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丸的存在并非是平面的占地土地,而是一个又一个特殊的独立时空,本丸之中的时间和时政并不完全相等,而时政本来就是在和时间空间打交道,所以百鸟也不是很担心自己会浪费太多时间。
不如说,他什么都没有,就是时间最多。
作为执法者,在他进入这座本丸之前,这座本丸的刀剑和审神者都有可能是嫌疑人或受害者。但是现在刀剑看起来足够正常安全,那么受害者的身份只可能在审神者身上(当然,他还得见到更多的刀剑确认这一点)。
于是理所当然的,在百鸟眼中,这些刀剑身上都带上了“嫌疑人”的身份。
不是他过于冷漠,没有感受到他们的善意,而是为了不漏抓任何一个违法者,他自然要抱有最糟糕最警惕细致的态度。
根据之前的暗堕档案详情,不乏有些恋爱脑审神者自愿被神隐,在调查发现之前,刀剑们看起来都非常正常、正常出阵内番。若非这位恋爱脑审神者有个很要好的友人暴露了情报,前后检查时时政还会忽视掉这位被神隐的审神者。
时政都快哭了,你们谈恋爱就谈恋爱呗,为什么能谈出神隐结局啊,你们以为是在打恋爱攻略游戏吗?
有些事情不深入到内部,真的弄不清楚具体情况。百鸟一边分析着这个本丸的平面图,一边回忆着他出任务前看过的那些棘手档案,便没有注意到眼前屋檐的些微违和。
于是当下一瞬突如其来的“哇!”出现时,作为执法者经历过无数战斗的百鸟瞳孔放大,本能地后退一步做出拔刀的动作,只是刀此刻不在他的身边,导致手中空无一物显得有些尴尬。
而白色的影子也倒着挂在屋檐上露出了自己的半身,他轻快地笑道:“哈哈,抱歉抱歉,吓到你了吗?”
白色的付丧神从屋檐上轻盈地落地,并未发出多余的声响,长袖随着他的动作飘荡,还穿着出征服只是将身上的盔甲取下的鹤眼睛弯弯,灿金色的眼瞳在昏暗之中散发着明亮的光芒:“真难得可以在本丸遇到另一个‘自己’啊,感觉怎么样?”
“真抱歉没有第一时间来见你,不过我想你也不会在意的吧?”
鹤丸国永将手背在身后,整个人在月下仿佛自体发光,脸上爽朗的笑容并不会打破那份属于鹤的高洁纯粹,却叫人容易亲近。
百鸟早在看到对方摸样时就收敛了自己防备的动作,分析了一下自己该有的态度,带起了鹤丸国永近似的笑容:“哈哈,是吓到我了,果然这种惊吓就是要出乎意料啊。”
“是吧是吧——我就知道你会理解我。”鹤丸国永亲近又不失礼貌,他往前走了几步,身体前倾稍稍靠近百鸟,像是打量又像是在思考着什么,他嘀咕道:“虽然已经知道了,但果然还是很有趣啊,和另一个自己交流什么的,这可和平时在万屋看到另一个自己的感觉不一样。”
“的确是非常出乎意料的感觉。”百鸟附和了一句。
鹤丸国永是相当擅长交流的人,他笑着谈天说地,一点也不会叫人产生烦躁或者不喜,同样还会顺着对方偏爱的话题转向。作为本丸资历(年龄)最大的刀剑之一,再加上他本身喜欢新奇事物的性格,不论交谈的另一方甩出什么话题,他都能接上一二。
或许是路上消耗了时间,也或者是鹤丸国永特地绕了点路,等回去的时候,烛台切光忠已经摆好了床铺,对他们流露出了丝毫不意外的无奈眼神。
这一天总算是这么结束了——只是在睡前,烛台切光忠还是再度检查了一下百鸟脚腕上的伤口,他担心这段路程又会让其变得严重。
本丸的夜晚足够安静,绷着一天神经以免出现失误的百鸟,在一个小时后,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猛地意识到同一个房间里有另外的存在时,他根本没办法放下警惕睡着。
但人类不能不睡觉——刀剑付丧神或许可以,但是他作为人类的灵魂肯定受不了。百鸟强行让自己入睡,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在天蒙蒙亮的时候,总算是闭上了眼睛。
或许只睡了两三个小时,当有声音响起时,大脑相当疲倦的百鸟还是下意识睁开了眼睛。
