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江岫白抬起眸,视线又落回书上,指尖轻轻翻阅,“听说这家咖啡厅与书同名,好奇过来看看。”
张臣看着他:“你很喜欢这本书?”
“嗯。”江岫白轻答。
他没说谎,他确实喜欢这本书。
六年前,他们公司与张臣合作,打算往电影《雾时》中塞些自家明星在大荧幕中露个脸。原定男三的角色是江岫白的,副导对他的形象也很满意,虽然没试镜,也算内定。
江岫白自然很高兴,一周的时间将原著读透,甚至所有人物对话台词都记得非常清楚。
但不知向游用了什么手段让陈黎暗中使坏,通知他的试镜时间居然是错误的。当他得知真相时,向游已经代替他签约,而公司高层听信陈黎的造谣,以为他吃锅望盆攀上其他公司高枝才故意不去试镜,一怒之下将他雪藏。
“你的咖啡没了,我请你喝杯新上的果汁吧。”
能被人喜欢自己的书张臣自然高兴。江岫白大方道谢,又待了一下午后,背着包离开。
座位上,江岫白的棕色笔记本躺在那里。
走出咖啡厅已经是傍晚。冬日天短,用不了半小时天色就会彻底黑下来。江岫白叫了很久的车都无人接单,这里偏僻,为了节省时间,他只能先往公交站走。
现在的温度比早晨还凉,他裹紧围巾,唇色被冻得泛白。胃里绞痛难耐,以他现在的身体情况果然不能喝咖啡。
距离公交站有2.5公里左右。想起自己留在咖啡厅的笔记本,江岫白也拿不准张臣会不会看。
但有机会总比没有要好。
曾经他与张臣成为好朋友后,两人曾聊过《雾时》这部电影,张臣叹息两人相逢甚晚。如果能早点遇见,江岫白才是他心中的男主角。
江岫白当时没说什么,他了解张臣的性格,自然不会拿这种话骗他。
重来一回,如果他能参演《雾时》,兴许两人还能成为知音。
风越来越大。空中突然闪过一道电光,瞬间如同白昼。江岫白抬头时,厚重的云层中已经传来巨响。
糟了,他没带伞。
从咖啡厅出来已经走了二十分钟,折回躲雨是不可能的。江岫白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跑。等他气喘吁吁跑到公交站时,湿润的空气已经裹挟着豆大的雨珠随暴雷倾泻而下。
江岫白身上不算太湿,但双手的凉意已经被寒风被唤起。喘着急促的呼吸,他站在候车牌下,看到公交车最晚时刻时,心凉了半截。
末班车已经走了。
周围越来越黑,雨水随着狂风无情冲刷着四周,江岫白无奈一步步向后而退,耳畔除了能听见自己不稳的呼吸,只剩肆虐的雷雨。
他只能寄希望于网约车,并盼着雨停。可叫车页面久久没有回应。
翻着通讯录,里面的人少得可怜。能过来帮他的,一个人都没有。
年少的经历使他情绪比一般人要稳定。其实这种糟糕的境遇他早就该习惯。他不是被宠大的孩子,没享受过被保护的滋味儿,遇到困难自然也不会盼着有人来帮他。但跟隋宴在一起那么久,他已经习惯身边有隋宴替他处处考虑周全,完全不需要顾及其他的,一心一意扑在演艺事业上。
可他忽略了隋宴的感受。
江岫白眉心慢慢皱起,怪不得隋宴最后不想要他了。
…
车内,隋宴叠着长腿,被周围的雨声扰得心烦意乱。本来他想过来视察工地,顺便给新项目选址,谁承想竟遇到暴雨,哪儿都是泥不说,还什么事都没办成。
司机见他气不顺,试探地问:“隋总,需不需要放音乐。”
“不用。”隋宴随意转头,透过模糊的车窗却发现一抹格外熟悉的身影。
黑色迈巴赫从公交站台疾驰而过。
“等等——”
司机听见隋宴的指示时,车已经开离公交站一百多米。
隋宴表情有些凝重:“他怎么在这。”
司机回头:“隋总,您朋友吗?”
“不是朋友。”隋宴眸光微闪,“是我冤家。”
司机捉摸不透:“那我们?”
隋宴眉梢微扬:“他前几天惹了我,大雨天的,我得趁机去嘲讽一下。”
司机:“…”
江岫白几乎已经快死心,方才开过去的迈巴赫却掉了头,重新停在他面前。
紧接着,隋宴的脸出现在车窗内:“呦呵,你怎么在这?”
江岫白双眸微动,轻轻侧头没予理睬。
“我还想问你呢,你给我衣裳,怎么不等我?”隋宴举着伞下车,眼神不知不觉被江岫白通红的鼻尖吸引。
这么冷的天,如果他不出现,难不成就在这里干冻着?
江岫白真是个麻烦精,重来一辈子都不让他省心。
江岫白实在不想跟隋宴再有交集,简单回应:“我送过去的衣服有问题吗?”
