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修倒下,乔听这才看到眼前发生了什么。
渡劫期修士于战中多依仗神识,常常眼未见便神已动,乔听已经许久不曾双眼看见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乔听:“???”
他不过怔愣一瞬,安无雪剑势未停,抽剑转身便又杀了两个魔修。
乔听:“。”
他突然明白安无雪身上那些血是哪来的了!
此时,赵端处于献祭之中,被吸干血肉生机的魔修供给的灵力与浊气尽入他身,本来被乔听打得四分五裂的结界再度凝成,比先前还要坚固。
赵端已觉胜券在握,大笑不已:“这下你们跑不掉了吧?”
安无雪推了一下乔听,咬牙道:“你能不能去好好拦住赵端?”
乔听自然知晓轻重缓急,再度持剑朝着赵端攻去!
周围魔修尽皆被吸噬干净,只余下满地白骨,连鲜血都立时干了。
眼看献祭阵法之力就要继续往外蔓延。
安无雪双手结印,登时织了个小范围的结界,拦住那蔓延的黑气。
这一拦,等同以大成期的修为硬生生对上赵端的渡劫灵力!
他体内灵力顿时被自己抽干,五脏六腑巨震,面色煞白。
他却只是稳着手中法印,不曾收手。
魂铃已被敲响,谢折风身在北冥第二十七城剑阵中,这般距离对师弟渡劫期巅峰的化身而言不过咫尺。
他和乔听只需在谢折风到来之前护住那些凡人……
突然!
乔听被赵端浊气往后一打,在空中一个翻身,闷哼一声,还未来得及回身。
赵端大手一挥,灵力送出,撞上安无雪拉开的结界。
结界一颤,终是不堪重负地碎裂!
安无雪深吸一口气。
他身上灵力已空,左臂印记失了灵力支撑,又有发作之兆。
撑不起第二个结界了。
他紧咬下唇,思虑其他拖延之法。
这时。
一个大成期巅峰的魔修自另一处横飞而来,发出一声痛呼。
那魔修正好落在赵端脚下,落地便已是一具死尸。
赵端顺势吸干了这具尸体,却又一怔——出手的并不是乔听和安无雪。
他和乔听同时收手后撤,一道朝这魔修飞来的方向看去。
男人握着出锋的春华,一步一步走近。
困困在这人身边飞着,这人手中,春华稍稍垂落,剑锋之上满是鲜红,剑尖凝着血,一下一下往下滴着。
鲜血淋漓一路。
谢折风白衣浸血如红衣,周身尽是杀意。
唯有安无雪毫无困惑之感,只眸光轻轻一转,微讶。
他想到谢折风会来,但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赵端拧着脸:“——你是乔吟带来的仙修?”
乔听一喜:“这位仙修道友,可是来相助的?此地还有凡人,这姓赵的狗东西引了不少浊气入体——”
“此地魔修,”谢折风打断了他,冷冷瞥了一眼赵端,“除了眼前这一个,其余已被尽数斩杀。”
原来刚才那个横飞而来的魔修尸体已是最后一个!
赵端根本无物可祭了!
不论如何,哪怕只是化身入北冥,出寒仙尊还是出寒仙尊,还是那个剑出可封魔驱浊斩妖除邪的谢折风。
安无雪松了口气,却又不由得觉着有些怪怪的。
他抬眸,这才发现谢折风正在直勾勾地看着他。
困困也在看他,一双圆溜溜的眼睛不住地眨动着。
他:“……?”
呆在那干什么?打赵端啊!
刹那间,赵端展开神识,果然发现谢折风所言不虚,眼角一抽。
他迅速左右看了一眼,似是明白自己不可能是谢折风这个渡劫巅峰的对手,突然疾速朝着安无雪而来!
他是要抓安无雪当人质!
安无雪眉头一皱。
献祭之阵已不足为惧,他即便灵力用尽,单凭神魂,对付赵端一人还是可以的。
他忍着炉鼎印发作的绵软,打算以神识御之。
说时迟那时快,一声剑鸣响起,春华在谢折风灵力的驱动之下掠至他身前,如巍巍山峰一般纹丝不动地挡住了赵端攻势。
谢折风更是借风而起,夺步至安无雪跟前,手袖一挥,灵力冲得赵端向后滚去。
乔听乘胜起剑,直逼赵端而去!
谢折风掐出灵决,勾动四方灵力,抬手落阵。
阵法不仅压制了赵端方才引动的献祭之阵,还开始凝聚镇压此处的浓厚浊气,框住四方,将一切灵力波动都笼在方圆之内。
狂风不止,安无雪也被灵力相撞冲得有些摇晃,轻哼一声。
只这么一声轻轻的声响。
师弟却猛地回头望向他,一双眼睛里满是焦急与关切:“你炉鼎印发作了?”
这人说着,灵力已经覆上印记所在之处,在这飞沙走石浊气漫天之地,心无旁骛地替他安抚了发作。
他格外不自在。
师弟目光中既无杀意也无冷意,面色瞬间一柔,仿佛刚刚看着的赵端等人是厌恶至极的炼狱,而此刻的眼前却是春风送雪的芳菲人间。
可柔和之后,却又覆着几分痛色。
好像在难过似的。
莫名其妙。乱七八糟。
他客气地说:“多谢。”
谢折风又问:“你身上这么多血,可有受伤?”
这人说着便抬手想抓上他的手腕为他梳理经脉。
他还未退开,这人自己动作一顿,手悬停在半空中,竟是往后缩了缩。
像是……像是想碰而不敢碰的模样。
他赶忙往旁边挪去,勉强道:“我没受伤,不必如此……”
困困落在安无雪肩上,“呜呜……”
谢折风一愣。
他看着安无雪退开之势,指节微曲,最终还是收回了手。
他听着安无雪对他说:“谢道友,你的魂铃是我敲的。”
他知道。
“你和裴千走后,我被赵端捉来此处,这位乔仙师来救我,结果赵端险些以此地所有生灵祭阵,我不得已只能求救于你。魂铃我可稍后解释,如今还请你先行除魔。”
言语冷静,字里行间,全是他人之事、大局之危难。
谢折风盯着身旁之人。
这张脸从前只会对他温和地笑,少有严厉之时。
可宿雪……
“我必然会行我之责。”
压下酸涩苦感比一本又一本晦涩的剑法书册还要难,谢折风拼尽全力稳着气息,哑着嗓子,“但你有危险,怎不早些找我?我早在你上霜海那晚便给过你天涯海角符,你可随时寻我……”
师兄眉梢轻动。
那明明如春风般温润的嗓音却裹着疏离的语气:“仙尊。”
他这样喊他。
“我自知身份,不至于把自己当回事,也不可能妄自尊大地觉得自己在仙尊心中有何分量,值得仙尊弃大局不顾来救我。更何况……”
安无雪似乎是真的觉着好笑,眉眼微弯,轻声道,“那晚霜海上,我不过动了不该动之物,便差点丧命——哪里还敢动用那晚所得的符咒?”
谢折风浑身一僵。
他那已经疼到发麻的心竟然还能被再度刺穿,与心魔一道折磨着他。
都是假的。
都是搪塞他的借口。
他后知后觉地明白,云剑、照水、北冥……几番危难,“宿雪”宁可用从头开始的傀儡之身置于险地,都不愿用传音符找他,是因传音符会带上神魂气息。
师兄不想让他知道。
而那晚霜海上……
“那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