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元帝听到消息,当然震怒,十分不满邾晏此次行为。
拉下袁魏昂,他同意,因为这些年他的确被挟制了很多,袁魏昂太有野心,胆子也太大,满朝文武官员,竟挑不出来另一个胆子大的,敢拉袁魏昂下马,连老二老三都没想过要搞,老六摆出架势要干,他当然支持,只要把袁魏昂抄了,国库立刻能丰盈起来!
他给老六便宜行事之权,给了圣旨,的确是想助老六成事,可他并未料到,老六个不省心的东西,竟然不止搞掉了袁魏昂,还要搞丰溢!用的还是和他后宫女人有染的由头!
这种事是可以明着说出来的么!当年的事已经够丢人,他一直压制着不让别人讨论,为的是什么?他甚至忍着恶心,没有动丰溢,担心丰溢被压的狠了,来个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事,好在丰溢这些年来很识相,从不招他的眼。
现在他儿子竟然要翻出来,要用这个理由发落人?
他就知道这个儿子不孝顺,不省心,从来没有替他考虑过!
“来人——给朕传圣旨,卸了简王的差事!”
第85章 你怪我
“哇哦。”
坐在回王府的马车上, 温阮看邾晏:“你猜的好准,圣旨下的还真就这么快。”
邾晏按住他蠢蠢欲动去掀车帘的手:“坐好。”
温阮:“这么被卸了差事,你不难过?”
马车外, 宫中内监手持杏黄圣旨, 小院中所有一切都在被交接, 包括但不限于被绑起来的袁魏昂, 还没来得及绑的丰溢, 以及整个院子的护卫。
一切迅速且安静。
从现在开始,谁抓的人, 谁立的功,抓到的人如何处理,事情稍后查不查,怎么查,都不是抓人的人能管的事了,皇上这边全权接手。
“习惯了。”邾晏面无波澜。
最多是温阮不乖,非要掀帘吹冷风,他才微挑眉,很是操心的按住了这只不老实的手。
他在朝中一向没什么令人惊惧的势力, 在皇上面前也没什么脸面,还是去年封了王, 和温阮成了亲,成功处理了使团之事,在外面才算是有一点点偏好口碑。
今日之事,未预料到也能猜到,早已习惯, 并不觉得失落。
温阮见他没不开心,没失落, 甚至比平时还稳,感觉有那么一点点不像,突然福至心灵:“你该不会是悄悄藏了点……”
猛然被捂住嘴。
邾晏眼色示意外面还有人,捂着温阮嘴的手没移开,头倾过来,覆在他耳边:“阿阮最明白,不是什么事……都要父皇下旨才能做的。”
温阮眉目肃正。
的确,比如这次借圣旨便利,查袁魏昂顺便查丰溢的‘阳奉阴违’,比如围猎林里对使团遇刺的顺水推舟,借机行事,再比如他还不认识邾晏时,邾晏搞出来的乱七八糟的名声。
如果没借机搞事,怎么会有那样的名声?
不入朝堂,不领差事又有什么要紧,他的皇子身份足矣他做很多事,更何况他现在已经不是一个纯粹的皇子,而是有了爵位的王爷。
温阮拉下覆在唇上的手:“你……早就有计划安排?”
早就料到了?
邾晏:“差不多。”
他并不需要亲力亲为此后所有的事,大部分目的至此,已经达到。
袁魏昂的事已经捅出去了,该凑的证据已经凑齐,该处理的官员也已经有相对的处理方法,不管皇上怎么想,此人必办,他的位置会空出来,朝堂上风气也会涤荡一清。
至于丰溢,他现在仍然存有疑点,他从不会在信息未展露全貌时急切下手,哪怕这个人一定有罪,信息不精准,意味着会遇到变数,而变数,是不安全的基点,不如顺势看看。
他猜,皇上大概不会立刻惩治丰溢,真要惩治,十多年前就会办了,至今未办,一定有什么原因,丰溢自己识眼色,伏低做小是一回事,拿不出确切合适的理由,也是回事。
丰溢明显不是个傻子,当年能躲过,苟这么多年不被皇上猜忌,定然准备了后手,且卧薪尝胆……总要有个目的吧?只是和娘娘教勾联?娘娘教怎么就有那么大的魅力,或者说,实力,让他一个站在朝堂数一数二的朝官认为,能颠覆皇权?
