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他们都摘了吧。”徐灵鹿看了看那些在拒马中活动的人,“不是瘟疫,也不是蛊虫,而是咒!”
“咒?”黎玄辞轻轻皱了皱眉,“你是说他们遭到了诅咒?”
“走吧,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说是进去,但拒马并不好翻越,要挪开也不是一时半刻的事情,话音一落徐灵鹿就感觉自己的腰被一条手臂揽上了。
“抓紧我的手,放松。”魏镜澄在他耳边小声的说了一句。
哇,轻功吗?徐灵鹿有点好奇。
都是亲过的关系了,只抓手怎么能安全呢,万一摔了得不偿失,徐灵鹿干脆直接用手臂环上了魏镜澄的肩膀,侧身整个人倚在了他怀里。
一众士兵和黎玄辞都看得目瞪口呆,光天化日这是要干什么?!
徐灵鹿回头淡然的扫视了他们一眼,没见过情侣抱抱吗?而且我们这是为了查案,公费的,不抱白不抱!
鄙视完没见识的古代人他对着魏大人红透的耳朵说,“抓稳了,走吧。”
轻功极好的魏镜澄差点就提不起力气带他,深呼吸了好几次,才足尖用力,带着他在拒马的尖刺木桩上借力了好几下,飞进了院中。
黎玄辞撇撇嘴,站在拒马外面看着两人相拥的背影,就很酸。
过个拒马而已,就这么点高度还抱来抱去的,等自己有一天能将指头里的东西放出来,定能驮着自己直上九霄。
可是现在还不是只能看着拒马望而兴叹,他只是个看星星的,又不会轻功,没人带他,怎么过去?
好在暗卫们比较有眼色,看见黎监证站在拒马前面运气,又想起自家大人刚才的举动,只好主动上前收拾烂摊子,一人一个手臂,架着黎玄辞给送了进去,虽然姿势不太好看,但目的总归是达到了。
黎玄辞在空中猛掐指尖,要你何用?!
手指上的黑影,嘤了一声,委委屈屈的钻了进去。
又不是人家不想出来,还不是怪这个破天道。
第66章
大约是畏惧符咒的原因,徐灵鹿等人进来后,明显感觉周围的人不敢靠近他们,身边形成了一个真空的小圈。
这种不敢靠近并不是普通人畏惧权贵的那种感觉,而是本能的畏惧。
小小的院落挤了将近上百人,按道理说已经是非常拥挤了,但无论他们走到哪,都能空出很大一块地方。
院中只有一栋像样的房子,但无人考虑这样被感染者,所以门上用铁链拴着上了大锁。
链条和锁应该是有一段年头了,上面锈迹斑斑,钥匙早就不知道遗失到哪里去了。
很多皇朝在攻下前朝的都城后会选择在旧皇宫的原址上加以修缮就直接当做新朝的皇宫,既能节约时间又能节省成本,祁云也是如此,徐灵鹿甚至怀疑这个房间从祁云立朝后就从未打开过。
魏镜澄从腰间抽出短刀,‘铮’的一声,三指粗的环扣铁链被一闪而过的寒芒切断,门打开了。
一推开门,有了气流的带动,屋内的灰尘在光线下翻飞,徐灵鹿恍然回到了初到徐府那一刻,嗯,根本没地方落脚,放垢尝。
垢尝一家在竹筒里被徐灵鹿用浊水养的更加圆滚滚,几个小垢尝也都顺利的长大分化,长出了小犄角,妖怪们繁殖困难可垢尝妈妈居然怀上了第三窝。
心疼老婆的垢尝爸爸让媳妇留在竹筒里,自己带着一溜小黑团子出来干活,怎么能让怀孕的老婆吃这种没营养的凡尘俗土,前两窝全是吃这些长大的,所以现在看上去都不太聪明。
一堆黑团子很快弹进屋里,垢尝清扫大队,上钟!
