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尖大的胆子,难怪成不了大事。
袁魏昂声色低沉:“丰大人确定要拦我?”
丰溢淡笑:“岂敢。”
二人短暂的对话交锋, 并没有太多信息,温阮却察觉到了基间隐晦的嘲讽,袁魏昂好像很瞧不上丰溢,丰溢似乎也知道,但并不反驳, 且不吝自嘲。
隐在人群里的南星急了,欲要上前, 被宫融雪给拦住了。
“出不了事。”
“感情不是你家少爷,你不着——”
“怎么不是?”宫融雪看着远处清瘦落拓,秀如修竹的身影,“他现在就是我的少爷。”
南星:……
宫融雪转回头看南星,神色肃正:“王爷既然允了我们如此行事,就不会让少爷有危险。”
南星横眉:“我会不知?”
只是知道是一回事,担不担心,是另一回事。
宫融雪怔了一下,笑了:“我还以为你跟蓝田不一样,一点都不介意少爷身边有新人。”
“有没有新人,和安不安全是两回事,”南星看着宫融雪,眉目郑重,“我并不介意少爷手底下多来人,越多人喜欢少爷,为少爷尽忠,我越高兴,要是有人能顶替我的位置,能替少爷处理所有的事就最好了,我和这个人一起,必能辅助少爷走得更高,走得更远,少爷的志向,不应该被埋没,寻常人也真的跟不上,可这太难太难。”
“你不知少爷过往经历过多少危险……不管是我这样的下人,还是天下百姓,甚至大历朝堂,都不能失去少爷。”
“我会懂的。”宫融雪看着远处温阮侧影,话音喃喃。
最近一段时间,几乎是他人生里,从来没有过的好日子,不用寡廉鲜耻出卖色相勾引别人,不用胆战心惊害怕随时被发现,不用一边恶心身处环境一边又抗拒回去更恶心的地方……
这是老天爷给他的救赎机会,他怎么可能放弃?
他今日一直在保持警惕,视线从未放松过一刻,现下习惯性扫视,发现了点不一样的东西——
“南星,你去那里看看,”他立刻发出建议,“我去另一边。”
南星:“嗯?”
宫融雪凑近南星,指了两个人,低声:“那是娘娘教的人,认识我。”
南星立刻明白了,王爷和少爷最近在忙什么,不就是这破教的事?今日有机会,他当然要帮忙抓两个!
看着他摩拳擦掌离开的背影,宫融雪浅浅叹了口气。
“还真不担心我背叛,不担心我跑啊……”
少爷不一样,少爷的人也不一样。
这要是换了娘娘教,呵,想要信任?想的美。
他说忠心,是认真的,今生今世都不会改,敢欺负少爷……死吧!
宫融雪看向娘娘教成员的视线,越来越冰冷。
人群里,一个男人正在缓慢,看似周旋,实则坚定的朝一个方向移动着。
他身量普通,相貌普通,穿着也普通,只一双眼睛精明无比,不注意很难发现,今天的热闹是别人的狂欢,也是他的保护色,他要找一个人接头,方向……正好是温阮三人站的方向。
丰溢在劝袁魏昂,好像就算胆子小,怂,也鼓足了勇气:“今日春闱放榜,人越来越多,一旦出事,后果不堪设想……”
“丰大人在担心什么?”袁魏昂慢条斯理,“我只是和简王妃聊几句天,能出什么事?你不在楼上好好喝茶,特意跑下来说这些话,是真的在劝我,还是激我,亦或——煽风点火?”
丰溢瞬间闭嘴。
袁魏昂便又微笑看向温阮:“如何,王妃可考虑好了,要不要接受我的提议?”
温阮:……
袁魏昂再次‘好心’提醒:“玩的花可以,但是别太疏忽……王妃见谅,我是真的,没想吓唬你的。”
温阮皱眉,看向丰溢。
袁魏昂:“王妃放心,他没听到,就算知道了——也不敢乱说,他什么都不敢的。”
言语间轻视明显。
温阮摇头:“相比怀疑丰大人,我更怀疑袁大人的话,你真的有证据?没有发生的事,也能捏造? ”
“看来王妃很聪明,很懂得做扫尾工作,”袁魏昂看出他的自信,仍然不以为意,微微一笑,“可还是太年轻,竟不知晓,有些事并不需要证据,只要知道有这么一桩事,就可以有证据。”
所以还真是能捏造,一旦心虚,就会被拿捏。
温阮并不心虚,但他想知道:“袁大人想要我做什么? ”
袁魏昂微微笑着,更靠近些许,压低声音:“原本只想请王妃帮忙吹枕头风,你家简王实在太烦了,不过我现在发现,王妃之能,似有更大的作用——要不要考虑,上我的船?”
“你的船?”温阮横眉,“对我有什么好处?”
“这就对了么,这才是正确的谈判方式。”
袁魏昂话音别有深意:“这人啊,有时候最该做的,是不要在意失去了什么,而是要思考,会得到什么——或许你认为会失去的,根本不会失去,还会得到更多呢?”
他在暗示那份‘私情’,你若喜欢,没必要因此斩断,你还可以继续,甚至更大胆,因为作为合作伙伴,他会帮忙圆场。
温阮眼神掠过丰溢,未见此人有表情变化,似乎早习惯了各种被冷落的气氛,也从未想过反抗:“袁大人,我这人说话,不喜欢兜圈子。”
袁魏昂就想,是不是筹码不太够,别人不心动,便道:“宫融雪,你最近得了这么一个下人,想为他报仇,对么?”
