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满心的话语终究需要一个倾诉口,甜甜一边走一边开始回忆自己跟唇钉男交往的种种细节:
“当初是他把我从霸凌我的人手里救下来的。”
有没有可能那些霸凌你的人就是他安排的?
“在我考不好的时候他会彻夜安慰我,我爹都做不到。”
那是因为你爹要开店赚钱,一晚不睡第二天就没法干活,开饭店的人手停口停。
“我生日的时候他给我送了情侣手机壳。”
看起来是街边小店二十块三个随便买的,反正它们长得都差不多,随便拿两个都可以说是情侣款。
“作为回礼,我还给他买了好贵的男士香水。”
“还有他喜欢的游戏和各种皮肤,也是我送的。”
“后来压岁钱不够,我还会把午饭钱省下来。”
一直没有说话只是在心里吐槽的蒲千阳突然开口道:“你用虐待自己为代价给他花了这么多钱?这里边又有多少是你挣的?”
之前的一些内容蒲千阳还能忍,可听到跟钱有关的事情他实在是忍不下去了。
小孩子也许不懂钱难挣的道理,因为在他们眼里,钱是爸妈随意从兜里拿出来的,有些时候更不过是手机上的数字,总之不是一个汗珠砸八瓣换回来的。
一听这爹味十足的话,甜甜的逆反心理就又起来了,反击道:“可是那是我的零花钱和压岁钱,我乐意怎么花就怎么花。”
“你爹起早贪黑工作,连手机屏幕碎了都舍不得换。却给了你他们能做到的百分之百的爱,然后你用他们的真心换这个烂人,你好意思?”
“什么百分之百的爱?他们根本……”
蒲千阳知道甜甜想说什么,无非是根本不关心我,不知道我想要什么,除了成绩什么都不管之类的话。
“我相信他们不会在面对危险的时候把你推出来挡在面前,对吧?”
“虽然我也觉得所谓父母也是第一次当父母,孩子要宽容他们这种话是有点站着说话不腰疼。”
“但就你来说,在相同的年龄时,你过的应该比你父母好很多吧?无论是金钱上,还是受教育上。”
“他们可能没读过什么书,你的生活已经是他们能想象到的能给你的最好的了。”
“或者换个说法,中国这么多家庭。现在让你随机换到另一个家庭里,你一定会过得比现在好吗?”
甜甜原本想继续反驳,可蒲千阳甩了一组数据:“中国家庭收入的中位数是5.8万,也就是人均1.9万,摊到每个月不过两千出头。”
“初中数学应该讲概率和统计了,知道什么是中位数吧。”
中位数,至少有一半的群体在这个数字之下,才叫中位数。
甜甜沉默了。
终于讨得一点清净的蒲千阳叹了一口气。总有人正在青春,总有人要去犯青春时期特有的错,只可惜坑要自己掉下去摔疼了才有用。
同样是情感问题,这边少女暂且偃旗息鼓,另一边还有个情况更加严峻的大人。
一路上若不是祝云宵和蒲千阳轮流照看,几次司晚晴不是要撞上电线杆,就是一脚踩到别人门口的泔水桶。
等到几人拉拉扯扯终于回到寿司店的时候,刚好碰上寿司店的老板开着他送货的小车回来,银色的车身刚在店门前停稳。
看起来是送完货回来了。
从后视镜看到司晚晴和甜甜,老板连车都来不及熄火就开门跳了下来。
看着那最熟悉的身影,甜甜从心底涌上来了一股压制不了的原始情感。
“爹……”
像一只刚出生的小鹿一般,她当即扑进了老板的怀里。
面对很久没有抱过的女儿,老板的感情非常复杂,若是换到平常,自己肯定地给人训一顿先,可现在她明明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自己这个当爹的又怎么会不心疼。
最后原本高高扬起的手轻轻放了下来,抹去了挂在甜甜眼角的泪痕。
“对不起啊,甜甜。是爸爸错了,没注意到你的情绪。等你妈回来,晚上我们一家人吃一顿火锅聊聊天怎么样?”
甜甜用力地点点头,双手环得更紧了。
老板抬头看向站在不远处的司晚晴三人,真挚地感谢道:“太谢谢你们了。”
面对老板的感谢,司晚晴勉强打起精神,随意地挥了挥手:“这没什么,以后我来吃饭给打个八折吧。”
“一定!一定!”