黎玄辞看的就很眼热,有妖怪天天在房子里帮你吃灰,这谁不想要,现在小垢尝也长大了,等这事过去了,他要开口问徐灵鹿要上几只过来。
一大堆黑团子很快就清扫出一个角落,趁着垢尝清扫的时间,徐灵鹿让众人分开去院子里走了一圈,他发现魏镜澄和黎玄辞单独出现的时候,院中的人虽然也畏惧,但尚能保持平稳,无非就是垂首不敢看人,生理上却没有什么反应,可自己出现的时候,这些人的反应要大上许多,不仅不敢看他,甚至有些人会抑制不住身体的颤抖。
按道理说,他们三人中地位最高最脸熟的魏镜澄,宫里的宫人应该最畏惧他,其次则是黎玄辞,唯有自己是个生面孔,也无官位,大部分人甚至可能见都没见过他,应该是好奇大于畏惧,垂首之余偷偷瞄他才是正常的反应。
可徐灵鹿没有接受到任何一道目光,他们对他的畏惧就像是,猎物面对天敌,邪祟面对天师。
这个反应进一步印证了徐灵鹿的猜测。
垢尝大队效率很高,屋子很快就被清扫的干干净净,吃的直打饱嗝的黑团子又跳回徐灵鹿的竹筒休息。
他们落座后,镜一带了一个职位最高的中年太监进来,便是他第一个上报了这次的事件。
那人一进来就跪在地上行礼,徐灵鹿注意到,他特地挑了距离自己最远的位置。
镜一照例问了几个问题,还是那些回答,与人交谈之后,忽然就陷入昏迷,醒了之后和日常无疑,直到有人与他说完话,直愣愣的晕倒在他面前,太监才觉出不对劲来,想起上次的事件,以为又有妖物作祟,连忙上报。
徐灵鹿注意他说话的时候会时不时挠挠脖子,抓抓耳后,便走过去想要详细观察一下,他稍一靠近那太监就像是三九天被人扔进了冰湖里,全身上下都抖了起来,甚至能听到牙齿因为打颤磕在一起的声响。
这么害怕?
待徐灵鹿停在他面前,太监已经跪都跪不住了,整个人如一滩烂泥般,瘫在地上。
徐灵鹿:“公公这是怎么了?”
“回……回……回大人……无……无……无……无事。”太监抖得话都说不利索。
“若是无事,公公可否站起身来,除去外衣让我看一看你的心口?”
他这么一问,刚才还在地上抖个不停的人忽然停止了抖动,三两下撑着身体跪了起来,面上还挂上了一抹和善的笑意,盯着徐灵鹿问道:“大人今日如何呀?”
徐灵鹿紧紧的盯着他,手指在空中画出一道符咒,直直的点在那太监的眉间,太监被符击中,捂住眉心倒在地上,整个人在地面上来回的弹动着,喉咙中发出‘嗬嗬’的声响,那样子竟像是失了水的鱼一般。
两个暗卫赶忙上去按住他,徐灵鹿让暗卫将太监的上衣除去,果然心口处已经有红色的细丝出现,这玩意就非常眼熟,魏镜澄看到后,上前用他的短刀,轻轻的在太监心口有红丝的位置划开了一道口子,用刀尖挑开,有两侧层皮肤,里面那层全是细密的红疹,似字非字的样子,是还没有完全成型的符咒。
“若我没有猜错,这应该是应答咒。”徐灵鹿看着地上渐渐不再动作,只剩粗喘的人有点难过,“先将怨病通过食物寄生入他们体内,然后再由应答咒,进行诅咒,一传十,十传百,最终莫说是皇宫中的人,说不定整个云京城都会被控制,这幕后之人,好大的心思。”
“诅咒的咒便是‘今日如何?’,这句话在宫人之中太过寻常,大家都做的是伺候人的活计,难免有时会被刁难欺负,有时又有些赏赐奖励,熟悉的人碰面总会问句‘今日如何?’,即便是不熟悉的人,以这句话互相问候,也丝毫引不起别人的怀疑,不管是任何回答,只要答了,回答者便是中了诅咒。”
“若不是场合不对,走在皇宫中,迎面碰上个熟悉的宫人,笑着问你‘大人今日如何呀?’,相信大部分人都会回答。”
怨病寄生在人心脏里,一旦激活除非剖心才能挖出,背后之人这是用人命当棋子,根本就不把人命看在眼里。
“真歹毒!”小天师咬牙切齿。
魏镜澄和黎玄辞则面色凝重,之前这东西已经弄死了一个重要位置的官员,现在居然还混进了皇宫里,这还得了吗?
