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镜澄立在原地看着披着一身晨光,面上带着清浅笑意向他走来的徐灵鹿,一时间心跳如鼓,震的他自己的耳膜都隐隐发疼。
心里没有缘由的翻涌着一个念头,走过去,将他抱进自己怀里。
可他不能,魏镜澄攥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狠狠抑制住这股冲动,面色平静的迎上去询问:“怎么样?你还好吗?”
徐灵鹿举起没拿东西的右手,大拇指和食指圈成一个圈,剩下三根手指竖起来,对魏镜澄比了一个奇怪的手势,愉快的说:“都搞定了!”
魏大人还没来得及问他什么叫搞定了,就听见小院中传来了好几声人类的嘶吼。
接着一个脸上带着抓伤的官兵,匆忙的跑了出来,“魏…魏大人,那些木客不知怎么了,忽然都开始像疯了一般挣扎,嘶吼,袭击人,有几个力气大的,我们好几个兄弟都按不住,郎中们也毫无办法呀!”
徐灵鹿眉头皱了一下,在山上的时候,他就觉得这件事不简单,祁云国的木客都是由朝廷认证,登记在册的,他们大都子承父业,所以非常的守规矩,基本都懂得不能无节制的乱砍滥伐这个道理,出了这样的事情,一定是被什么东西操控了,所以下山时,他特意询问了曦梧,有没有感觉到这群木客身上有什么不对劲的气息。
曦梧说,当时她神志也不是很清醒没有特地去留意木客身上的气息,但是灵雾山中特产一种植物煮水喝就可以祛除人体内的邪瘴,无论有什么不对劲,都能给它拔出来。
不过这种植物非常珍惜,只在她本体旁边生了几株,大部分的人类连见都没见过,更不要说获取了。
这种珍惜的植物,现在就像把随处可见的野草一般,被徐灵鹿攥在手里。
他将植物一把塞进过来报信的官兵手里,“把叶子和根茎用刀切碎,不用切太细,劈砍开就行,然后去找个大锅,把植物放在水里煮,煮沸后,水盛出来给那些癔症的人喝。”
官兵捧着植物,迟疑的看向魏镜澄。
“快去呀,看我干什么。”魏大人咳嗦两声,利索的回答。
官兵满脸问号的捧着植物奔进了院子里。
我们的上峰难道是换人了?怎么这人随便发号施令,魏大人居然言听计从的。
等官兵走了之后,魏镜澄带着徐灵鹿进了堂屋坐下,还亲手帮他倒了一杯温热的茶水,是刚好能入口的温度。
小天师端起来一口干掉,他和曦梧聊了一晚上的天,也确实是渴了。
一杯茶水见底,魏大人又默默给他续了一杯,才开口问:“伤还疼吗?我走之后发生了什么?”
徐灵鹿双手捧着热气腾腾的茶水,舒服的眯起眼睛。
“不疼了。”他特地把被枝条抽打到的那半边脸凑到魏镜澄面前,“小山神给了我特效药。”
他的猛然凑近让魏镜澄的心跳又加剧了起来,奇了怪了,现在又没跑步,‘咚’什么‘咚’,魏大人在心里吐槽了一下自己,然后凝神看了看那道伤口,只剩下一条浅粉色的痕迹,这他就放心了。
接着徐灵鹿一边眯着眼喝茶,一边跟他讲述了灵雾山中发生的事,当然关于山神小姐姐春心萌动看上了隔壁山的蓬面鬼这些私事就省略掉了,主要是叙述了那群木客的恶行。
“一定要取消他们木客的资格,还要让他们砍一栽十,把那片被伐秃的山补栽起来。”小天师慷慨激昂的总结陈词。
“所以灵雾山的那个山神是女的?”魏大人的反应却很古怪,“你们还聊了一整晚?”
“是呀,而且山神姐姐长得很好看哦。”徐灵鹿喝完最后一口茶水,“我们约定了过段时间再进山去看她,你要不要一起来?”
“好!”公务繁忙的魏镜澄答应的没有丝毫犹豫,他倒是要看看这个山神长得能有多好看。
而且人类和神仙应该不能在一起吧,和妖怪也不可以!
就在魏大人胡思乱想的时候,严忠的大嗓门又传了进来:“魏大人,徐天师,那草药真管用呀!刚才给他们灌了下去,现在都不闹了。”
徐灵鹿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真的好想回去补觉呀,“我能做的事情都做完了,就先回云京城了,余下的事情就劳烦魏大人处理了。”
“徐天师要如何回去?”魏大人直击问题的核心。
对呀,我怎么回去?徐灵鹿忽然想到了这问题,这山脚下又没有马车可以租,要是租个牛车回去,那估计进城都到下午了,怕不是要猝死在牛车上。
“我也要回一趟云京城上报灵雾山的事,徐天师不如稍等一下,待我安排好这边的事情,可以顺路将徐天师带回去。”魏大人贴心的给出解决方案。
好耶!又有滴滴快马!
