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调查所与我玄门约定守望相助,现在你们调查所袖手旁观,难道不是偏帮他们?”长生门的灰袍道人率先发难,将矛头指向了旁观的调查所。
顾晖不以为然,“是你们先动的手,人家兄弟只是自保而已,我不阻拦已经是偏帮你们,结果你们自己技不如人,却来指责我是何道理?”
纵然挨了周行一顿打,灰袍道人仍然是满脸不服,“我们长生门的秘籍丢失难道不该找回来吗?调查所成立之初承诺过尊重我们玄门传承,怕不是现在调查所想强取豪夺……”
顾晖冷下了脸,眼周的细纹全部展平,“说话要过脑子,你们的门派传承能保存至今,都是建立在官方尊重你们作为公民权利的基础上,调查所要是想贪你们的传承,你们的门派早就不存在了!”
灰袍道人被说得无可辩驳,憋了半天憋出一句:“依顾所长看这事该怎么办?”
“事关我们兄弟,怎么没人征求我们的意见?当我们不存在?”周珵捏了捏弟弟的手,“星星,你说要不要提醒他们一下?”
周行一一看过众人,点头道:“要。”
众人皆是一惊,更有甚者提起了武器摆出防御架势。
顾晖忙道:“都别动手,有话好好说,周小兄弟也别着急,事情还不确定嘛,没有确切证据表明你们跟飞云有牵连,”他转向玄门众人,“而且你们自己也说不清楚东西在哪儿,就想动手,哪有这样的道理?”
灰袍道人指着周珵兄弟俩:“这兄弟两个没有一个正常的,要不是得到了飞云传承,他没有命格怎么活得下来?他又怎么会如此厉害?长生诀一定被他们私藏起来了!”
所有人都觉得长生门灰袍道人这话说得很有道理,他们怎么可能被一个普通的人轻易打败,必然这人有不同凡响之处。
“交出来,把飞云的遗物交出来!”众人大声附和着,目光凶厉地盯着周家兄弟俩。
周行握紧了兄长的手,不禁有点生气了。
“在认识耿队长之前,我们根本没有听过飞云的名字,更不曾见过这个人,我们跟他毫无关联。”周珵冷静地道。
“巧言令色,你以为我们会信?”
“你们信不信随你们。倒是你们一直说我是无命之人,有什么凭据,我还说你们是在串通起来诬蔑我。”周珵诘问。
顾晖点头:“此话在理,还请五行门的人给解释清楚,不然你凭空污人家年轻人的清白,他也不服。”
众人纷纷看向清漪,这人一直在盯着周珵的脸不放,似乎想看出花儿来,这时他清了清嗓子,对众人道:“卜算一道,方式众多,可用梅花术数、紫微斗数、四柱八字、面相、手相,若要起卦,可用之物多了去了。”
“此人印堂有暗影,乃大凶之相,若无意外是不可能活到成年的,然后我又从他姓名起卦,始终算不出他的命格来,无论如何算,都是迷雾一片,这是我几十年来遇到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很反常吗?只能说我这个人很倒霉,还能说明什么?”周珵道。
清漪摇头惋惜:“恰恰相反,从你的面相来看,你不该是个倒霉的人,而是有前世福泽深厚,此时该是大富大贵,可怎么会变得命途多舛,九死无生?这说明你的命格丢失了。”
丢失了……
周珵眉头一皱,耿全亮追问道:“这东西又不是钱包带在身上,怎么还能丢了?”
清漪摇头晃脑,开始解释。
说起命格丢失一事并不稀奇,从古到今,不乏心术不正的修行者窃取他人运气,诸如用五鬼搬运术偷取财运,或者在阴宅风水上动手脚。
有些倒霉的人,想要把霉运送出去,就会把衣服或者钱财扔于路边,让人捡走,也将霉运带走。
还有卧病在床的人,将药渣倒在路上,让行人踩过、汽车碾过,把病带走等等……都是改换命运的方法。
“只是你的命格被人窃取得十分彻底,几乎一丝都不剩下,这让我觉得很不一般。”
清漪显然是个技术狂人,说着说着又开始掐着手指算了起来,一副旁若无人的沉浸模样。
周珵归纳了一下青衣的话,不难得出结论,“也就是说,我是被人偷走的命格,所以才会这么倒霉,那么是什么时候……”
他的话没有说完,便联想起当年的经历,心头一震,周珵觉得把握住了二十年前绑架案的脉络。
他没有立即把想法说出口,毕竟眼前还有很多问题要处理,特别是这一帮不知所谓的玄门中人。
长生门仍然不依不饶,“你的命格既然丢了,是怎么平安长大到现在的?还有你那兄弟的身手,明显不是常人,是谁教他的?”