隋宴一步一步朝他靠近,由于公交亭空间狭窄,为了躲雨两人的肩膀几乎要碰上。
“没问题。”隋宴闻着江岫白身上熟悉的味道,神色柔软下来,“你怎么回家。”
“等公交。”江岫白干脆背过身,不愿面对隋宴。
“公交末班车已经过了。”隋宴吐槽,“笨蛋。”
身后的人,江岫白再熟悉不过。甚至他闭着眼,都能在脑海中猜到隋宴此时的表情动作。偏偏隋宴从来没用这种态度跟他说过话。
江岫白浑身已经凉透,暴露在冷空气中的手腕抑制不住地抖动。
他深呼一口气:“还有网约车。”
隋宴盯着他微润的眼睛,蹙了蹙眉:“这么恶劣的天谁出来接单?”
将大衣拢紧,江岫白拼命遮住眼底的黯淡:“会有的。”
“小倔牛。”
隋宴壮着胆吐槽一句。
江岫白的脾气他摸得透透的,又倔又硬,也就摊上他这个脾气好的老公,换作别人,肯定天天吵架。
“你——”江岫白喉咙发干,猛地转头瞪隋宴一眼,眼角捎着几分错愕和委屈。
隋宴竟然这么说他?
江岫白炸毛的模样,把隋宴可爱到了。那双沾着湿气的眼睛漂亮圆润,身影单薄得可怜,跟淋成落汤鸡的小猫没什么两样,偏偏还带着几分羞恼,往日的清冷瞬间少了几分。
“行了,跟我上车吧。”
不等江岫白拒绝,隋宴长臂一揽,江岫白顿时像只毫无招架之力的小绵羊被他塞进车里。
将车里备用羊毛毯扔给江岫白后,隋宴挑眉补了句:“你可别误会我对你有意思,我有老婆了。”
江岫白冰凉的指尖骤然攥紧衣袖,用尽全部力气抬眸注视着隋宴。
隋宴叠起长腿,悠哉道:“他叫卢米修,我们很恩爱。”
江岫白紧缩的心脏跳慢一拍。
卢米修?
那不是隋宴养了好几年的德牧吗?
第04章
几分钟过去,暴风雨更加猛烈,宛如巨大的瀑布,不断冲刷着车窗。
呼啸的风雨声震耳欲聋,浓重的冷气和呛人的泥土被阻隔在外,黑压压的云层令人压抑沉闷。
进了车后,江岫白的体温被暖流环绕,僵硬的指尖渐渐恢复知觉。
这么恶劣的天气,如果没有隋宴,他今晚可能要遭不小的罪。
隋宴翘着腿,装作无聊地翻阅杂志,实际则在暗中观察江岫白。
外面又黑又模糊,也不知道扭着脖子有什么可看的?
随手打开保温箱,他掏了又掏,发现里面只有红酒和香槟。江岫白不能喝凉的,过去他车内时常备着热饮。
“你饿不饿?我想去买点吃的。”
隋宴搜索导航,发现附近两公里有家便利店。江岫白唇色淡得吓人,看来冻得不轻。
“不用,谢谢。”
江岫白拢紧羊毛毯,开始纠结要不要带回家帮隋宴洗干净。毯子已经脏了,不洗没礼貌,清洗的话估计又得和隋宴产生交集。
“毯子被我沾上了泥,回家洗完我给你送去。”在公交站吸了凉气,此时胃痛与头痛交织,他倒抽一口气,靠在车窗前轻轻阖眼。
隋宴看不见江岫白的表情,但能察觉到他身体不舒服,眉头一皱:“你是不是生病了。”
“没。”江岫白声线平静。
隋宴着急地探过身想看看,又在中途愣住。以他和江岫白的路人关系,突如其来的关心只会让江岫白感到奇怪。
况且江岫白那么对他,他才不要心疼对方。
“老陈,左拐后在那家便利店停一下。”
司机点头:“您要买什么东西吗?外面雨太大,我去给您买。”
“我要——”觉得麻烦,隋宴道:“我去吧,你不知道我喜欢吃什么。”
车停后,他顶着暴雨飞快举伞跑进便利店。虽然已是晚上,里面的东西还算全。隋宴仔细找了找,挑了两灌江岫白爱喝的牛乳燕麦粥加热后匆匆折回。
雨势太大,隋宴掸了掸湿了的发丝,将粥递给江岫白:“分你一罐。”
江岫白抬眸看了眼,神色闪过一抹难以言说的酸涩。
隋宴当年追他的时候,车内常给他备着这个牌子的粥。拼命遮住眼底的黯淡与落寞,他轻轻接过:“谢谢,多少钱我转你,还有搭车费。”
隋宴嘴角微抬,被江岫白气笑。
果然,还是原厂制造的冰疙瘩,永远将别人的善意拒之门外。他追江岫白那会儿迟迟看不到希望的曙光,郁闷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