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或许也可以是它,它张开嘴,嘴里像一座不见天日的坟墓。
“小白,这就是和恶鬼签订契约的代价,背叛者,碎尸万段。”
它已经几乎将江橘白拢进了怀里,死气已经将少年整个人都包裹了起来,整个教室里都透露着一种深井里不见天日的阴气和冰冷,唯一的暖色就只有江橘白。
他将试图吞并他的死气给吞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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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橘白一整个下午都没能打得起精神,不过题做了不少,他趴在桌子上乱写。
徐栾不高兴不就是因为他当时拉地徐文星那一把。
这样就不高兴了?
比李小毛还要幼稚。
像吃醋一样。
“江橘白!”陈白水的声音忽然出现了11班教室的窗户外面,他的声音算不上响亮,教室里也算不上安静,但由于过于严肃,非常有严师的气势。一时间,教室里的所有人都朝窗外看去。
江橘白本来还戴着MP3在一边听歌一边做题,他没听见陈白水的声音,还是江明明叫了他,指着窗外,“陈白水找你。”
江橘白摘下MP3,以为陈白水是路过看见自己在听歌所以才叫自己名字。
他走出去站到陈白水面前,陈白水二话不说拽着他就往楼下小跑。
“怎么了?”江橘白差点被拽到。
他本来以为是MP3的缘故,但现在看来应该不是,上课听个歌应该不至于搞这么严肃。
陈白水步伐没慢下来,回头瞪了江橘白一眼,问道:“你之前是不是跟徐马克在宿舍打架了?”
问这个做什么?都好几天了。
“是。”江橘白回答道。
陈白水继续问:“你是不是还掐他脖子了?”
话说到这里,江橘白就差不多明白了大半,他又不蠢,中午徐马克在食堂闹出那样恶心人的事情,下午陈白水就来抓他,又问他跟徐马克是不是打过架掐过脖,来意已经明确得不能再明确。
“掐了。”江橘白言简意赅,没有丝毫要逃避的意思。
“你还掐了?你厉害啊,”陈白水气得嗓子都变了音,“今天中午徐马克在食堂突然发疯,被几个男生架起来才送到了医务室,到了医务室打了针镇静剂就送到医院了,家长给我看了医院拍的片子,你……”陈白水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像是想到了什么极为恶心又极为恐怖的事情,一时间没能继续往下说下去。
江橘白还是莫名,“片子怎么了?”
走到了学校的停车场,江橘白被陈白水几把就推上了副驾驶,“安全带系好。”
陈白水跟着上了车,一脚油门踩下去,出了学校,陈白水才一脸黯然又畏惧的表情,接着说道:“那片子我看了,徐马克喉咙里全是蛆,整个脖子都溃烂了,那蛆还生得比我们平时见到的要大,把徐马克的整个喉咙都堵住了,一说话就挤出来几只,一说话就挤出去几只。”
他是位人民教师,可再淡定,他此刻也忍不住在心底狂骂脏话了,这种反人类的事情怎么会出现在一个高中生身上?!还是出在他的班上?
“徐马克说是你掐了他的脖子,是你干的,现在他父母要见你,主任也在医院,你爸妈估计也在路上了。”陈白水连连叹气,“你真是……这下我看怎么收场?”
江橘白一开始还挺忐忑不安的,听陈白水说完,他反倒先冷静下来了,他靠进座椅里,淡淡地开口问道:“陈老师你相信他喉咙腐烂是我干的吗?”
“我不信。”陈白水立即回答,“但有什么用?”
他说完,又一个大拐弯,“不过你放心,家长估计也就闹一闹,撒撒气,长了脑子的人都知道这事儿跟你关系不大,我就没见过哪个孩子打架打出一嘴巴蛆的,真是活见鬼了。”
江橘白慢慢将眼皮耷拉了下来,他知道是徐栾干的,也知道徐栾是在给他出气。
“徐马克他,”江橘白看着陈白水,“会不会死?”