他得把这些找出来。
皇上冷情,他也一直都知道,后妃的宠爱跟宫斗,是皇上偶然领悟,觉得非常好用,后乐此不疲的棋路,十三年前的两个宠妃,夏妃和穆妃,皇上都并非真心宠爱,没那么喜欢,所以夏妃死在大火之中,身边有一对双胞胎子嗣,皇上并不怜惜,穆妃跟着一块烧死,皇上也没什么悲色,当年不伤心,现在更不会,甚至对丰溢可能都没有那么记恨,只是觉得失了一点点面子而已,遂对丰溢的处理,大概率只是困,囚起来不让动,不让别人看。
只要丰溢别不识相,拿当年的事威胁,甚至沾沾自喜,鱼死网破,那皇上就能勉强好吃好喝养着。
他也正好顺便看看,丰溢的底牌到底在哪里,是什么,有多大能量。
温阮听完邾晏的话:“那娘娘教呢?你这么辛苦去查了,皇上若不关注,也不管了,岂不是便宜了这些人……”
说着话,他感觉邾晏神情不大对劲,猛然了悟:“所以你是故意的?你就是想看看皇上关不关注?”
可这之间有什么必要的联系么?
“有些东西我心中有疑,很荒谬,很微妙,尚未得到证实,不大好讲,过几日,我再仔细讲给你听,可好?”
邾晏拢了人,坐到自己腿上:“接下来我们会危险一段时间,怕么?”
温阮很懂:“娘娘教的反杀?”
这个组织一直很神秘,一直很低调,他们针对了这么多次,毁了不少小窝点,娘娘教竟然都忍了下来,没让事态扩大,可兔子急了还要咬人呢,他们一直紧逼,娘娘教能不恨?如今邾晏这个简王为皇上所弃,不喜,岂不正是机会?
“不怕,”温阮是真的不怕,还头贴到了邾晏胸口,“这不是还有你?”
邾晏握住他的手,亲了一下:“今年大概很漫长,很不容易过……但本王的王妃娇气体弱,断不能吃苦。”
温阮打掉他的手:“说谁娇气体弱呢!”
“我,”邾晏将人扣在怀里,寻到了唇,“我娇气,需要阿阮好生疼爱安抚……”
马车走过巷口,有点颠,温阮舌尖被对方牙齿磕到,眼泪差点冒出来,把人推开:“少耍无赖!”
“是谁今日打赌输了?”邾晏不放人,眸底深深,满是情浓,“我说的,袁魏昂对丰溢轻视……”
对所有人都轻视,只高看他自己。
温阮:……
他来之前,又不知道袁魏昂是这样的人,分明是邾晏故意打信息差,没让他知道!
所以你打赌就是为了玩这个?低俗!
邾晏声音微哑:“阿阮,愿赌服输。”
温阮磨牙:“你收敛一点,现在在外面!”
邾晏伸手,敲了敲车壁:“即刻回府。”
车夫对简王的信号指令不要太熟悉,下一刻,马车风驰电掣,像要飞起来似的,直直冲向简王府。
温阮:……
没过几日,传出皇上亲查袁魏昂的事,袁魏昂贪污受贿,把持朝政,结党营私,令皇上很是遗憾心痛,气结之下,不但袁魏昂判了斩刑,他身边的利益团体也被重罚,袁家这艘大船轰然瓦解,再不成势。
树倒猢狲散,往日门庭若市的袁家现在贴上封条,不说门可罗雀,至少所有人都要避着走,之前各种搭关系,拐着弯都要说一句与袁大人有缘的,现在提都不提,更别说春闱前受其恩的学子们。
所有人都低调起来,悄悄扔了袁魏昂给过的东西不说,还极力否认与他有交集,之前春风得意,恨不得和所有人说自己得了袁大人青眼,现在没一个吭声的。
敬宇青家。
温瑜已经接受了敬宇青没考中的事实。
上辈子没有这个意外,但,这也仅仅是个意外,敬宇青是因为生病了才没考上,并非是学识不够,才华不佳,那下回只要没生病,不就一定能考上了?
