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艾伸出分别伸出两只手的食指和中指,捋着按住脸上的面膜,这才把单薄的面膜固定在他大笑的脸上。
他趴在沈迭心身边,晃着交叉起来的两条腿,佯装惊讶地说:
“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你啊。那没事了,我可以安心搂着心心睡觉了。”
他不仅嘴上说,手上也做出动作。
沈迭心瞥向手机的目光带着紧张。
金艾靠到沈迭心耳边,小声说:“没事,气气他,他天天都气习惯了,这点小气对他来说就是家常便饭。”
他故意凑近手机,捏着嗓子问:“你怎么还没挂啊?我现在忙得没有手啊,你能在那边按一下吗?沈迭心要和他的老公睡觉了。”
谭臣的呼吸粗重,如果不是隔着屏幕,沈迭心觉得金艾小命恐怕都要不保。
“你和沈迭心谁睡能谁。”谭臣咬紧牙关,发出的声音也瘪着。
他越是咬牙切齿,金艾的笑容就越得意。
但为了气谭臣,他还要压着笑意。
“哼,要你管,我和心心自己会解决这个问题。你要是好奇,就打五百万过来,我可以考虑让你听个片段。”
谭臣狠狠地说:“金艾,你真是人如其表。”
金艾手指捏着头发,“谢谢啦~”
恐怕连谭臣都想象不到金艾会这样大言不惭。
有城市之间的距离做保护伞,金艾肆无忌惮地炫耀着。
甚至在谭臣的反击刚冒出出来一个字的时候,金艾就“啪嗒”把电话挂断了。
通话刚开始的时候,沈迭心从来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
他和金艾对视,本来金艾还在忍笑,很快就发展成两个人都忍俊不禁,笑得险些岔了气。
沈迭心努力控制着笑声的音量,不想吵醒南南。
但这股笑声仿佛有魔力,金艾脸上的面膜都笑掉了,怎么也不停下来。
两个人东倒西歪地笑躺在床上。
金艾笑得气息不稳,用力呼吸着说:“不笑了不笑了,笑多了脸上要皱纹的。”
金艾捏了捏沈迭心的手。
“爽吗?看谭臣那个气急败坏的样子。”
沈迭心稍加思索,“有点。”
金艾挑眉:“你这反应还是因为不在乎他。我都快爽.死了,看他平时那个吊样子我就来气。
要我说啊,像他这种不知人间疾苦的公子哥也该吃点苦,不然真得以为自己是能横行霸道的天王老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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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折腾下来,两个人敞开心扉说了心事,也借着大笑释放了压力。
现在静下来,沈迭心渐渐有了困意。
沈迭心躺在床上,和金艾说:“我这张床有点小。”
“那刚好我们挤一挤。”
金艾往沈迭心的方向挪了挪。
今晚沈迭心不仅给金艾分享了自己的睡衣,也分享了床的一半。
金艾一向带妆示人,沈迭心还是第一次看到金艾素颜的样子。
和他妆后张扬艳丽的模样截然不同。
金艾的皮肤很白,脸仿佛烤制的瓷器。
他对着沈迭心眨了眨眼,“怎么样,是不是清水出芙蓉。”
沈迭心认真点了点头。
金艾笑了起来,“还是你有审美。你看啊,化妆就是要有化妆的效果啊,要是化的和素颜一样,那岂不是浪费化妆品吗,我用得可是香奈儿的妆前乳,杨树林的粉底液,植秀村的眉笔,TF的眼影,爱马仕的口红,还有芦氏丹的香水,靠,正是便宜死那些臭男人了。”
沈迭心看着他穿自己普普通通的格子睡衣,却穿出了和他截然不同的感觉。
有时候沈迭心觉得金艾好像……真得像个狐狸。
还是狐狸群里的男狐狸精。
持靓行凶。
最大化展现自己的美貌。
把自己的外貌当成资源,游走在人群中获取好处。
可是……
如果是这样就好了。
沈迭心眼神落在金艾嘴角的伤疤上,却又很快带过。
这么爱美的一个人,为什么脸上会出现这样一道伤疤呢?
