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要扭头看清身后人的样子,却刚刚动了下脖子,就感觉到一阵风冲着太阳穴而来——那是拳头带来的风,但他明白过来的时候,头已经被沙包大的拳头狠狠擂了一下。
鸭舌帽轻飘飘的落地,高大的男人也“嗙”一声晕倒在地。
谭臣颇为不满地“啧”了一声。
“还以为是什么狠角色,真他妈不经打。”
他转头看向身后那群要么傻了要么准备跑路的人。
他笑了笑,口中似乎在呢喃什么。
“二、四、六……”
黑发搭在立体的眉骨上,阴暗黝黑的眼神仿佛某种冷血的爬行动物,由内而外地让人感到恐惧。
“一共七个。”
谭臣左右扭了扭脖子,冷淡地笑容隐隐透着兴奋。
“我本来不是多管闲事的人,但谁让我今天心情不好。那就恭喜你们,能够给我解闷。”
在狭窄的走廊里,谭臣以一挑七也毫无压力。
刚才还在沈迭心面前为虎作伥地七个成年男人,被谭臣用了不到十分钟就打得七零八落,歪七扭八地躺了一地。
要说唯一让谭臣觉得是阻碍的,就是他身上那件偏修身的衬衫,抬手的时候总绷在身上。
不知在何时,他衣领最上面的扣子已经被崩开,露出线条精壮的肌肉。
他侧目,看了一眼沈迭心,以及沈迭心抱在怀里的花瓶。
“你觉得我会需要帮助?”谭臣百无聊赖地扭了扭手腕,“这种水平还想当□□?去初中收保护费都不够格。”
这场单方面的碾压,他并不尽兴,阴沉着脸和沈迭心说:“不说谢谢就算了,你快让开,我要困死了。”
沈迭心眸子微微睁大,“小…”
心字还没说完,谭臣就抬起胳膊,狠狠向后肘击了刚爬起来就来偷袭的人。
整个过程,他都举重若轻。
看着再度倒在地上的混混头目,谭臣蹲下身,一脸诚恳地说:“这种水准还想出来混啊?不如早点自首重新改造,不管是做数据线还是做天堂伞,好歹能学个手艺,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男人在地上痛苦挣扎,像一只快要煮熟的虾子,弓着腰哀嚎。
刚才那一下,谭臣是瞄准了男人的肾去的。
“你等着……等我大哥知道了,你就死定了……”
谭臣嗤笑一声,伸手拍了拍男人狼狈的脸。
“我等着,S市谭臣,不要找错了。”
听见名字之后,小头目的脸色大变。
-
关上门后,沈迭心还是怔怔的。
谭臣把他怀里都捂热的花瓶放回原位。
“家里总共就那几样值钱的东西,砸了这个,这家就更破了。”
环顾四周,还是一如既往地破旧。
谭臣手臂环绕抱于胸前,语气凉薄又嘲弄:“沈迭心,你挺有本事,居然还能借到五百万。”
沈迭心低着头不回答。
这沉默并没有换来谭臣的放过。
他的下巴被抬起,不得不与谭臣那双深不见底的眼对视。
“你的钱都用到哪去了?”
他不觉得沈迭心是个多么爱高消费的人,否则他家不会是这幅光景,也不可能没有任何奢侈品。
谭臣浓密的剑眉拧成一团,“不会是养女人去了吧?”
“没有。”
谭臣:“……养男人?”
沈迭心微微睁大眼,“那更没有了,我只养女儿。”
“那你的钱呢?”
“钱不是我用掉的。我也不知道钱用在哪里了,有些是我爸丢下的,有些是他骗我逼我欠的欠条……”
沈迭心饱满的唇被抿成单薄的线条,低垂的眼中似乎有什么带着水雾的东西溢出来。
“太多了,我也不知道了……”
他也想过把这些钱一笔一笔算清楚,可他既不知道到底欠了多少,也不知道那个名存实亡的父亲还给他挖了多少坑。
他不知道六十万变六百万的事情还会不会上演,只能拼了命地赚更多的钱。
一切因为钱而起,一切就该由钱来解决。
这是场西西弗斯般的诅咒,沈迭心徒劳地推动命运的大石,但又次次在登顶时失败后继续重来。
但作为旁观者的谭臣似乎并不在意沈迭心的痛苦。
他打了个哈欠,找去卧室躺下了。
沈迭心也没想让谭臣为自己做点什么……
有了那五百四十万,他什么也不该多想了。
-
谭臣还以为自己不会睡着。
一觉醒来,太阳已经西照。
谭臣已经忘了自己多久没有这样睡个完整又无梦的觉了。
下午两点,大家都累极了,卧室客厅皆静悄悄的。
沈迭心这张小破床看着不如何,但躺起来却还挺舒服,谭臣醒了也不想立刻就起来,继续躺在又软又温暖的棉花被里。
床垫被罩不知道反复洗了多少次,褪色到花纹都看不清了。
谭臣总算有点相信沈迭心说的话。
他有个那样的父亲,自己却想做个好父亲……
天花板只简单粉刷过,潮湿的墙皮脱落了许多,但贴在顶上的荧光星星和月亮都牢固地待在上面。
在沈迭心不在的很多夜晚,这群廉价但明亮的星星月亮代替他陪伴女儿。
谭臣心里浮现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理智告诉他,他和自己只是交易关系,没必要去在意沈迭心的生活和过去。
沈迭心有那样一个父亲,还有个甩不掉的女儿,这样的家庭关系就足够拖累。
更别提他那些混乱的私生活。
想到这里,谭臣烦躁地翻了个身。
年头久远的简易床发出嘎吱嘎吱地声音。
谭臣能想象出沈迭心为了不吵醒女儿,每晚轻手轻脚爬到床上的样子。
可爱女儿并不影响他生性放.荡。
沈迭心一边和女人未婚生子,一边和男人发生关系。
谭臣头疼得厉害,直接坐起身。
他在这里浪费的时间太多了,是时候该离开了。
如果再不走,他不知道自己又要做什么多余的事。
-
沈迭心蜷缩在客厅那张小沙发上,睡得面色红润,白天那张冷而纯的脸变得可爱起来。
谭臣多看了几眼,才发现沈迭心脸色红得不正常,用手一试额头,果然是发烧了。
“醒醒。”
沈迭心发出短促的哼声,但并没有睁开眼。
谭臣皱眉,俯身要把他抱去床上,可手搭在细瘦腰上的时候又收了回来。
纯白床上,青青紫紫的伤,不受控地出现在他脑海。
不该多管闲事。
但要是这么病死了或者烧成傻子了,他的五百万不就白费了。
谭臣收起烦躁,转身把卧室的被抱了出来。
发烧的沈迭心烫得像刚出炉的包子,被被子一裹,更是熟透了,整张脸除了粉粉白白,就是滚烫着。
谭臣何曾照顾过病号,能把被子盖好已是极限,见沈迭心都快冒热蒸汽,也只能干瞪眼。
“谭……”
沈迭心的梦语轻地像一片羽毛。
“什么?”
谭臣靠近,沈迭心却不再发出声音。
“你在叫我吗?”
烧得深睡的沈迭心自然不会回答他。
沈迭心焦渴的唇中吐出热络的呼吸。
除了呼吸,偶尔触碰着发出模糊的音节。
谭臣盯着许久,眼神从疑忌变成阴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