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呢,如果没有你之前的努力,大概这份好运气也轮不到你。”
再详细的,这两位领导人也不会多说了。
不过即便是这样点到为止的语句,也足够解答蒲千阳的疑惑了。
他点头表示对之前的问题了然,随后又问道:“所以我现在出现在这里的核心作用就是指认那个正确的‘民间人士’?我还以为这‘民间人士’已经有人选了呢。”
“一直以来,为了保证两边的友好关系,以及安抚海外各国的情绪。我们对于香城的政策基本上都是以鼓励为主。”领导缓缓出了一口气,“但是这种单方面的利益输送是不稳固的。”
蒲千阳表示认可。
“所以,与其选一个墙头草,我们更希望能挑一位有符合我们期待的觉悟的角色出来,相互合作。”领导把最后一瓣橘子放入口中,“至于他之前具体是什么不重要。”
“核心得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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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香城不大,但毕竟长期以来都处在一个非常微妙的地理位置,这里的政客都非常擅长表演绝妙的钢丝上的政治平衡术。
果不其然,闻风而来的人和他们车,里外里围了十排开去,把这片区域可以说是堵了个水泄不通,任凭交警怎么指挥也毫无改善。
远远看到这一场景的祝云宵提前招呼司机停了车,打算自己走过去。
在乘车赶来的期间,他去恶补了一番这次的突发事件的前因后果。
而且作为事件的主角,他甚至可以察觉到一些更加细微的东西。
如果放在平常或者其他的事件里,自己一定会用这个天降之喜大做文章。
可现在还不是时候。
自己多年来辛苦维持的平衡不能在这个时候被打破。
绝对不可以前功尽弃。
在路过主公馆前方的公园时,祝云宵认出了一个人。
“周先生,好久不见。”
这人正是当初在酒楼里将“封海计划”的文件交给自己的特首助理,周先生。
此时,这位特首助理看向祝云宵的眼神非常复杂。
跟在核心政治人物身边那么多年,就算把全香城的人都拉上,能在嗅觉方面出其右者都屈指可数。
现在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男人。明明年纪轻轻,竟然能什么都有,怎么能不让人嫉妒到牙根发痒,心肺生疼。
说权,只要他走进那个大门,承认了自己就是那位“民间人士”,毫无疑问地就可以成为钦点的下一代党魁。
论钱,人家依着赌场起家,会是缺钱的主吗?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祝云宵竟然主动对他交代:“我无意于更进一步,也不希望打破现在的格局。”
“抬那一手是有些私心不错,但与这次事件无关。”
“这私心的人情分量可不轻啊。”半信半疑的周助理皮笑肉不笑道,“我能知道是谁吗?”
“一个高中同学罢了。”
阅人无数的周助理可以看得出祝云宵此时说的是真话,可是他不理解。
为了区区一个高中同学的关系,不可能不清楚抬一手后果的祝云宵,为什么会做到如此地步?
祝云宵读出了他的疑惑,淡然解答:“早就听闻您和令夫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您在追求她的时候有没有投其所好地送过礼物呢?”
这还是祝云宵第一次这么坦荡地对别人提起自己对蒲千阳的态度。
轻松、愉快,甚至还有了几分安慰和自嘲。
闻言,周助理破天荒地对祝云宵投来了难以置信的目光。
任凭他猜测过诸多理由,可他从来没有将这种可能性纳入考量。
或者说,能因为这种理由而随心所欲行动的人,早早就在这场无烟的角逐中被淘汰了。
“答案就是这么简单。”祝云宵拍了一下飘落在自己肩头的碎叶,“见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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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房间之间隔着一面单向玻璃,两位领导在那边,两位打工人在这边。
“这是第几批了?”坐在蒲千阳身边的助理是又困又乏,“怪不得人家能当大领导呢,续航时间是真的久啊。换我早趴了。”
“第八或者第九批吧,我也不是很记得请了。回头可以查一下大门那边的访客记录。”蒲千阳也累得不行,现在也是属于强打精神在工作。
他原本想伸手打一杯咖啡,可伸到一半,最后还是去拿了杯橙汁。
真是的,明明医嘱早就过期了才是。
“麻烦下一批客人在接待室稍候。”助理接通门房的电话,照例安排下一批访客。
在看到来人之时,蒲千阳猛地站了起来。
“是他。”
第207章 分不清
这还是自上次深峡海港爆炸后,蒲千阳第一次见到祝云宵。
隔着这层深色的单向玻璃,只有自己看得见他,而他则绝无可能看到自己的。
这种不同于以往两个人正面交流的窥探行为让蒲千阳一下子多了一些稍带有愧疚的复仇感。
——你也有今天。
而刚刚他起立的时候,无意识间带倒了旁边盛放着半杯橙汁的纸杯。
浅黄的液体从杯中泼洒到了桌面,在接触到蒲千阳按在桌上的手的瞬间又快速地沿着他手指边缘将整个手掌浸润其中。
指间的触感黏腻而微凉,像极了他此时的心境。
“这位访客登记的信息是,额……”另一边的助理原本还打着哈欠,被蒲千阳的动静一吓,反倒是精神起来了。
看到这一幕,他贴心地抽了两张纸巾过来:“要不你先擦一下?”
