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被陈雪融培养带大的,商新荣与陈雪融貌合神离,重心一早跑到了闵荭身上,很少实质性地管过他。陈雪融在他身上付出了多少精力,商玦心里有数。
她没做错什么,离婚时把他留给商新荣,也根本算不上错。
所以她得到幸福是毋庸置疑理所应当的,是吧?是的。
商玦轻轻皱起眉,感觉到匪夷所思。
其他人呢?商新荣作为丈夫在妻子怀孕期间出轨,闵荭明知他有妻子却还是选择当小三,至于这两人的儿子……商瑜的存在本身似乎就不算是完全正确。
这三个人放在任何一个狗血现代剧里都是妥妥的反派角色,可人家死皮赖脸地熬了二十年,烂锅配烂盖,现在貌似也过得……还行?闵荭商新荣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一家三口,也勉强称得上一句“幸福”。
大家好像都过得挺好的。
没犯错的人过得很好天经地义,犯了错的人也逃过天谴活得凑凑活活。
商玦心里冒出一个迷茫的声音。
……那我呢?
这声音从他头脑中钻出来的一刻,商玦瞬间感觉到一种被鬼上身的阴森感。
他头皮轰然发麻,整个人一动不动僵在原地,静候着这种诡异又瘆人的感觉慢慢从身体里剥离。
这过程大概用了很久,他听到不知道多少个行李箱沉闷的滚轮声从耳边划过。
“咳……”他良久咳了一声,垂在身侧的双手舒展开又重新握住,活动僵硬的手指指节,然后举起来在脸上用力搓了一把,把理智重新唤回来。
真的该回去了。
可动身前,商玦蓦然想起来某个已经跑到地铁站,又返身回来拥抱他的人。
动了两步的腿重新停住了,他凝望着远处陈雪融离开的方向,脑抽地在原地多等了两分钟。
理所当然的没有人回来。
毕竟陈雪融是个脑回路正常的人,跟某个傻子不一样。
商玦:“……”
他太阳穴突突跳了跳,感觉自己像个傻逼。
又不是每个人都像陆屿行那么神经。
大概真的被传染了。
人脑的构造大概天生就是要往阴暗的一面偏的,某些糟糕的思维一旦打开一个口,就再也止不住了。
商玦到家时,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非但没有消失,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他一直挨到晚上,止不住地去发散思维,最后甚至怀疑自己拼命考上A大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奔赴光明的未来吗?
可什么样的未来才是光明的?挣很多钱?还是开一家公司?然后像商新荣那样?
不对吧……
商玦开始回溯自己这二十年的生命。
从小时候开始,他事事做到最好是为了满足陈雪融的期待,陈雪融走后,这种行为就成了惯性,被他延续到现在,成为习惯。
所以是为了保持习惯?
保持习惯……靠,这能成为他活着的理由吗!
商玦感觉很不妙,意识到自己应该立即停止思考,但脑子就跟抽风了似的不停冒出更多想法。
他强迫自己快速洗澡,换上睡衣,在床上躺了下来,试图通过睡觉麻痹大脑。
但脑子反过来攻击他,借用他幼年时同学的一句玩笑,说:你睡觉的时候好像一具尸体啊,躺在……唔,躺在棺材里的那种!
寒冷的冬天,商玦在自己暖气充足的卧室里出了一身冷汗。
他浑身发抖地坐起来,咬了咬牙,摸出手机,给贺炀发了条消息。
他感觉自己心里的房子紧急需要一个支点,不然就要崩塌。
【商玦】:小贺少爷,睡了没?
【贺炀】:Zzzz……
商玦:“……”
Zzzz,别睡了智障,你兄弟要塌了!
