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不能骗人家的读书钱、养老钱和救命钱。”
“否则十倍奉还。”
开车人从车的手套箱里抽了几张纸出来,随手掷给了离他最近的那人。
那人看了一下纸上写的数字,发出了一声惊呼。
开车人一耸肩,“当然,我们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要各位短时间内掏出这么多现金确实有些强人所难。”
“但真是巧了,你们这里居然要拆迁啊。”
“那我们不如简化一下流程。”
“一小时内,谁家交了合同,谁家这账就一笔勾销。顺便还会告诉你们去哪里接人。”
那人用手敲了敲自己的手机屏幕,示意了一下当前的时间。
“拆迁毕竟是按照人头算的,为了这点小事少掉三十多平米多不值当。”
那人不再多说,往车身上一靠。
计时开始。
*
时隔多年,阿俊爸再一次成为了陈家村的主心骨,或者说是众矢之的。
目前唯一一个还在的子辈阿俊被村民们五花大绑地压在地面,生怕这个始作俑者跑了。
对方其实讲得非常清楚了。
要么签字,然后拿着合同过去换人,要么就掏几十几百万的现金去“赎罪”。
然而虽然看似是给了两个选项,其实这基本等同于没得选。
尽管这村里的人已经默认他们在拆迁之后会一夜暴富,但毕竟那也是拆迁之后的事情。
阿俊爸被人群围在中间气血上涌,一时间感觉又回到了当年的那些岁月。
“别吵别吵别吵!”他推开人群,先是扒拉开压着自己儿子的村民,随后指挥道,“他们绑我们的人,我们就不能绑回去吗!阿俊带路!”
乱糟糟的人群挤成一片,谁都没有注意到有一个人影趁乱偷偷溜走了。
第234章 人去楼空
大杰爹从小都没什么主见,读书脑筋也平平无奇,总得来说没什么大本事。
如果非要说他有什么可取之处,大概就是信奉“大丈夫能屈能伸”,所以日子在他的各种左右逢源卑躬屈膝下过得也总体上算得小有滋润。
然而即便是这样的人,也有自己想要坚决保护的事物,也就是他发妻难产换来的儿子。
这儿子绝对是他亲生的,一样的从小没什么主见,读书脑筋平平无奇,甚至还从发妻那边继承了些小小的贪婪。
否则他怎么会跟着阿俊一块去做“生意”呢?
可即便是这样的大杰,依然是大杰爹最宝贝的,愿意以一切代价换他平安的。
大杰爹从人群溜走后,偷偷在阴影里从地面捡起了两份已经盖了章却被踩上了浅灰脚印还撕破了个角的合同。
翻遍家里的抽屉终于找到一支能写出墨迹的笔后,他用颤抖的手歪歪扭扭地在两处乙方的横线处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攥着这几张纸,大杰爹确定躲过所有村民的视线后来到了卡车边上。
那人等得是百无聊赖,可出任务时又不能玩手机,甚至已经开始看起了卡车的架势手册。
他在听到又鬼祟靠近的脚步声后浅浅撩起眼皮:“呦,第一名出现了?”
“嘘!”大杰爹拼命摆手示意这人不要声张,然后将手中的合同双手越过车窗沿呈了过去。
那人单手用捏的姿势接过合同,简单扫了一眼确定名字被签在了正确的地方就将它们随手丢到了车的副驾驶座上。
“其实上边交代的是要等你们全员交了合同我们再放人的。”他垂目玩味地看着大杰爹。
大杰爹听到这话当即气结,“你!”
“但鉴于你是第一位过来交合同的。这么配合的公民,我们肯定是有奖励的。”那人看着大杰爹变化的脸色找足了乐子这才凑到他耳边轻声说了一个地址。
随后他直起身向外一挥手,“去吧。这可是昨天就准备好的独家礼物。”
先是在人体模特中一眼看到自家儿子的衣服,又是与全村人作对率先签了自己的名字,最后还来了一番被捉弄的戏码,大杰爹的情绪被扯得凌乱,大脑思维也糊成了一团。
所以在得知那个地址后,他甚至跑过五条街才想起来自己可以骑车过去。
一番折腾后,大杰爹终于来到了那人口中的店面门口。
电动门在检测到他的身影后自动地向两边划开。
在电子滚轮规律的摩擦声的作用下,大杰爹的思绪终于冷静了一些。
等等?什么叫昨天就准备好的……
*
此时负责看守大杰的祝云宵正在看书。
他所拿的书封面上是一长串的英文,而英文下方的插画是一具用血管勾勒出来的正在奔跑的人体。
这书正是开学教授提到的推荐书目的英文原版,他托人千里迢迢人肉背回来的。
如果场面被其他同行看到,大概得有一堆人大为震撼难以理解。
不吃颜值饭就算了,为什么能吃手法饭的情况下还非要吃这读书的苦?
