆行抢时间的外卖小哥和变道不打灯的司机的斗争中。
在一个等绿灯的间隙,蒲千阳貌似随意地问:“厉总今天怎么没带司机啊?”
“这不是亲自来才能体现我的诚意吗!”厉麟也正愁找不到开口的机会,这真是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你最近生活遇到什么麻烦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