*
陆屿行在图书馆不时翻看手机。
他知道自己这举动很没意义,因为商玦不是爱给恋人发信息的类型,不像其他情侣那样每天都有说不完的话、任何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要分享。
他以前觉得这样蛮好的……
右手又一次无意识地点开手机看了一眼,陆屿行:“……”
他忍无可忍地锁了屏幕,将其扔到书包里,扔出自己的视线范围外,重新专注在书本上。
他最近快把大一的课程自学完了,过段时间就能开始准备这学期的知识,期末没准不需要挪到下学期补考。
陆屿行学到闭馆才回宿舍。
宿舍里另外两人在全神贯注地连麦打游戏,他进门后没出声,回到位置上开始洗漱。
十一点宿舍熄灯,他们宿舍从大一起就有规矩,熄灯后保持安静。另外两人没再说话了,在底下安静地玩完一把后纷纷上床躺着了。
陆屿行洗漱过后也上床休息。今天放假没课,连着明天也是假期,他没急着睡,看了会儿手机。
屏幕上弹出来条消息。
【男朋友】:宝贝
陆屿行手机差点没拿稳。
他在床上翻了个身,动静有点大。
陆屿行眼睛盯着屏幕,静静地等下一条。
但他没等到下一条,屏幕上那个“宝贝”很快就被商玦撤回了。
陆屿行愣了下,正要打字询问,商玦的下条消息紧跟着弹出来。
【男朋友】:不好意思啊宝贝,发错人了
【男朋友】:哈哈,你应该睡了吧?
陆屿行:“……”
他坐起身,放轻动作下床。
这点动静还是被葛志成听见了,从床边探出脑袋看陆屿行把睡衣换下穿上常服。
“嗯?陆哥你这么晚了,还要出门呐?”
陆屿行拽上外套衣襟,“嗯。”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
宝贝。
发……错……人……了……
第34章
陆屿行到商玦家门口时,已经很晚了。
他看了眼即将指向十二点的手表,抿了抿唇,还是叩响了门。
不多时,房门从里面打开。
商玦站在门内,看向陆屿行的表情有点懵逼,“……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说,发错了吗?”而且来之前干嘛不先说一声。
他往陆屿行身上看了看。
这会儿夜晚的气温挺冷的,陆屿行穿得不太厚。
陆屿行没来得及问他那句发错了的“宝贝”原先是要发给谁的,他先闻到了一股烟味,有点浓。
他问:“方便进去吗?”
商玦侧过身让他进来。
陆屿行:“怎么在晚上抽烟?”
“……嗯,就,突然想抽了。”
陆屿行握住商玦的手腕,把他的腰抱住了,轻声问:“……你怎么了?”
他摸到商玦后背鸦青色的睡衣有点湿,像是被汗打湿过。
商玦没说话,但他现在挺喜欢被这么抱着,好像身体找到了一个支点,心里的那座小房子也跟着稳固了一些。
他把脸低下去,用自己温热的脸颊贴着陆屿行的颈侧皮肤,闭眼去闻对方身上的气味。
陆屿行被他这种软绵绵的蹭法蹭得很难受。他用力抱了商玦一会儿,之后用身体把他轻轻推到了墙边,慢慢吻他的脸颊和嘴唇,努力控制想深吻的欲望,只为了安抚。商玦嘴唇上有香烟的味道,陆屿行很不喜欢烟味,但想到这不算重的味道是从商玦的嘴唇上来的,就觉得很好接受。
他亲得太温柔,商玦垂着眼睫,没躲开。
陆屿行灼热的鼻息轻柔地落在他鼻翼一侧,商玦有点冲动地张开嘴唇,温吞地配合了几秒,然后就后悔了,脑袋向后仰了仰,微微偏过脸。
陆屿行停了下来,嗓子里发出一个低哑的询问的音节:“嗯?”
商玦清了清嗓子,转回头笑道:“还没问你呢,为什么忽然过来了?我都说发错了呀。”
他没回答陆屿行的问题,反而反问了这么一句。
陆屿行:“你给我发信息的时候,我正好在看手机。”提到这个,他有点不高兴地压下眉眼。
商玦愣了下,旋即恍然。宝贝,发错人了,貌似是挺惹人误会的。
他乐了:“你觉得我是在发给谁?”
陆屿行:“你别的……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