嗳?
厉若水愣住了。
包?
包!
包还在准备室啊!
原本计划只不过是在两人合作把那个原本负责整理展品的同学支走后,厉若水赶紧将调制完成的茉莉香混合到原本的香源中去。
可是计划没有变化快,会意大利语的同学牵制住了蒲千阳,而厉若水又被临时抓了壮丁从这边进那边出。
这一来二去,就导致厉若水把那个包几乎忘了个一干二净。
厉若水唰地站起身:“我现在去取。”
“别去。”蒲千阳一边手指按上了自己的太阳穴轻轻地揉着,另一只手操作电脑上的软件往回倒放会议中心的监控视频。
他指着屏幕上不同的监视器的视角解释说:
“刚刚中场休息的时候郑二可以说是第一时间离场了。”
“结合其他监控显示出的他的动线,不难推断出他是去准备室找线索了。”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现在这个包应该已经在他手里了。”
厉若水有些不解:“这满大街随处可见的包,应该不会暴露什么信息吧?”
“包当然不重要,重要的是里边的东西。”蒲千阳摇头,“尽管东西是被里三层外三层地包了起来,但在你拿取的过程中还是很难保证一点都不撒出来。”
“这东西属性特殊只要有残留,那么就有办法检测到。”
“绝对不能让他拿到切实的证据,证明这味道就是茉莉香发出来的。”
不然那女人一定连带着被灭口的。
她不能死,至少现在不能。
厉若水一定要领着她去除夕大宴才可以得到直面老爷子的机会,然后才有可能获得凭借解决茉莉香的问题坐上二楼的资质。
“那我就更得去了。”厉若水一拍铁质茶几。
此时他的大脑在肾上腺素的刺激下飞速地运转着。
也是第一次,他对于杨千的判断提出了质疑。
他将屏幕上的监控画面集中到郑二身上:“可是你看现在包不在他手里。那肯定也不会凭空消失了吧。”
“这么重要的东西,他肯定不会交给场馆的工作人员或者是随行人员收着。”
“那就一定是放在什么地方了。”
“我去把包找回来。”
“这场馆我已经跑得不能再熟悉了,不管他放在哪里,下半场结束前,我一定能给找回来。”
听着厉若水的话,蒲千阳第一次有了正视这个理论上的“合作者”的感觉。
他微微点头,“那我跟你去。”
他也等不及了,他要去找祝云宵当面问个明白。
如果换到平时浏览什么与自己不相干人员的新闻时,自己还能义正词严地来上两句理中客的言论。
什么程序正义结果正义的。
可当事情真的发生在自己最为关心的人身上时,他真的没办法永远保持理智。
如果这是真的,那么他理应接受制裁与审判。
那让自己带他走,然后关起来吧。
就假装他已经被处以极刑,从此之后只能活在自己为他创造的小世界里,与世隔绝。
我忏悔,我承诺,我背负。
第244章 白手套难戴更难摘
时间倒回十分钟前。
明明这展品准备室的中央空调开得足够猛烈,阵阵热意从天花板的出风口喷涌而出,可祝云宵和郑二之间的氛围却冷得仿佛能结出冰碴。
“刚刚休息的时候,拍卖间里有不少人都想跟郑先生您聊上两句,打探打探炙手可热的特首候选人的情报。其中也不乏对郑执意先生的竞选大有助益的重量级人物。”祝云宵打量了一番周围的景象,“可即便如此,您依然选择直奔这里,一个除了些还没来得及收拾的纸箱和泡沫纸之外空无一物的房间。”
“还是说,这里并不是‘空无一物’?”祝云宵将目光落在了郑二的脸上。
“那想必这令郑二先生抛下那些人物的物件,其价值必然不菲。”
在与郑二对话期间,祝云宵手指好似不经意地牵过一张白色的泡沫纸。
而正是这一张在这个房间中随处可见的泡沫纸,经他一摆弄就那么刚刚好地挡住了郑二的视线,使得郑二从他目前站定的角度绝无可能看到那个遗落在现场的背包。
当你希望一个人忽视掉什么的时候,一定要拿出另一样东西吸引走他的注意力。
这是魔术的基本原则,也同样是出千的基础法门。
而祝云宵作为千术高手,自然对这些小技巧掌握得炉火纯青,甚至早就达到了融会贯通举一反三的级别。
牌桌是缩小的世界,世界是放大的牌桌,并没有什么区别。
然而郑二也不是什么简单角色。
他第一时间敏锐地发现了祝云宵那看似不经意地小动作。
他当即走到祝云宵身边,一扬手将周围一圈沾着透明胶带的纸箱和被撕碎成不同大小的泡沫纸全都掀了开来。
然而那里什么都没有,真正的空无一物。
祝云宵则在他动作前就主动后退一步。
其含义非常明显:请。
郑二向来是不忌惮什么空城计的。
这城空不空,走进去看了才知道。
他同样也不在乎什么自己的面子。
你让我查,那我就查,不然岂不是辜负了你的一片“心意”?