徐灵鹿开心的点头,有人送那当然好。
等魏镜澄安排好这里的公务,又到了熟悉的马厩,徐灵鹿抱着小竹篓左顾右盼寻找上次载他的那位小哥。
然而镜二已经被魏大人派去了饮翠峰。
“诶,上次那个小哥这次没在诶。”徐灵鹿抓住旁边的镜一问,“这位小哥,这次是你载我回去吗?”
还没等镜一回答,一匹黑色的骏马就停在徐灵鹿面前。
魏镜澄拉住缰绳,翻身下马,稳稳的落在小天师前面对他说,“不,这次你骑我的马。”
第19章
徐灵鹿一回生二回熟,听说有人载他回城,倒是很自然,美滋滋的将小竹篓抱在怀里,等着魏镜澄托他上马,他连上马的姿势都摆好了。
扭捏的反而是魏大人,他绕到徐灵鹿身后,稍稍做了一下心理建设,才将手虚虚的搭在了小天师腰侧。
大概是他的动作太轻,徐灵鹿腰侧又有些痒痒肉,这么一搭,小天师敏…感的抖动了一下,柔软纤细的腰肢就直直的撞进了魏大人的手心里。
魏镜澄只觉得手心一酥,也不敢多想,趁着这一下,把劲用实在了,双手握住那细软的腰,将徐灵鹿托到了马上。
然后自己翻身上马跟前面的小天师保持了一个礼貌的距离,催动马匹一行人出发返京。
回城的路上难免会有些颠簸,徐灵鹿稍微向后仰一点,魏大人就要向后多仰一点,始终保持着一个近乎成年人两拳宽的距离。
魏镜澄始终记得今早在看见晨曦中的小天师时,自己心中那个难以压制的念头,生怕要是两人靠的太近了,他就会忍不住将人彻底圈在怀里。
但世事总是多变又难料的,就在魏镜澄为了让自己忽略前面的人过于明显的体温和偶尔碰触到的柔软触感,而拼命在心中复盘各种卷宗的时候,一天一夜没合眼的小天师,因为实在困顿加上魏大人骑术太好,马匹晃悠的太舒服,终于支撑不住眼皮睡了过去,后脑勺就自然的枕在了魏大人心口上。
脑子中全是杂七杂八念头的魏镜澄被这突然的靠近吓了一跳,身体本能的想向后闪躲,可闪了一下才发现自己已经挪到了马鞍的最边上,避无可避了。
低头看了一眼枕在自己心口那张恬静的睡颜,魏镜澄小声的嘀咕了一句,“离这么远万一摔下去了可怎么办?”
声音低入蚊呐也不知是说给谁听。
嘀咕完这一句,魏大人心一横,向前挪了一截,那个纤细的后背就密实的贴在了他的胸膛上,在小院中那个隐秘的肖想,被肖想的对象主动实现了。
魏镜澄忍不住就把速度放慢了些,想让怀里的人睡得再安稳一点,也想让回去的路程再长一点。
旁边以镜一为首的几个属下,一时间没刹住,踢踢踏踏的纷纷从魏镜澄身边超了过去,惊讶的回头看着自家魏大人,这么着急回城,这怎么还减速了呢?
再仔细一看,靠在魏镜澄怀里睡得很舒适的徐天师,镜一吓得差点从马上掉下来了,他家主子虽然没什么不能被人近身的癖好,但自幼都是高位,确实很少有人能靠近他,即便有身体接触,也是拍拍肩膀,或者练武的过程中一触即离,就连侍候的婢女他都从来不让别人近身,现在居然能容忍有人靠在他怀中熟睡。
“大人,不然将徐天师放在我的马上吧。”镜一慢下速度向魏镜澄的马匹靠过去,默默提议,很怕他家大人一生气把徐天师从马上扔下来。
“不必。”魏镜澄的手臂又收紧了一些,本能的对这个提议有点抗拒。
他凉凉的瞟了镜一一眼,看的镜一头皮都有点发麻,不自觉的就又慢了一点,这样就只能看见魏大人的背影,而看不见他怀里的人了。
不得不说,镜一的直觉非常准确。
魏镜澄对这个距离似乎是满意了,又补了一句,“大家也都累了一整夜了,稍微慢一点。”
于是整个队伍,以史无前例的超慢速度,晃晃悠悠的回了云京城。
背后一直有个舒适的温度熨贴着,即便是在马上,徐灵鹿也睡得格外舒服,这一觉一直睡到了马队停在徐府门口,他才忽然清醒过来。
“唔,到了。”徐灵鹿想举高手臂伸个懒腰,这才发现自己被身后的人圈在怀里。
心大的小天师倒是没有害羞,但毕竟枕着人家睡了一路,多少有点不好意思,他摸摸鼻子,伸手帮魏镜澄揉了揉肩膀,“不好意思哈,实在太困了,一不小心睡着了。”
揉完左边又揉右边,“没有把你压坏吧,快动一动,看看有没有事。”
实在受不住徐灵鹿在怀里扭来扭去,这边摸摸那边揉揉,魏镜澄干脆翻身下马,回了一句,“无妨。”
接着伸开双臂等着徐灵鹿下来。
经过上一次的事情,其实徐灵鹿可以自己跳下来的,根本不需要人接,但看着底下微微展开双臂的魏大人,徐灵鹿也不知道怎么了,乖顺的让他扶着自己的腰下了马。