周珵垂下眼帘,敛去眼底的情绪,“这些问题,调查组的人都知道,我说了怕你们不会信,你们可以问调查组的人,他知道我们兄弟的来路,也知道我弟弟是谁教的。”
众人的目光转向了顾晖,顾晖则看向了耿全亮,耿全亮有些猝不及防,被这么多人盯着,顿时有些失措,定了定神,他把如何认识周家兄弟,并且查到的周家老爷子当年的经历,一一如实道来。
许是他的态度诚恳,又或者是周洪书的事迹,正符合了众人的猜测,他们认可了耿全亮的说法,但将矛头转向了周老爷子。
“此人年轻时的经历神秘,一身修为来得蹊跷,定是与飞云有所交集!”长生门的人叫嚣着,要搜查周洪书的遗物。
耿全亮双手一摊,十分无奈地道:“我们要追捕的逃犯聂司恒,估计跟你们的想法是一模一样,周家的老宅已经被他派人搜过一遍,想来没有搜到任何东西,前两天他又带人把周老爷子的坟给挖了,仍然没有找到任何东西。”
顾晖总结道:“现在有两种可能,一种就是大家想错了,周老爷子跟飞云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关系,也不曾得到过飞云的传承,自然没有我们要找的东西。”
“这不可能!”长生门的人断然道,“他一个没命格的人能活下来,还有他弟弟小小年纪就有这般身手,凭的是什么?”
“没错!一定有不寻常之处!”
顾晖接着往下说:“第二种可能性,就是周老爷子曾经得到过飞云的传承,但他并没有把这东西作为实体留存下来,所以他们两个也没见过。”
周珵皱起眉头。
“这不可能!”灰袍道人肯定地说,“我们门派的秘籍有特殊的传承方式,必定有秘籍的存在。”
“他们兄弟肯定知道,把他们抓起来好生拷问!”
“顾所长,调查所可不能徇私!”
矛盾的中心点,最终还是回到了周家兄弟身上。玄门众人确定了长生诀有实物存在,积极性比之前又高了不少,抄起武器跃跃欲试。
周行向前踏出一步,他没什么表情,却吓得玄门众人齐刷刷后退。
他那挥鞭子的力道,众人都还铭记在心。
“不要太轻易地下结论,”顾晖说道,“也许周老爷子学的是别的什么传承,长生诀是逃犯特意说出来混淆视听的,或者已经被那位逃犯拿到手了,不如我们请五行门的人给起一卦,看看周老爷子的遗物都在何处。”
这可真是个好建议,众人都看向清漪。
清漪连连摆手:“不成不成,这个人的命格已经丢掉了,我给他起不了卦。既然根源在他爷爷身上,不如把老人的生辰八字拿给我。”
顾晖询问地看向周珵,周珵道:“我从来没有听爷爷说过自己的生日,或许村里的其他老人会知道吧。”
耿全亮把周村长叫来,然而周村长也不知道,他说老一辈人知道自己大约哪年出生的就不错了,他们根本不会特地去记准确的出生时辰。
跟周老爷子同龄的老人基本已经离世了,就更没人记得周老爷子的生辰八字。
没有办法从这方面入手去推算周老爷子的生平,众人都很失望。
顾晖道:“既然如此,你们跟调查所一起抓山里的逃犯,或许从他那里能得到更多的消息。”
掌握着长生诀线索的逃犯,调查所允许各门派参与其中,顾晖此举得到了在场众人的赞许推崇,纷纷一改口风又对他赞扬起来。
“顾前辈考虑周全!”
“顾所长真是高风亮节,不拘小节!”