温阮眼神变了。
袁魏昂心道终于:“你们这些人,要做好人,要弘大义,钱财酒色都不慕,自身顾不上享受,偏要保护别人。宫融雪会演,让你怜惜了,你便想救,可你有没有想过,他的过往很不可说,以色侍人,雌伏算计,对事对人从未有过一丝真心,上一刻甜言蜜语哄的人,下一刻就能毫不留情持刀杀掉,这样的人,真的值得?”
温阮:“我的人,不劳袁大人操心。”
还说不在意,就脸上这种表情,能骗得过谁?
袁魏昂笑容满怀深意:“捏着宫融雪身家性命的人,我可以给你……”
他凑近些许,微微低头,轻声说了五个字,前两个字是名字,后三个字是地址。
“如何,我的诚意,王妃可满意?若答应和我合作,王妃以后任何想做的事,我都可以帮忙。”
温阮只觉得很微妙,袁魏昂态度不似作伪,可只说了人名,半点不提娘娘教,好像根本不知道这个邪教的存在一样,而且……这么机密的事,竟然也不忌讳丰溢?
怎么丰溢是认过他当干爹么,这么信任?
他心内撇了撇嘴,还是邾晏技高一筹,他赌输了。
心情不太美妙,他也不想演了,正好视野里看到某些人动作……
“好了袁大人,我知道了,你不想让别人知道,你和娘娘教有联系。”他干脆挑明。
袁魏昂瞬间眯眼:“嗯?王妃在说什么,我竟然听不懂?”
“不懂,本王给袁大要解释解释,如何?”
邾晏陡然出现,大踏步从人群中走来,且稳准狠插到温阮身前,隔开袁魏昂过于靠近的距离,还往前两步,逼的袁魏昂连连后退,差点稳不住摔倒。
袁魏昂:“解释什……”
随着他的话,一个中年男人被蓝田在人群人掳获,并押了过来,身量中等,相貌普通,穿着普通,只一双眼精明无比。
宫融雪适时跑过来:“少爷就是他!他就是娘娘教的净坛尊使昆右!”
温阮:“怪不得袁大人敢跟我说名字,原来是马上就要见到了,地址不地址的,稍后立刻改了不就行了,回头我找不到,就是我自己无能了。 ”
他和邾晏对视一眼,就知道今天会有收获。
和袁魏昂这种级别官员接头并非小事,双方都要考虑风险,必会进行的机密低调,娘娘教不可能随便派一个人来,必得是组织里较为上层的人物。
“你怎么会在这里!”昆右看到邾晏,非常震惊。
邾晏慢条斯理:“哦?本王现在应该在哪里?在城外是么?”
昆右:……
邾晏最近一直在暗查娘娘教的事,过年前后,娘娘教蜇伏不出,他也调整策略,并未逼得太紧,直至最近,才又拾起进程,但显然,娘娘教消息很是灵通,尽管他尽力低调,还是发现了,有意避让,比如最近一段时间,京城各处,尤其邾晏盯查的朝廷高官那里,都没有与娘娘教联系的迹象。
可娘娘教又不能不联系人,他们已然不方便进联络人的家,只能寻其它机会,而今日春闱放榜,街上人来人往,很容易被混淆,便专门做了个局,放出一点小甜头,引邾晏去外城,街头人昆右迅速趁乱接近联络人……
不用太久,也不必多留,擦肩说句话就行,谁知道别人居然顺水推舟将计就计!
迅速明白过来现在是什么场面,昆右闭了嘴,狠狠瞪了宫融雪一眼,不再说话。
邾晏视线从袁魏昂滑到丰溢,问昆右:“你来,是要联络谁的?”
昆右不说话。
“真是条忠心的狗,”邾晏低眸,“你想替他瞒着,是觉得他会救你?”
昆右还是不说话。
袁魏昂眯眼:“这是怎么回事?简王不解释解释?”
邾晏:“袁大人不是同本王说过,围猎林行刺的刺客里,有袁大人的人?你且好好看看此人,是也不是?”
袁魏昂摇头:“不认识。”
“不认识,袁大人还给了我他的名字?”温阮叹气,“袁大人这是在轻视我的记忆力?还是想说,刚刚一切都是瞎编的?”
袁魏昂:……
“或许有人冒名顶替也不一定?我只知道这个名字,知其作恶多端,早晚有报应,却从未见过人。”
邾晏理都没理他,指了指站在温阮身边的宫融雪,问昆右:“你该认识他?”
昆右这回说话了,他狠狠啐了一口:“呸!叛徒!”
宫融雪眉眼弯弯,笑的那叫一个明媚:“多谢夸奖。”
袁魏昂感觉有些不好:“若没其他的事,我先……”
“袁大人急什么?”邾晏随意勾了勾手指,蓝星上前,捧着几个本子,他伸手拿一下,再拿一个,“这份证据,指向你和昆布曾在同一茶楼相处半个时辰以上;这份,指向你产业资金流向娘娘教;这份,指向你的心腹手下,与娘娘教来往过密……”
一份一份,竟然全指向他!
袁魏昂感觉更不好了,怎么可能呢?
“如何,袁大人不会还没发现,被人骗了吧?”
邾晏又拿出一堆证据:“还是你以为本王一直不抓你,是找不到任何证据?”
袁魏昂皱着眉头,怎么也想不通,今天本来是想羞辱温阮,让温阮给他吹枕头风,继而影响简王,哪想被羞辱的竟然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