明明上马时也是这么个姿势,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但此刻小天师却觉得那双大手热的出奇,隔着法衣他都感到自己的腰侧被烫的麻了一下。
魏镜澄将他放稳后手很快就撤开了,这种感觉只是一瞬徐灵鹿就没有放在心上。
“要是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来徐府找我就行,我住东院,一般也不出门。”他留下一句话,大大咧咧的朝着魏大人和他的下属们挥手到了别,就打算回去补觉了。
见他转身,魏镜澄等人再次翻身上马,还没等他们走,大门口的小天师又回过身来补了一句,“魏大人骑术真好!回去记得要好好休息呀。”
徐灵鹿在魏镜澄马上睡了一路,此刻居然腰不酸腿不疼,就连脖颈和肩膀都很舒适,一定是因为魏大人技术好,小天师忍不住回头给了魏大人一个五星好评。
马队扬长而去,一直到大理寺门口,魏镜澄的脸上都挂着一抹浅浅的笑意。
眼看着大理寺的侍卫过来打算牵马,魏大人才调整好表情,重新挂上一张严肃的脸,下马走进大理寺。
写好要上报的文书,让人送去文书处,魏大人看了一眼案头堆得卷宗们,他昨天下朝后就去了灵雾山没来得及处理,今天的卷宗也已经送到了,厚厚的两摞摆的整整齐齐。
拿起一份卷宗,正打算继续工作,魏镜澄的视线却被之前他放在卷宗旁边那支纸鹤吸引了过去。
他放下卷宗,把纸鹤托在手心里,端详了一会,莫名的就回想起了刚才在徐府门口,那声清脆的‘魏大人要好好休息呀’。
“镜一。”魏镜澄将纸鹤放下,唤了一声。
守在门外的镜一推门正打算进来,脚还没跨过门槛,就又听到魏大人的吩咐,“去给我找个鎏金镂空的玲珑香囊来,不要香料。”
镜一本来还以为找他有什么公事,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自家大人要个香囊,这玩意他们倒是有很多,以前也没见大人用过呀,今天魏大人怎么奇奇怪怪的。
他应了下来,给魏镜澄找来了鎏金的玲珑香囊。
魏镜澄收下香囊,从中间打开,然后将那支粉紫色的纸鹤放在了香囊里,接着把刚才拿下来的卷宗又整整齐齐的摞了回去,拿着香囊起身去了卧房。
他出门的时候,镜一以为又要出去公干,立刻跟上,结果魏镜澄脚步一顿,“我回房休息,你不必跟来了,也去休息吧。”
说完便大踏步的向卧房走了过去。
回……回房休息,难道公务这么快就处理完了,可是魏大人并没有让自己去送卷宗呀。
也许是大人忙的忘记说了,镜一默默的在心里琢磨,打算自行将魏镜澄批复好的卷宗送去给大理寺的文书们。
魏镜澄有个习惯,没有批阅过的卷宗都放在条案左侧,而批阅过的,则放在条案右侧,镜一推开书房门看了一眼条案,左侧依旧是整整齐齐的两摞,看样子根本没有动过,而右侧则一本都没有。
今天这是怎么了?一向国事第一,不批完公务绝不休息的魏大人居然丢下这一桌子的卷宗,回房休息去了!
镜一觉得可能是因为自己熬夜太久出现了幻觉,嗯,一定是因为自己熬夜太久出现了幻觉。
魏镜澄简单的洗漱了一下,回到卧房,将那个鎏金香囊挂在了床帐里面,本以为这大白天的,自己公务又没做完,可能会睡不安稳,可他躺在床上,放下床帐,看见那个香囊在空中转了两圈,耳边仿佛又响起了那句甜软的‘魏大人好好休息’。
好好休息呀,魏镜澄想着,闭上双眼,意外的很快就陷入了沉睡。
睡了一路的徐灵鹿刚回到徐府,就感到他的功德值到账了。
那还睡什么觉,回到卧房,布置好结界,小天师立刻钻回芥子空间,泡起了热水澡,还给自己倒了一杯猴儿酒。
这酒是花果和山泉所酿,入口清冽,回味甘甜中还带有一点果香,几乎完全没有灼烧感,所以迷惑性很高,其实度数是不低的。
所幸曦梧给的少,徐灵鹿舍不得多喝,就倒了一小杯浅尝了一下,没喝醉反倒兴奋的更加睡不着了。
这功德值是个好东西呀,神魂更加的稳固,体质更强健,体内的灵气也充沛了起来,原来功德值到账的感觉如此之好,咸鱼天师打了个挺,看来以后要积极的积攒功德了,争取早日摆脱药汤子,实现不喝药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