金艾的目光追了过来,沈迭心立刻找了个话题:“我晚上睡觉需要开灯,你会介意吗?”
金艾说:“没事,我这个人在twilight的包厢里都能睡着,这点灯光都是小case。”
散落在枕边的长发飘荡着香气,金艾和沈迭心说了晚安。
关灯后,金艾的声音再度响起:“虽然呢,我是一个有原则的人,平时也是卖艺不卖身,但是啊,如果有人非要把手放在我身上,那我也没办法,你说是不是。”
“谁把手放在你的身上了?”
如果灯没关,金艾会看见沈迭心的表情有些严肃。
金艾愣了一下,才明白沈迭心这个木头根本没明白他话里的意识。
“行了我的乖宝宝,你快睡觉吧,我也就是和你开玩笑。”金艾拍了拍沈迭心的手,“咱俩就这样当朋友,挺好的。”
金艾的侧脸在月色下镀了一层银色的光。
他看着天花板,轻声说:“这些贴纸是做什么用的?”
和之前的家里一样,沈迭心买下这个房子的第二天就把每个房间的天花板上贴了荧光星星贴纸。
沈迭心:“之前南南岁数小,一个小女孩在家里,我就在房间的顶上都贴了荧光的贴纸,这样万一停电或者是夜里她不害怕的时候,家里就总是一些亮光。”
“你真得是个好爸爸……”金艾感慨的语气里不经意流露出羡慕,“说实在的,我要是有你这样一个爸爸,绝对不会是现在这样鬼样子。”
沈迭心的过去,金艾已经了解了。
但金艾的过去,沈迭心还是一无所知。
金艾主动提起他的家人,却又在下一句话里直接揭过。
“你现在和南南的生活好多了,你有了一个拿得出手的营生,还有个像样的家,自己的生活也干净了,挺好的。”
“是啊……挺好的。”
他已经拥有了过去一直向往的生活,为什么还会在很多个夜晚无端从梦中惊醒呢?
夜晚之中,呼吸交织着。
金艾翻身,轻声说:“你睡吧,我估计还要一会才能睡着。一般这个时候,我还在赚钞票”
沈迭心犹豫着,他记得,金艾在两年前就告诉过他,他的钱已经赚够了,想要回老家,找个合适的工作重新开始。
可是为什么…
沈迭心闭上眼,却没办法放下,转身和金艾对视。
朦胧的光晕下,沈迭心的眼神澄澈。
“你的这两年怎么样?你还没有告诉我。”
金艾微怔,似乎没想到沈迭心这样问。
他笑了笑,“其实也没什么。”
这样轻描淡写的,却没能敌得过沈迭心的注视。
金艾抿唇,垂眼说:“这两年里,我也尝试着离开,但是我发现,我好像已经失去融入社会的能力。”
他的长发,他的妆容,他的性格,到处都格格不入
“小的时候,老师都说人在穷也不能放弃读书,那时候不懂,现在才明白读书的重要性。
我高中都没读完,就干了这行,十六岁开始做,一做就是八年,这中间我也挣到过大钱,一个月光是提成就有十几万,可是呢,一分钱都没有留下来、”
金艾笑了一下,只是笑意满是苦涩。
“做这行一定要守住自己的心,这是我用一百万买回来的道理。”
沈迭心遇到金艾的时候,金艾蹲在后巷的地上,哭花的眼妆仿佛枯萎的玫瑰。
那个男人说要带他走,说要给他一个安稳的生活,却带着他的钱远走高飞,直接逃到了国外。
“别哭……”沈迭心说。
“我才不会为了贱男人哭,男人都去死——除了你和我,我俩不一样。”
他像是说了什么很幽默的话,自己也跟着笑了笑。
沈迭心发现,金艾不仅不凶,还是以个很爱笑的人。
在他没有故意摆出成熟样子的时候,其实还有些单纯。
沈迭心在心里算了算他的年龄,十六岁打工,做了八年,也不过二十五岁。
那双眼里却看破了很多事情。
沈迭心:“那你的伤……”
“这个啊,都好久了。”
金艾伸手抚摸着那道疤痕。
就连人最常用到的手背,都保养得白皙细嫩,更显得褐色的疤痕狰狞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