陈白水对着前面的车按了按喇叭,也不敢妄下定论,“这个说不好,我感觉应该不严重,把腐肉切除了就可以,但看医生那边又好像跟我以为的不太一样,医生说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病例,掐脖子经常导致的是声带受损。”
“等会你见了徐马克的家长,态度好点儿,嘴巴不甜也没关系,别横。”
车又往前开了会儿,陈白水忽的又说:“但是你在宿舍里打架这件事情,肯定是要挨处分没跑了。”
江橘白没做声。
从学校到医院的路程不长,价值陈白水车速也快,半个小时不到,他就载着江橘白到了医院。
陈白水刚刚就是从医院回的学校,他领着江橘白从急诊科的快速通道快步走到了急诊室门口。
急诊室门口,江梦华和吴青青像两只鹌鹑一样都缩着肩膀缩着脑袋,面前站着一堆没见过的眼生夫妻不断用手指戳着他们,推搡着他们。
吴青青一直道歉,“不好意思啊,真的不好意思啊,江橘白平时在家还是挺懂事的,一般也不会跟人打架,都是别人先找……”
江梦华急忙悄悄拉了她一把,同样不停地朝对方点头哈腰道歉,"你们作为家长的心情我也理解,这样,徐马克同学的医药费我都出了,之后的营养费,还有两位的误工费……"
“爸。”
江橘白站在江梦华身上,唤了对方一声。
江梦华就愣了几秒钟,他反应过来,怒气冲冲地走到江橘白面前,直接把他拖到了徐马克父母的面前,“快点,道歉!”
江橘白挣了挣,“跟我有什么关系?”
“怎么跟你没关系?”吴青青不可置信,摇晃着江橘白的肩膀,“为什么跟你没关系?徐马克不是说你掐他脖子了?”
“他先找的我麻烦,他们寝室里的人都看见了,我没跟他打,我要走,他不让我走,非要跟我打,我怕他打我,就掐着他的脖子让他打不着我,我都没打他。”放在平时,江橘白不屑于解释,但让他亲眼看着父母卑微讨好,他更做不到。
吴青青哪里见过小刺头儿子一口气说这么多话,还这么委屈,她不可置信地仔细端详了少年几秒钟。
接着,她的背在一瞬间挺了起来,她一个三百六十度大转身,食指戳上了对方家长的鼻子,“你们这家子没屁眼的杂种,在学校欺负我儿子,他说不打了你们儿子还要追着他打,自己打不过,还要到学校外面还倒打一耙欺负我们全家?”
江梦华这回拉都没能拉得住,整条走廊都只听见吴青青的怒骂,“不要以为你们徐家镇的有钱你们就能欺负我们小老百姓,我们是没钱,但我们有骨气,我们讲道理!你们一个个的,欺负我儿子,欺负我家,我要请律师,我要打官司!”
徐马克父母也没想到事情居然是这个发展,怎么始作俑者来了他们受害者家属反而开始挨骂了?
这跟他们一开始设想的完全不一样,徐马克描述的江橘白如何如何叛逆桀骜,又是如何如何狂妄自大目中无人,他们都没从来的少年身上看见。
吴青青女士的愤怒显而易见,她气得脸通红,语无伦次。
打从一开始,对方家长说自己儿子身体里长蛆都是因为江橘白时,吴青青就觉得闻所未闻,可一想到江橘白平时的确爱惹是生非,她不假思索,只想着先道歉先安抚对方家长。
然后呢?
这几乎是江橘白头一回跟家里人说有人要打他,他平时在学校遇上了什么麻烦,基本都是靠自己解决,哪怕是鼻青脸肿的回家,也绝对不说一句软话。
江橘白以为按照吴青青的火爆脾气,以及他平时的表现,吴青青说不定根本就不会信他。
可吴青青甚至都没质疑,一下就从母的鹌鹑变成了母的喷火龙。
陈白水也怔住了,他在车上让江橘白说的软话,是让他对徐马克父母说的!不是对自己父母说的!
虽说都是说软话,可这说的对象一旦不同,那局势可就是一个西一个东了。
“难怪我儿子最近瘦了这么多,”吴青青抱着江橘白,揩着眼泪,“原来是你们都欺负他,他被人欺负了,还要背黑锅,你儿子嘴巴长蛆肯定是因为他嘴贱,管我儿子什么事?”