他平静下来,熟练的去灶间烧火做饭,告诉自己要挺过去,他的夫君是状元之才,因相貌过于出色,又太年轻,殿试被点做探花,上辈子是这样,这辈子一定也会是这样,邾晏虽然被封了王爷,可他不管有没有夺嫡之心,都会下场凄惨,他那什么都不知道的好弟弟,一定会被连累,同样没什么好下场。
这是他人生中最艰难的时刻,只要能挺过去,一切就会柳暗花明,朝他预想的方向走去!
他端着做好的汤面,放到敬宇青的书案。
他知道敬宇青还在生气,伏低做小:“青哥莫要同我生气了好不好?我知道错了,你看,袁大人也出事了……”
敬宇青放下手中书卷:“你早知道他要出事?”
“我……”
“知道是吧,”敬宇青眸色微深,“知道,为何不告诉我?”
温瑜声音苦涩:“我怕青哥不信我……毕竟袁大人那种大人物,位高权重,怎么可能突然一下了倒了,当时也没有任何迹象,我自己瞎琢磨推测的东西,说出来岂不是叫人笑话?我……我只是太在意青哥,不想青哥卷进去。”
敬宇青微叹:“你不是对我不好,你只是不信任我。”
温瑜:“我没有……”
敬宇青抬手,阻了温瑜的话:“你也太过自负,认为猜到一些东西,自己就能处理了?你的好意,于我而言,可有得到任何好处?”
并没有,还害他落第。
他盯着温瑜:“那些日子收到袁魏昂东西的学子并不少,他们都被卷进去了,都没有派官,失去好前程了?”
温瑜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没有。
袁魏昂出事,真正受牵连的是他的利益团体,关系最紧密的那几个,其它涉事官员无非就是罚了点俸禄,或者外派,走走关系甚至可以在原位置不动,何况学子们?
一点事没有,没考中的学子继续之前的生活,无有波澜,考中的学子则一如既往春风得意,该入仕入仕,该派官派官。
敬宇青难掩怨忿:“你若没扔掉袁大人给的那件大氅,我穿进考场,足够暖和,不会染了风寒,那么今次春闱上榜必有我一个,我也同样不会受任何影响,前程不误。”
温瑜:“我也不想这样的,的确是好心,没想到你会落榜……”
敬宇青:“是,你的确没想到,你只想到了你自己而已。”
温瑜:“青哥……在怪我?”
“难道该怪我?”敬宇青盯着他,“怪我学的太努力,还是怪我学识不够?”
“不不你肯定是努力的,周遭所有人都在夸你,怎会学识不够……”
“滚出去。”
温瑜再一次被赶出了房间,那碗汤面,估计坨了也不会被吃掉。
不仅敬宇青跟他闹,不原谅他,敬母更是得理不饶人,处处给他脸色看,他已经够伏低做小,但还是忍不住了。
眼下境况让他无法理解,憋屈情绪让他无法消解,他走出家门,想出去透透气。
可能最近运气真是糟糕透了,他还没走出多远,突然后颈一痛,眼前一黑。
再次醒来时,眼睛被蒙了黑布,什么东西都看不到,双手被反绑在椅子后,坐着的椅子好像是被固定住的,任他怎么挣扎都动不了。
怎么回事,被绑架了?可别人为什么绑架他?他好像没什么仇人……
“你早知道袁魏昂会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