执法者的工作足够危险,再加上一整个本丸在百鸟眼中都是“嫌疑人”,他自然不会让自己轻而易举失去意识、陷入沉眠。
百鸟坐起身,眼中的迷茫没有出现几息就消失,金色的眼瞳足够清醒明亮,仿佛刚才的疲倦根本不存在。
鹤丸国永打着哈欠含糊道:“早啊。”
烛台切光忠已经开始整理起了床铺。
烛台切光忠和鹤丸国永应该都是本丸之中醒得比较早的那一批人,去洗漱的时候,只能看到零散的几个人。
他们昨天就已经被告知了百鸟的事情,所以对于两个鹤丸国永的出现并不意外,也没有流露出其他的表情。
早饭是饭团,百鸟悄悄松了口气,至少这个分量不大,而且不需要坐在一起吃,所以百鸟只是先拿在手里,说着现在不饿。
太鼓钟贞宗一早就跑过来找他,说着带他在本丸逛逛,给他介绍本丸,百鸟欣然答应。
而另一边,咬着饭团的鹤丸国永看着两人走后的背影,表情让人看不出深浅,将饭团最后一口丢进嘴里,鹤丸国永舔了舔手指上的剩下的米粒,往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他不出意料在三条部屋的檐下看到坐在那里喝茶的三日月宗近,鹤丸国永直接凑到另一边坐下,也给自己倒了一杯:“一大早就喝茶吗?”
“哈哈,是老人家的喜好呢。”三日月宗近笑着道:“我昨天就在想,你什么时候会来找我了。”
“被你猜到了啊?”鹤丸国永摩挲着手里的茶杯,热意透过杯壁传递到他偏凉的手指上:“那我就不拐弯直接问了——昨天出阵的情况怎么样?”
“是出阵的情况,还是另一个鹤呢?”三日月宗近笑着反问。
“你明明知道我在问什么。”鹤丸国永抱怨了一句。
“哈哈哈。”三日月宗近弯弯眼睛:“我可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啊。不过,只是想和我聊聊天的话,我可是很欢迎的哦?”
关于昨天的事情,没有人比太鼓钟贞宗更清楚,偏偏来找三日月宗近,显然是鹤丸国永发现了什么,却不方便和其他人说。
鹤丸国永摸了摸下巴,没有开口,于是这块走廊就这么安静了下来。
三日月宗近看起来并不在意这份沉默,捧着茶平静地看着远处的樱花树。
他们两个都是诞生于千年前的刀剑,很少会有事情能让他们的情绪产生波动,三日月宗近如此,鹤丸国永更是如此。
鹤丸国永只是好奇一件事。刀剑付丧神天生就会使用刀剑,但是说到底他们都是第一次做人,用人类的形态使用刀剑。他们善于用剑,却不代表他们善于使用人类的躯体。
所以出阵会为他们增加经验,学会如何用这具身体战斗,从而有了特定的“等级”来判断他们的强度。
他们都能一眼看出来另一个自己(百鸟)练度不高,可是昨天晚上第一次见面时,那份下意识的动作和反应、甚至杀气,都不应该是一个练度这么低的刀剑付丧神所拥有的。
对方的情况或许并不像此刻看着的那样简单,他肯定还隐瞒了什么。但鹤丸国永又了解自己他自己不愿意透露的秘密和情绪任谁都无法将其调动出来。
三日月宗近似乎察觉了鹤丸国永的想法低笑着感叹道:“拥有好奇心也是一种好事呢你这么不觉得吗鹤丸。”
第8章 特殊阵法。
太鼓钟贞宗是个相当开朗的性格,至少给人的第一印象向来都是如此。然而,实际上伊达组每个人都相当有个性,他们各有各的难搞设定。
但是当太鼓钟贞宗想要变现出受欢迎的那一面时,没有人能做到不被他吸引。短刀拉着百鸟介绍了一下本丸的大致情况,比如开会议和用餐聚会时候的大广间,指着远处的樱花树说平时大家很喜欢去那边玩,亦或者走到田地马圈时,很自然地偷偷拽上一颗小番茄,又或者是凑过去摸了一把马。
百鸟也相当快乐地陪着他一起行动,偷偷摸摸地不被今日内番的成员发现小动作。百鸟更是在太鼓钟贞宗没注意的时候,把手里拿了一路的饭团喂到了小云雀(马)的嘴里。