“我会将这件事立刻通报给皇兄,当务之急是找出其他可能隐藏着的中咒者。”魏镜澄虽然不懂玄学咒术,却擅长排解危机,此时已经冷静下来,开始安排后续的解决步骤。
“燃香。”徐灵鹿咬了咬牙,现在只有这个办法了。
“可燃香的话,那些只是感染了怨病,还未被诅咒激活的人,体内的怨病也会被香激活,他们可就活不了多久了。”黎玄辞有点犹豫。
“黎大人你且先开始燃香,尤其是前殿区域,香不要断。”徐灵鹿思索了一下,“这个咒术用的非常蹊跷,虽然是应答咒可要诅咒这么多人,需要强大的能量支撑,在宫中哪里来的如此大的能量,我要找一找,找到这一点便能解咒,等诅咒解除,再用草药将他们体内的怨病暂时封住。”
“若要根除,怕还是要找到怨病的源头。”
这安排众人都觉得十分合理,分头去实施便是。
经过卜忠尧的事件,黎玄辞那边置备了很多线香,够燃一段时间,他和徐灵鹿也一直在研究可以抑制怨病的草药,制了几种但都没试过,死马当作活马医,便借这次机会试一试也好。
最难的其实是徐灵鹿所说的能量,这玩意虚无缥缈,云京城这么大,要如何寻找,黎玄辞也觉得十分头疼。
“黎大人可还记得上次卜忠尧报出的地名吗?”徐灵鹿在心里琢磨。
“记得,当时你还说是什么七星阵。”
“七星阵是由七个单独的小杀阵,组成的一个大阵法,若七个小杀阵都能成阵,最后连成的大阵就是神仙都解不了。”
“当日我们点星宿图,其中一颗星恰巧落在云京城位置,我怀疑,此次宫里的事件,是有人在布阵。”
“先布一个邪阵为诅咒提供能量,再大面积的用应答咒扩散诅咒,最后回收被怨病和诅咒控制的灵魂作为新阵法的阵眼,有了人的灵魂做祭,这个小杀阵便成阵了,云京这颗星也就被点亮了。”
“问题是,这个杀阵布在哪里最合适呢?”
黎玄辞掐着自己左手无名指的指尖笑了,破阵他不行,但找阵眼却是他最拿手的,“这还不好解决?我虽不擅长阵法,但擅长观星,阵眼多半都是落在星宿上,只要今晚是个晴天……”
“那就有劳黎大人了。”徐灵鹿刚才差点钻了牛角尖,虽然这末法时代没有能和他比肩的天师,但黎监证看星星的水平,那可是一流的,“今晚,我保证是个晴天。”
祁云很重天文,老皇帝也很信任和尊敬黎玄辞所以在皇宫之内就有一座观星阁。
到了晚上,黎监证手里拿着罗盘,徐灵鹿手里牵着魏镜澄一起上了观星阁。
下午还一片阴沉沉乌云的云京城,现在居然放晴了,每颗星星都清晰可见。
“灵鹿你还有这本事呢?”黎玄辞非常稀奇,就算是天师能改一方天象也过于厉害了。
“曦梧干的。”徐灵鹿并未揽功,“灵雾山的山神,改日介绍给黎大人认识。”
罗盘展开,平日里温和嬉闹的黎玄辞变得锐利又深沉,像天边最冷的那一点寒芒。
他仰首望向星空,脑海中迅速画出每颗星辰的轨迹,有一颗从未见过的星星出现在他脑中的星图之上。
这颗星非常黯淡,像是一颗即将陨落的星辰,却又像是已经陨落的星辰又被强行点亮了,泛着一抹妖异的红光。
是颗杀星。
第67章
感知到这颗星辰后黎玄辞迅速定位了星星的位置。
星辰投射下来的角度非常小,几乎是一条垂直的线,这颗杀星居然就落在皇宫里。
睁开眼,黎监证将观星的结果告知徐灵鹿和魏镜澄。
“在皇宫里?!”小天师略感震惊。
“可宫中每天有人巡查,怎可能有人在宫中布阵?”魏大人也觉得这个结果可能性不大。
“也不一定……”徐灵鹿又想了想,“寻常侍卫巡查,都是巡查地面之上,那若是这阵布在地下呢?”
“地下?”魏镜澄皱眉,“可据我所知,这宫里没有密道。”
“这个好办。”徐灵鹿从百宝囊中摸出竹筒,“找条排水沟,就知道这宫里到底有没有密道了。”
但凡大型建筑都有排水系统,皇宫之中肯定有,地下水道交连纵横,人为挖密道也不可能挖的太深,最多比地下水道再深一些,作为人类来说当然很难寻找,若不是知道出入口,要把密道挖出来,恐怕这宫中就没有一片完整的地砖了。
但徐灵鹿他有垢尝,这种妖怪本就生在污秽之中,是最擅长找地下通道的,不管是水道还是陆道,它们都有自己的感知方法,加上垢尝又不用呼吸,即便是通道内空气不流通对它们来说也完全没有影响,只要把煤球一家放到皇宫的排水沟里,如果有密道的话应该能轻易的被它们找到。
竹筒盖一打开,里面的黑团子红色的独眼幽怨的看着徐灵鹿。
你怎么又来了?
“叽咕?”垢尝爸爸发出一声疑问。
又要吃灰?一天两顿大餐,就算它们数量多那也有点撑呀。
“不是吃灰,这次是让你们帮忙找个地方。”徐灵鹿把垢尝一家倒进排水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