蒲千阳道了声谢,提起手从他那里接过纸巾,下意识地用其擦拭过左手的每一个关节,可眼神却从未从祝云宵身上挪开。
回到香城后,祝云宵就没必要再玩什么博士生身份的角色扮演游戏了,于是一众连帽的不连帽的加绒的不加绒的卫衣全被压在了箱底。
而他日常挂在外边常穿的衣服则是一件赛一件得板正,价格也是一件赛一件得高,其中甚至不乏一些口耳相传的老裁缝的手工定制款。
就比如今天的这件外衣的选择正是考虑到了可能会有的战斗而选择了剪裁宽松但利落布料垂坠不易留痕的款式。
正如周助理所认知的那样,他真的不缺钱。
只要这世上还有人愿意去以小博大去赌那一个万一的飞黄腾达,就等于对着庄家敞开了口袋。
不过现如今,他甚至已经不用自己动手,就有人主动送礼上门投其所好。至于是收还是不收,那就是在另一个层面上博弈的话题了。
他的发型也一改之前学生气的偏分碎盖,用发胶将丝丝缕缕齐齐地梳在了脑后,显露出相比于少年时期更加成熟冷峻的面庞。
人靠衣装马靠鞍,这几番变化叠加下来,他整个人的气质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蒲千阳有一些恍惚,一时之间甚至有点分不清这到底是不是他认识的祝云宵。
如果说,以博士生身份出现在蒲千阳面前的祝云宵是机敏而无害的大型狼犬,而此时的祝云宵却明显是一只统领连绵数十公里山野狼群的枭首。
虽然都是同一个物种不假,但因其成长环境的差异而带来了完全不同的结果。
然而,即使已经在正确的时间线中过了这么长时间,蒲千阳依旧下意识地会将那个与自己对话的祝云宵叠在当年坐在自己后座的不爱说话的长刘海身上。
为什么呢?
大概是因为他们一起经历了太多的冒险。
蒲千阳没有仔细计算过自己到底跟祝云宵一起在十六岁的那一天呆了多久,但他总觉得久到足以将自己没遇见祝云宵的前十六年的每一个缝隙都填满。
可之后自己缺席的十年呢?他究竟是如何变成了这副模样?
蒲千阳下意识攥紧了手中的纸团,攥得指尖发红。
该死的,他为什么精神这么好?
当时山崖塌陷你有没有受伤?
私底下帮了我这么一个大忙,你是不是很骄傲,很得意?
明明我对你毫无隐瞒,甚至连最核心不过的秘密都会与你分享,可你为什么不愿意向我求助呢?
你是不是觉得我帮不到你?
少瞧不起人了。
你是不是觉得再也见不到我了?不然你为什么要以自作主张这种方式跟我告别?
想不到吧,我追过来了。
你……过得应该很辛苦吧……
对不起。
纷繁复杂的情绪在蒲千阳的胸口酝酿,可最后也只发酵成了一句:“他登记的信息是什么?”
那边的助理虽然热爱摸鱼划水,但本质上也是万里挑一的人精,怎么可能看不出蒲千阳怪异举动背后的内涵。
于是他什么都没问,只是将手中的电子文档递了过去。
蒲千阳接过后就开始快速地翻阅起来。
要是按照平常的流程,即使是香城顶级的名流想要见到从对岸过来的这个级别的政要也是绝无可能如此草率的仅仅一个登记就放进来的。
毕竟谁也不能保证在对方的地盘上会发生什么事儿。
还是那句话,不论你级别几何,人的命都只有一条。况且前些年一位异国高级政要在路演时被当场击毙的场景依然历历在目。
可现在情况特殊,这种行为本质上就是在追求一个快刀斩乱麻和出其不意。
高风险才有高回报,这跟想钓大鱼就得狠下心打窝是一个道理。
然而区别于之前几批的有着一些有名有姓的政客陪着来的访客,祝云宵却是孤身一人前来的。
而他的访客申请也非常简单,只写了一串化学式和3D生成支架的技术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