对此,祝云宵统一的回答是:你不吃读书的苦早晚会吃不读书的苦。
不过确实有些苦其实是可以不吃的,比如现在他已经反复翻看同一页的正反面的内容足足五分钟了。
谁家好人在编写教材的时候把图片跟注释拆在正反两面啊,这就跟完型填空文本和选项印在了两面自己还不能撕一样讨人厌。
烦躁之下,祝云宵随手拿起一只白板笔,对照这前一页的说明图样用水性笔在大杰的脖子上画出了对应的脉络走向。
被冰凉湿润的笔尖戳在脖子上,大杰条件反射地瑟缩了一下,随后在白板笔油墨的刺激气味作用下悠悠转醒。
他这一动,使得祝云宵原本顺畅的笔迹出现了一道抖动。
祝云宵微微皱眉,用清冷的声线说:“别动。”
好在这是一道粗血管,就算画歪了一点依然在血管覆盖范围内。
他用笔反复勾勒了两下,将刚刚的抖动遮掩在了新的笔触之下。
此时大杰终于找回了感官和理智。
下一秒,他就开始疯狂扭动试图离正在用笔点着自己的神经病远一点。
然而在他动弹的第二下,原本只在体表感受得到的冰凉瞬间深深地沁入了他的皮肤之下。
“啊!!——”在剧痛之下他发出了惨烈的叫嚷。
鲜红的血液从祝云宵笔点着的地方渗了出来,由滴在凹陷中汇聚成一小汪,最后溢出的一部分划过皮肤滴了下来。
“都说了,别动。”祝云宵用着依旧清冷的声音平静地说。
原来祝云宵的笔的后方夹住了一片窄窄全新的手术刀刀片。
而那刀片此时有大概四分之一的长度插在了大杰的脖子里。
祝云宵先是看了一眼课本,随后把书的内容展示给了大杰:“我再往深处切一点就是动脉。”
大杰虽然完全看不懂书里说的是什么,可他完全理解了这句别动的含义,所以任凭心中如何害怕,也不敢动弹一下。
见这人这么识相祝云宵垂直缩回了刀尖,继续用笔在大杰的脖子上游走勾画。
身体上不能动弹,而心理的恐惧又随着祝云宵的笔画一次次增加,两厢因素叠加之下,大杰崩溃了。
他的身体维持着不动的姿态,可却克制不住泪腺开始不断分泌液体。
“爹……我错了……救救我……”他的嘴唇颤抖着无声喃喃道。
此时,两人所在的店铺大门传来电动门往两侧开的马达声。
伴随着故作镇定的细碎脚步,大杰爹的声音越过两排货架传了过来:“合同我已经签了,我是来领我儿子大杰回家的。”
听到这声音,大杰大喜过望,立刻喊道:“爹,我在这里!”
虽然嘴上叫出了声,可他的身体依然保持着一动不动的状态。
“大杰!爹在这!”大杰爹当即循着声音找了过来。
然而在他看到自己儿子被绑住打横放在地面的时候,说出的第一句话竟然是:
“是你……”
与大杰爹的惊愕截然相反,祝云宵早就预料到了谁会在子辈被绑架的压力下第一个倒戈。
牌品见人品,有些人谨小慎微步步为营,而有些人孤注一掷愿赌服输。
所以祝云宵在昨天一轮轮牌局打下来后,当即确认,如果陈家村有人率先反水,那么那个人只会是大杰爹。
被认出来的祝云宵从容地将笔夹到书的封面上,又将书合拢托在手中,另一只手则夹着那片手术刀的刀刃轻轻点在大杰的主动脉上。
明明只是不过半寸长一指宽的金属刀片,竟然愣生生让两个成年男子动都不敢动一下。
“这次陈家村出动了多少人?”祝云宵问。
*
“啊呀呀,真是稀客啊,怎么这会儿给我打电话,想跳槽了?我就说当个纯玩牌的荷官没前途,不如讨富婆开心了给你开十座香槟塔。”
“谁?”
“确认一下,你说的那个童佐不会是我知道的那个童佐吧?”
“真的假的?”
“如果这么算,你好像确实没骗过我。啧,可是这么一说,上次输你我就更不爽了。”
“行,看在童大哥的面子上,今天这场子我就关了。咱家就是爽快讲义气。”
“别整这套,反正要是你当真能借这个机会飞黄腾达了,记着我点好就行。”
“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