很好,完美解决了早饭的问题,接下去还有午饭和晚饭——嗯,昨天他们是为了避免自己和本丸其他人接触。不管是因为他是暗堕刀(哪怕是轻微的),还是担心他自身的情绪,都有意无意把他和本丸其他人隔离开,但一下午加一晚上,足够这个消息扩散,从上午洗漱时其他人不再避开自己就可以看出来。
到时候用餐的时候可以跟着一起前往大广间,能见到越多的刀越好。现在他的接触范围只有伊达组(甚至还不是全员)以及之前出阵时的那一个队伍,这可不适合他进行观察调查。
百鸟陪太鼓钟贞宗乱窜了一上午,他的脚步十分轻盈随意,脚铐在过程中并未碰撞,也没有发出过什么烦人嘈杂的声音,就算偶尔显露出声响,也清脆得像是鹤丸国永出阵服时衣服上的轻甲锁链,他的态度让太鼓钟贞宗差点都忘记了脚铐的存在。
于是当路过切磋的道场,被里面的人邀请切磋的时候,太鼓钟贞宗第一时间竟然忘记了拒绝。
而百鸟已经进去很自然地挑选起了木刀,太鼓钟贞宗张了张嘴,但立刻意识到自己不应该代替“鹤丸国永”去拒绝这种邀请。
邀请百鸟的是今剑,可爱的小天狗出口邀请的时候没有任何别的意思,但是当百鸟靠近之后,看到脚铐之后,他才露出“糟糕”的表情,后知后觉想起来昨天被通知过的事情。
但是现在拒绝的话,情况就要往另一个方向转了,所以在百鸟挑选太刀的时候,今剑看向了和百鸟一起来的太鼓钟贞宗。
太鼓钟贞宗犹豫了下,竖起了一个大拇指,示意他不用担心。说到底,那可是鹤先生啊!
今剑点了下头,便认认真真将目光放在了百鸟身上。
他们的眼神交流除了百鸟刚好背对着他们之外,其他在道场训练的人都注意到了,有意无意的,他们忍不住关注的同时又都刻意忽视了百鸟脚上的锁扣,他们很清楚,对于高傲的刀剑付丧神来说,他人流露出的怜悯和可怜才是最叫人受不了的。
既然太鼓钟贞宗都这么说了,其他人自然不会显露出其他问题。
百鸟选好了木刀,和鹤丸国永本体的长度差不多,重量偏轻,但是只是切磋的话,足够了。百鸟随手挽了个刀花,在心里进行判断。他有着丰富的对战杀敌的经验,同样擅长热武器,不过出于背景的关系,都是执法者了,总觉得不学好刀剑总觉得会被排挤,于是重心还是在用刀上。
但是以这种形态和人战斗的话,或许需要适应一下。百鸟想着,转过身对着邀请他切磋的短刀问道:“准备好被我吓一跳了吗?”
今剑已经得到了太鼓钟贞宗的确认,他和鹤丸国永的关系也不差,所以此刻也忽略了那些问题,抬着下巴开心地说道:“哼哼~陪我好好玩一场吧!”
两人没有强调何时开始,只是在话音落下之际,银灰色长发的短刀便以一种极其迅速的速度从原地消失,百鸟却不着急,右脚稍退一步,侧转身体斜斜抬手,木刀相撞没有刀剑那边清脆刺耳,但此刻的钝击同样证明了他的判断正确。
今剑并未停留,短刀的打击和力量向来比不过其他刀种,但谁也不会忽视他们的速度和灵巧。顺着百鸟抬起刀剑的力道,今剑后跃到道场上方的房梁,膝盖微蹲,向前带起反作用力再度向百鸟发起进攻。
比起防御短刀更善于进攻,穿着轻装行动不便的白发付丧神行动却出乎意料的轻盈,脚步移动不大,每一步却带着奇妙的韵律,衣角摆动,此刻他的行动让他无法再控制脚上锁链发出的声响,哗啦的声响与木刀的钝击互相映衬。最开始的今剑显然是带着一点迟疑的试探,但是当意识到眼前的刀剑付丧神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脆弱,今剑也不再留手。
“只是防御的话,可没办法赢过我哦!”小天狗在又一次刀刃与刀刃碰撞时,赤色的眼睛明亮,带着轻快的笑意朗声说道。
“哈哈,按照自己喜欢的方式去攻击,才会更有帮助吧?”白发的付丧神转了个身,眼睛一弯,身上原本随和的气场转变,他低笑着开口:“那么,现在轮到我了——”
没有人比此刻作为对手的今剑更清晰的意识到自己被“锁定”的感觉,眼前的鹤犹如凶兽狩猎一般,猎物与猎手之间的顺序调转!白发的付丧神身体半蹲,不同于刚才几乎只在原地防守,主动发起攻击的鹤行动速度不下于短刀!当意识到了这一点的时候,差点上头的百鸟猛地僵住了自己的动作——等等!这个机动不正常!