“你们空口污蔑人,我要告你们,赔我们全家精神损失费!”
“让你们全家偿命!”
"……”
陈白水看着已经差不多了,走到中间打圆场,“先不要吵架,不要吵架,现在最重要的是徐马克同学的情况,我们要分清楚事情的轻重缓急嘛。”
说罢,他拍了拍吴青青的肩膀,“江橘白妈妈,你也不要伤心了,徐马克爸爸妈妈也是因为心疼孩子才一时上火生气,请你大人不记小人过。”
一群人被陈白水安抚着在走廊的长椅上坐下,眼前医生护士来来往往。
吴青青骂人的时候还没多伤心,一坐下来,看着江橘白云淡风轻的样子,她就想到了电视剧里那些被冤枉却无法澄清最后锒铛入狱的失足少年,不由得悲从中来,低声啜泣起来。
第31章 怀抱
好几个护士,捂着嘴从急诊室出来,她们出来后,又换上了几个新的顶上去。
江橘白靠在长椅椅背上,吴青青在一旁低声问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人的手脚烂了长蛆能理解,可身体里面长蛆,她可是从未听说过!
“我也不知道。”江橘白总不能说是徐栾干的,吴青青本来就厌恶又畏惧死后的徐栾。
不过吴青青能自行脑补,她现在已经完全信了鬼神那一套,她双手合十对着医院墙壁拜了拜,小声说:“他肯定是招惹了什么脏东西。”
还真被吴青青给蒙对了。
又过了半个小时,吴青青清清嗓子,“陈老师,能不能让儿子回学校啊,他还要学习的?这不关他的事情,把他叫来,耽误他的功课,考不上名牌大学,你们谁负得起这个责啊?”
陈白水也面露难色,他朝徐马克父母看过去,“那既然跟江橘白同学没什么关系,要不先让他回学校上课?”
他是真担心这接二连三的意外影响到江橘白学习的状态,哪怕心理素质比大多数人强,也经不住这么造啊!
实在是命途多舛。
徐马克妈妈也有所动容,但还是不松口,“问问医生再说。”
医生很快就走出来给了结果,一众医生的表情都很复杂,担忧之中夹杂着不解,不解之中夹杂着兴奋,兴奋之中又带着淡淡的遗憾。
“虽然原因不明,但我们经过讨论,我们敢断定,这不是外力造成的,”医生抬手在自己的脖颈处比了比,“一般来说,伤到的都会是声带,以及给外部造成淤痕,可病患的情况却并非如此,他的脖子没有任何的外伤,他的患处是从身体内部而起,具体的原因还不明,但一定不是外力引起。”
医生说完后,吴青青和江梦华都大大地松了口气。
“现在可以让他回学校了吧。”吴青青说道。
徐马克父母的脸色不太好看,嘴唇嗫嚅了几下,推开医生,跑进了急诊室里面。
陈白水又负责送江橘白回学校。
“徐马克情况怎么样?”在车上,江橘白看似无意地问了句。
“棘手。”陈白水愁容不展,“按理来说,只需要把蛆虫都捉了,消毒上药就可以,但事实并不像我说得这么简单。”
那些蛆,捉不完,一直在长,一直在长。
晚上十点多,徐马克在市里医院的病床上醒来,医院的消毒水气味浓烈刺鼻。
他独自享用一个病室,病室里其他两张床都用床罩罩着,窗外是走廊,走廊墙壁上贴着绿色的箭头,上面印着白色的字体:污染区(病患通道)
?
污染区?
搞什么玩意儿?
徐马克掀开被子,他手肘用力撑着床沿,拼了一身力气才得以爬了起来。
他发现了自己此时此刻的虚弱,低骂了声“我靠”,他眼珠呈现出一种灰白色,瞪着地板橙红色的地砖,“都怪江橘白那狗崽子,等我出院了,看我不找他算总账!”
在他的骂骂咧咧声中,他的身体终于从床上挣扎了起来,中途他好像还听见了咔嚓的一声,不过他没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