“你最好别跟我搞什么花招。”郑二眯缝起了眼睛,“而且我想去哪里,想跟谁说话,难道还要向你一个高级服务生汇报吗?”
这言语中的侮辱意味可以说时候非常明显了,然而祝云宵的神色毫无变化。
在郑二四处搜寻期间,祝云宵在一旁看似闲聊般说道:“不过话说回来,那套装置艺术确实有点意思,我刚刚已经跟蒋会长把它们都买了下来。”
郑二闻言停下了搜寻的动作,重新将目光落到祝云宵身上。
“蒋会长交易得非常爽快,如果流程推进顺利的话,那些装置艺术应该已经被打包好装上车运往中央赌场了。”
“只是不知道再次相见时,还会不会有初见般的惊艳。”祝云宵侧过头,嘴角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如果郑先生仍对它们感兴趣,不如改日来坐坐?”
郑二看着面前表现得过分游刃有余的祝云宵,一股无名的火气冒了出来。
“奉劝你不要蹬鼻子上脸。”他站近一步,扬着脖子用充满威胁的语气对祝云宵说,“大哥是对你欣赏有加是因为他人太善良了又喜欢念旧,而我尊重他的想法并不代表我认可你。”
“我确实很感谢郑执毅先生的青睐,当然,我自认并没有辜负过他的期待。”祝云宵云淡风轻地答道。
看着面前在岁月的历练中显得愈发沉稳的祝云宵,郑二回想起了自己和大哥与面前这个男人初见的那个夜晚,只不过那时候他或许更适合被称为男孩。
十年前,还是个官场小角色的郑执毅受人陷害被迫上任全香城最为混乱的北区。
然而,用混乱来形容这方土地,也未免太轻了。
铁矿开采、土方挖掘、水泥制造,这里汇聚了世界上最为信奉原始暴力的行当。
在这里,你什么都没办法相信。
明明前脚双方还答应得好好的,后脚对方就能当场翻脸给你照着后脑勺来上一棍。
来这里的官员要是学不会在恰当的时候闭眼,短的坐不上三个月,长的也最多坐上一年。
而就算是学会了的,也经常需要新人换旧人来保证各方都没法占到便宜。
要么走,要么死,没有第三个结局。
被哥哥带着长大的郑二倒无所谓,大哥去哪儿他去哪儿,谁要动大哥先过他这一关。
凭着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霸蛮劲儿,过往中他倒是帮大哥解决了不少麻烦。
但要是单比霸道,他那点气力放在北区却是远远不够看的。
不仅不够看,还变相导致了一次针对大哥的围追堵截。
也正是那次行动,他二人第一次遇到了刚从港城来到香城没多久的祝云宵。
可以说这个少年目睹了他们二人最狼狈的一幕,与之相对应的他们也见证了在一个雨夜,一个男孩如何褪去天真与青涩的外衣化身为一座冰冷而精准的天平。
就像是一位最出色的荷官那样,年少的祝云宵在调拨前来围堵郑执毅的两拨人马的矛盾后,毅然决然地以三人的性命为筹码,然后在局面占据巨大优势的时候直接下手为强。
可以说那一瞬间,他真正掌握了在北区生存的不二法则。
什么筹码什么矛盾都不重要,他为的就是这样一个对方以为自己大赢特赢而血脉喷张的契机罢了。
在膨胀起来的瞬间,即使是世间最严丝合缝的铠甲也会露出那细微之处的破绽。
然后,就是一击毙命之时。
手要准,心要狠。
郑二对此一直耿耿于怀,反而自己的哥哥表现地浑不在意,甚至三番五次在不同的场合提到祝云宵这个令他印象深刻的家伙。
再往后,祝云宵凭借着陈家村拆迁之事送了郑执毅一个大人情,而他本人则是借此机会驻进了中央赌场,从一名最基础的荷官开始,一路借力御势地戴上了那副白手套。
这白手套难戴,更难摘。
历代白手套往往都不安分,见识了更高的风景自然也想往上更进一步,可最后都死于自己愚蠢与狂妄。
郑二断言,祝云宵不会是这个例外。
祝云宵接下来的话更是佐证了他的判断:“我理解郑先生您今天出现在这里想要传达的是对于一些奢侈做派的忍让态度,毕竟在他的竞选词里反复强调过希望能缩小香城的贫富差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