对蒲千阳来说,目前这个情况几乎是一个再好不过的结局。
司晚晴在大事的是非上还是拎得清的,没有去赎人也认清了那女人的真面目。
只是她现在这个状态实在是令人放心不下,看起来也很有可能因为失魂落魄而发生其他的意外。
可目前无论什么样的安慰都是苍白的,而只能在这个循环里待四个小时的自己也没法一直护着她。
世人们总在说什么独立自强,可人总归要有一个精神寄托,可以是人,可以是物,可以是爱好,也可以是事业。
对于司晚晴来说,她早早就脱离了家庭,在她的人生中,那个女人占据了极大的空间,说是她最重要的人也不为过。
被最重要的人背刺的苦楚,蒲千阳感同身受。
为了化解这份苦楚,他才把公司卖掉加入了边都集团。没有牵挂的自己可以化作一柄锋利无比的尖刀,不需要同伴,不需要多余的感情。
“你还好吗?”一直没有说话的祝云宵突然开口道。
他先是看着蒲千阳,在蒲千阳把目光移过来后,又把目光投向了司晚晴。
因此,司晚晴以为祝云宵是在问她的情况。
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诚实地说:“嗯,想找个地方安静一会儿,晒晒太阳。”
“那走吧,罗湖公园也不远。”
虽然感觉希望渺茫,但聊胜于无嘛。
第59章 临时演员
跟上一次蒲千阳来罗湖公园找人相比,现在的罗湖公园可热闹太多了。
警察,记者,管理人员,看热闹的群众几乎把整个罗湖公园塞满了。
连拦在山上的警戒线都从原本的一条升级成了八条,还从原来的黄色换成了红色。
“不是吧,这都多久了,救个人而已搞这么大阵仗?”
仔细想来,都是蒲千阳的原因。
他发送两条举报短信把事情直接捅到了公安局和报社脸上,还是关于涉黑的社会人员绑架上访群众的亲戚趁机借国家拆迁发财的事。这里边的每一个关键词都兹事体大,就算可能是造谣都得先调查再抓人。
可这一调查,这举报居然是真的!这下热闹了。
可这热闹都是他们的,不属于蒲千阳。
人挤人的公园,让他原本想着带司晚晴散散心顺便找机会开导一番的计划也泡了汤。
不过好在司晚晴不挑,径直坐在了湖边公园的长椅上。
下午热辣的阳光穿过层叠的树叶落到人身上的时候已经消退到了一个恰当的温度,暖和但不烫人。
再配上罗湖公园里湖面吹来的潮湿的空气,让人很是舒服。
蒲千阳与祝云宵对视一眼,决定给她一点时间和空间。
刚好,不远处有个自动贩卖机,里边的饮料就长得很饮料。
之前又是飙车又是打架,送人回家后又直接带人来这里,整个过程两个人连口水都没喝上。
司晚晴看着两人走远的身影,之前一直吊着自己的精神气瞬间泄了一地。
跟原本想保持距离的侄子相见,从小混混手里救回甜甜,发现自己的交往多年女朋友变成了赌狗。
今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了,她的脑袋瓜已经快要转不过弯来了。
她将将阖上眼想睡一小觉,可此时一个强压愤怒的声音从远处飘了过来:
“不是已经说好了吗?为什么不来了啊?”
“我这边所有设备和其他人都到位了,不少学长学姐马上就毕业走了,再也凑不齐这个机会了。”
伴随着脚踩落叶和枯枝的声音,一位带着圆框眼镜的短发女生也来到了湖边。
她挂断电话,取下眼镜,用力地搓了两把脸一屁股坐在了长椅的另一端。
她身上挂着的对讲机先是发出莎莎的两声,随后从里边传出一个声音:“白导演,你那边商量得怎么样了?”
白导演把把对讲机取下来放在嘴边,无奈地回复:“临时商演,来不了。”
对讲机另一头先是静默了一会儿,随后问道:“那我们是?”
“不行就把那两个人的戏份删了吧,或者改成其他的。”白导演把眼镜戴回鼻梁上,深深叹了一口气。
“那不行!”对讲机另一头的人的语气突然变得严肃起来,“如果没有这段剧情,女主怎么可能开窍愿意与男主定下十年之约然后去守边疆成为巾帼将军啊!”
“我难道不知道这段剧情重要吗?那你倒是找人来演啊!”白导演也发飙了。
可能是声音太大,引起了远处两人的注意力。
一个人在公共场合突然情绪爆发,换做任何人都会第一时间警惕起来,蒲千阳也不例外。
于是他镇定地仿佛无事发生一样地快步走了回去,以无比自然的语气问:“小姨,无糖可乐,绿茶,冰红茶,矿泉水,你要哪个?”
在他问话的同时,白导演的第二句质问也脱口而出:“我临时从哪给你整到两个身高差不多的,符合原著形象的男生过来啊?还有时间能跟我们拍片子的那种?”
此时,两个身高差不多的还看起来无所事事的高中男生路过。
沉默是今晚的笙箫。
白导演眼镜框之后的眼睛在看到蒲千阳与祝云宵两人后猛地亮了起来。
只见她当即站了起来,几乎是用蹦的来到了两人面前。
“请问二位有时间吗?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这种意外展开超出了蒲千阳的预判,但他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便镇定地回复道:“这位姐姐你冷静一点,你先说是什么事。”
也许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白导演平复了一下心情,理了下思路后陈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