“顾前辈,我们心服口服……”
顾晖没把这些赞美当真,挥了挥手,让调查所的人前去准备进山要用的物资。他转身对周珵道:“我们还需找一个向导,你们兄弟最合适不过。”
“我们兄弟是知道几条在深山里通行的道路,但我们可不知道聂司恒躲在哪儿,只能起到个寻路的作用。”周珵道。
“那就已经帮了大忙。”顾晖豪爽地伸出手来。
周珵垂眸看了看对方厚实的手掌,微笑与之交握:“既然如此,我们就不推辞了。”
不多时,调查所把一切行头准备好,众人排成一个长长的队伍,经过周家门前的那条路,再一次进入山中。
周胜本来守在聂园园身边,被周珵一个电话召唤,收拾了兄弟三人所需的过夜装备,分了三个背包,跟上搜索队伍。
天气晴冷,队伍浩浩荡荡穿行在山林中。
周家村的后面的山峦不大不小,本身并不危险,但却是一片山脉的起始点,后头连着绵延不绝的山峰,若是没有经验的人深入,很容易迷失方向。
聂司恒自然躲在了山脉深处,普通人无法涉足的地方。
调查所有着特殊追踪方法,还带着警犬,确定大概的追击方向,然后按着周珵兄弟指的山路前进。
一连攀过三座山,太阳西沉时,众人扎营休息,调查所明显携带的物资更周全些,开始就地扎起帐篷来,而玄门的人各有各的方法,还采取着比较原始的野外过夜的方法,在树上扎出网吊床等等。
耿全亮凑近周珵身边,与周家三兄弟分享一锅面条。
呼噜着热腾腾的面,耿全亮叹道:“还远着呢,不知道要几天。”
周珵瞭望了一眼远处,山峰唯余一线金辉。
“一路上沉默寡言,你都在想什么?”耿全亮道。
周珵沉思,道:“耿队长,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在废弃工厂曾经拓印下来的阵法,孙原看到之后留下了‘典命’二字。”
耿全亮点头,“我当然记得,我后续回去查了资料,是有了一点结果。”
“结果?”周珵立刻追问。
耿全亮讲他回去后查了很多资料,发现典命就是字面意思,但它只出自一个词汇中,那就是“典命阵,躲天罚”。
耿全亮问了一些可靠的人,得知典命阵是长生门曾经传下来的,是一种玄门人为了避开五弊三缺,用寿命去交换的阵法。
等于说,用凄惨的长寿,换成健全的短命,属于一种等价交换。
飞云的这个阵法,典的是七十二条少年少女的性命,多么严重的天罚需要这么多条命去交换?
真叫人不敢想象……
耿全亮深吸一口气,压低了声音:“……所以说,飞云当年创立的功法一定摸到了长生的门槛。”
周珵猛地抬眼。
耿全亮小声道:“这个消息我不敢往外说,他们正在一门心思地抢夺飞云的传承,若是再被他们知道……我怕会引起他们疯狂。”
周珵的关注点却不在这个功法的作用上,他问道:“耿队长,你是说一旦修炼了飞云的功法,便会引起反噬?”
“没错,反噬是无法避开的灾厄,要用七十二条花样年华的人命来抵,他想要长生,便会消耗别人的生命,这是多么自私又残忍的行为!”
“不,耿队长,重点不在这儿,你有没有考虑到另一种可能性。”
“什么可能性?”
“二十年前的绑架案,会不会是典命阵的另一种表现形式?”
耿全亮不解,“什么意思?”
“假设,”周珵用树枝在地面上划出几条图形,“当年飞云被抓以后,有人得到了飞云的传承,学着飞云的修炼方法,以至于受到和飞云相同的反噬。”
“可后续这么多年,没有再出现过大规模的屠杀。”
“所以我说它可能表现为另一种形式,飞云当年需要一次性典卖72条人命,而学他功法的人,没有那么厉害,也不需要那么多条人命,他只需要一半,或者比一半多一点,就能扛过反噬了。”
耿全亮哑然失笑,“我懂了,你认为二十年前的绑架案就是这个可能存在的传承者做下的?”
周珵点头,“很有可能不是吗?”
“嗯……”耿全亮委婉道,“绑架案的受害者是活着被解救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