这个机动不属于鹤丸国永,属于执法者百鸟啊!
百鸟强行僵停住,而脚上的锁链给了他很好的理由,于是就像是和太鼓钟贞宗第一次见面一样,百鸟很不着调地干脆脸着地直接摔在了所有人面前。
原本还在欣赏着两人极具美感的切磋比试的其他人都愣了一下,作为短刀的太鼓钟贞宗是反应最快的:“鹤先生!”
不过今剑的距离最近,他直接小跑地蹲到百鸟的身边,担心问道:“你没事吧!”
“我没事……”百鸟捂住自己正在往下淌血的鼻子,声音闷闷的,显得相当可怜。
原本在一边观战的药研藤四郎拎着百鸟相当熟悉的医药箱走了过来:“让让,我来看看。”
稍微清洗检查之后,药研藤四郎说道:“没有大碍,过一会儿就能恢复。”
百鸟可怜巴巴地坐在角落的位置,鼻子上被贴了一个小纱布,眼睛都因为刚才的刺激有点泛红。太鼓钟贞宗欲言又止,止言又欲,但是最终没忍住笑出声。
“真过分啊,你竟然还笑话我,贞坊。”百鸟抱怨了起来。
“因为、因为——真的太不华丽了嘛!”太鼓钟贞宗回答道,不过笑了一会儿他还是关心道:“还疼吗?”
“好多了,而且已经不流血了。”百鸟回答道。他观察着道场之中的其他刀剑,依旧没有发现什么线索。
不过在他观察其他付丧神的时候,道场之中的其他刀剑也在有意无意看向他的方向。
药研藤四郎注意到有些走神的今剑,问道:“怎么了?”
“唔……我之前和鹤丸也有比试过。”银灰长发的小短刀歪着头思考道:“我是很早就来本丸了的,比鹤丸早很多很多。”
“但是我记得刚锻出的鹤丸……没有这么厉害。”今剑说道:“如果不是被那条链子拖了后腿,我感觉我会输。”
药研藤四郎挑了下眉,今剑是他们本丸除了初始刀加州清光之外第一个被锻出的刀,经验丰富,也是第一个前去极化的刀。
而极短却说自己不一定能打过一个练度甚至不超过10级的太刀?
“我觉得有点奇怪。”天真烂漫的短刀少见流露出了严肃的神情,但是如何也想不通自己察觉到的问题到底是什么。
“有点不太匹配。”药研藤四郎说道。
今剑眼睛一亮:“对!就是这个!”
“药研,你太厉害了!”
药研扶了扶眼镜,语调平缓:“不,我只是注意到我给他包扎的时候,虽然看起来不在意,但是感觉他对我还挺有防备的。”
这和他表现出来的亲和同样不匹配。
不过药研不是不能理解,毕竟看起来再怎么没问题,程度如何轻微,这位暂住的鹤丸国永都是一把暗堕刀。虽然由审神者压制了暗堕气息,但是果然还是一快悬着的石头。
“还是稍微注意一下比较好。”药研藤四郎这么说道。
今剑倒是想得很开:“没关系啦,那可是鹤丸!如果药研担心的话,我之后多去找他玩好了~”
药研一愣,随后只是笑了笑,不过回过头就看到原本蹲在角落的百鸟不见了,而太鼓钟贞宗却不知何时已经混进了切磋队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