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以后,沈迭心再度闻见玫瑰香气,只觉得物是人非。
——
沈迭心抬起手。
一朵雪花从半空中慢慢落在他的掌心。
他还记得谭玉谨说每个雪花都有不一样的形状,而他也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人……
分开之后,他们都没找到第二个对方。
他和檀木的人生轨迹有过一段时间的重叠。
可他和谭玉谨的人生应当是从来没有相交过的。
见但是不相见也许才是最好的选择。
雪花簌簌落下,沈迭心合起手掌,忽然听见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见到我很惊讶吗?”
沈迭心眼底闪过一丝闪躲,低声说:“谭臣在上面。”
但得到的却是那人态度明确的回答:
“我是来找你的。”
-
心理医生的电话来之前,谭臣没有任何准备。
“我联系当时陪他来的另一个家属,但是没有联系上,只好找到你。”
谭臣微怔,“他已经去过了?”
在他全然不知的时候,沈迭心已经在金艾的陪伴去看了两次医生。
而医生想要找沈迭心确认第三次见面的时间,却没能联系上金艾和他本人。
“我明天下午三到五点或者大后天上午的八点之后有时间,如果他也有时间,就给我回一个短信。”
说起这个病人,他的语气稍显沉重,三令五申地让谭臣一定要让沈迭心再来。
“如果这两个时间段都来不来,也努力地协调出时间,我会尽可能找到合适的时间段。病人的防备心很重,我想我需要更多时间让他感到自在。”
沈迭心的情况和别人都不同。
医生能察觉到他在努力配合,可他却又下意识地回避。
他既想要自救,可也对自己无能为力。
谭臣沉默许久,终于逼自己问出那个问题:
“他在过去有一个很在意的初恋……如果我让他们在一起,会不会对他的情况好一些?”
在他不自觉的时刻,手指已经紧紧抓住床单。
医生:“他也隐约和我提及,但他的态度倾向保守。因为过去的经历,他对自己的认同感极低,贸然让他去接触过去的恋人,又有可能会刺激到他。当然,最终的决定权在他。感情这件事很复杂,而且人都是会变的,你怎么确定他过去的恋人不会伤害他呢?”
“我能确认……”谭臣嗓子里像吞了刀片,“他过去的恋人是我哥。”
他不得不承认,谭玉谨像个完美的圣人,不会伤害任何人,更不会伤害沈迭心。
医生深吸一口气,让谭臣不要操之过急。
“病急不能乱投医,下次我和他见面,会再和他聊一聊……你也一起来吧。”
“我没事。我想通了,他们在一起,我也无所谓,都是一家人。”
“这种事情任何一方的一厢情愿都不好。你要从病人的角度出发,好好对他,不要刺激他的情绪。”
医生见过谭臣,也明白谭臣对沈迭心的想法。
只是谭臣和病人的关系之间的关系忽然多了一层,让他短暂地思考几秒钟。
他问:“你要明白病人最要紧的是恢复健康,而不是留在你身边。”
谭臣怔住,久久不能回神。
他想要沈迭心好好的。
但是代价必须是……沈迭心要离开他吗?
-
即将出院的大婶早已按捺不住激动。
她来到窗户边,忽然惊喜地叫了起来。
“外面下雪了!瑞雪兆丰年啊。”
谭臣转头望去,三十米高空外的雪花如鹅毛般纷纷落下。
这样大的雪,沈迭心还在外面吗?
第一通电话,沈迭心没有接。
直到第二通的忙音快要结束,才传来沈迭心的声音。
谭臣:“你在哪?”
沈迭心:“我一会就回去。”
谭臣:“你还在外面吗?”
沈迭心轻轻“嗯”了一声,“我已经在回医院的公交车了。”
听筒那边传来沈迭心的呼吸声,谭臣没有继续追问。
“那你路上小心点,我等你。”
回音未落,对面已经提前结束了通话。
雪越下越大,像寒风已经吹到病房内,让谭臣一阵阵发冷。
-
寂寥风中,公交车站台的行人稀少,偶尔有几个下车的,也步履匆匆。
站台下撑伞的男人长相贵气,却已经站在这里吹了半个小时的冷风。
从他面前已经过去十几辆空公交车,但没有一辆是载着他来接的人。
谭臣口中呼出热气,搓热手指后给沈迭心打去电话。
“你在哪?”
“……我在车上。”沈迭心说,但那边呼啸的风声,比坐在公交车的窗边还要大。
“你没事就行。”谭臣语气淡然。
沈迭心离开病房的时候,只说自己要回家一趟。
现在的答非所问和含糊其辞,谭臣都装作没发现。
沈迭心漏洞百出的谎言,也许是他不愿意听见的事情。
拆穿之后,两个人都为难。
给沈迭心一点喘.息的空间,也给他自己一点退路。
“还要多久能到,需要我给你送伞吗?”
谭臣的话音未落,沈迭心就出现在他的视线尽头。
一张精致的脸被风吹的微微发红。
向着谭臣走来的时候,像雪中迷失方向的精灵。
沈迭心抿了抿唇,“公交车没等到,我打车来的。”
谭臣没有追问,摸了摸沈迭心的手……
比想象中的凉。
谭臣取下自己戴着的围巾,不由分说地给沈迭心围上。
这个熟悉的动作,令沈迭心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他不知道谭臣在雪中等了他多久才会让肩膀上都积了雪。
因为沈迭心随口一句话,谭臣就要在雪里等他吗。
如果他不来,谭臣是继续等,还是就此离开……
沈迭心低垂着眼,手被谭臣一把握住。
“风大,先和我走吧。”
谭臣的手是滚烫的。
好像大部分时间他都是如此。
外表冷漠,但一直都热的。
其实沈迭心很喜欢和他睡在一张床上,就像一个大火盆,比暖气和空调都要暖和。
谭臣拉着他,默默走在铺满白雪的路上。
“你可以从我踩过的地方走,这样就不会滑了。”
谭臣转过头叮嘱,黑色外套的领口下,病号服的纹路漏了出来。
沈迭心侧开眼,不和谭臣炽热但又小心翼翼的眼神对视。
“五个月后,我就可以走了吧。”
谭臣喉结滚动,想问为什么,可最后只说了一个“是”。
谭臣说:“你按照合同的做完就能走了。”
沈迭心在心里默默咀嚼着谭臣的回答。
合同……
对面公交站台的广告牌里,容光焕发的林听站在年度音乐盛典的海报最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