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自己不能拖后腿,三皇子撩起袍子就跑。
然后发现,今天的运气着实不怎么好。
途中经过一个非常眼熟的宅子——邾晏的简王府。
简王府作为本朝唯一一个封了王的皇子府,自然是气势恢宏,富贵无双,尤其成了亲之后,别的讲究也上来了,除了邾晏本人的肃杀之气外,多了繁华装饰,看起来柔美了些许。
邾晏是皇子中唯一一个武艺不俗的人。
他的护卫也个个都是高手。
也就是说,如果朝他求救,他又伸手了的话……安全一定无虞。
要出声呼救么?
三皇子头一甩,直直越过了简王府。
怎么可能!
老六这东西一直看不透,说他有野心吧,都已经是兄弟们之间唯一一个封王的了,仍然一点都不争气不上进,进宫次数少的可怜,也不怎么关心朝事,这一年人们争的都要打出狗脑子了,老六看都没看两眼;说没野心吧,老六也是会揽事的,比如之前的北狄使团,比如懒懒散散一直没放手,拽着查的什么娘娘教,拢的全都是麻烦事,还胆子比天大,什么都不怕!
这人不可能什么都不图,图的东西……可能他暂时没看到。
看不懂的,当然不能随便沾。
到时候被溅了一身血怎么办?
这种随心所欲的疯子,可以偶尔拿来当刀使,却没必要亲近。
三皇子使尽浑身力气,哪怕一路跑到京城最偏僻无人的巷角,也没能逃离蒙面人的追杀,这些人已经又追了上来,而他的护卫却折损太多,难以护住他了。
难道今日要死在这里……在劫难逃了?
三皇子不想认命,可也没有什么好办法,背后紧紧贴着墙,手里握住冰冷匕首柄时,发现上天还是怜他的。
不知从哪里突然出现一个人,也是一身黑衣,蒙着面,但这个人和蒙面刺客群不太一样,衣料更高级,也没有那么多花里胡哨的暗纹,年纪略大些,气场非常强,武功看不出来如何……
因为他一出手,那群蒙面刺客感觉突然变了,阴招使不下去了,凌厉气势被卸了,像是突然遇到了天敌,竟然几招之下就败退,一个个全跑了!
“三殿下……”这人朝三皇子的方向走。
三皇子往侧边退了两步。
这人才收起了长刀,微颌首:“我没有恶意,三殿下不必担忧。”
三皇子面色冷肃,手中匕首仍然没放。
你说没恶意就没恶意?连脸都不露,想骗我?
“此后类似之事不会再有。”这人似乎也没想多说话,面巾未摘,未再靠近,再次点点头后,转身运着轻功飞走了,很快消失不见。
三皇子:……
这人对他还算恭敬,当然他是皇子,别人恭敬理所应当,可眼下境况好像有些奇怪,对方的眼睛他不熟悉,声音他不熟悉,派头他更不熟悉,应该是不认识的人?
不认识的人,为何要救他?难道是看好他,想要投效?
可人前不能露。
尤其幸存护卫们心气不足,过来询问时。
“走吧。”他早早收起了匕首,长身立玉,懒懒拂了拂衣襟,一脸的随适镇定。
二皇子那边也很刺激,他同样也怀疑了三皇子,但感觉也不对劲,总之情况很是危急,他一路冲撞,想在护卫掩护下闯出条生路。
他的方向选择与三皇子刚好相反,不但没有遇到,他也没有途经邾晏的简王府,反而经过了另一处偏僻所在——天牢。
路过这里时,他好像看到了一个黑衣黑袍的蒙面人,但因为他跑的太快,视角卡的太死,他只看到了一瞬,再眨眼已经不见,好像一切都是错觉。
天牢外一片死寂,没有声音。
二皇子恍惚记得,这里好像被父皇关着一个人来着?叫什么名字……哦对,好像是丰大人,丰溢。
不过他显然没时间管旁人的事,自己都自顾不暇,马上要死了!
他疯狂往前跑,眼看不敌,终于有人来救他了。
却不是什么路见不平的好心人,而是他自己早早藏在暗处的暗部力量,这是他精心筹谋,好不容易藏下的私人力量,今日出现,虽然救了他的命,但也彻底暴露了。
二皇子磨牙:“谁通知你们来的?”
暗部首领:“不是殿下的手令?”
二皇子:……
行,他这暗部看来不是今天要暴露,早就暴露了。
可问了几句,又问不出什么名堂,暗部因要隐秘,他平时都不怎么主动接触,只以秘令信号传达,现在这个信号显然被人截取获知,且利用了,他现在的应对只有是改变信号密令,防备以后,但利用过的人是谁,全无头绪,接下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风雨欲来啊……”
二皇子感觉,有点糟糕了,得好好准备。
两个皇子同日遇刺,第二日自然在朝堂掀起轩然大波,各党派团体上折子打嘴架抬大杠,互相怀疑攻击,好不热闹,最后连打算好稳坐钓鱼台,低调不出来的二皇子三皇子本人,竟也没忍住,互相怼了几句。
“是你吧,就是你要杀我吧,除了你,谁还会对我下这样的狠手!”
“恶人先告状说的就是你这种人了,分明是你心狠手辣,竟还敢指责别人?怎么,声音大就有理了是么!你看看我身上的伤!”
“怎么,看着哥哥近来态势越来越好,得人崇敬尊敬,受不了了?着急了是吧!”
“笑话,就你那点东西,我会嫉妒?少在这给我装大头蒜,我告诉你,我若死了,你也别想活!”
朝堂一片乌烟瘴气,文臣都大打出手,皇上反倒特别祥和宽容,很是坐得住,安抚了这边又体恤另一边,两碗水没谁比他端的更平。
邾晏这边,一直盯着各处消息,已经很控制了,还是没忍住从牙齿缝蹦出两个字:“蠢货。”
温阮因为好奇邾晏做过的事,已经让他进屋睡觉,闻言笑出声:“所以简王殿下要不要发发善心,指点指点某些人?”
“再等等,会有人按捺不住的。”
邾晏将温阮抱到膝上:“我若出手太早,会被发现的。”
温阮挣扎着要下去。
邾晏没让,抱的更紧:“嗯?”
温阮:“……你先把你自己按下去再说!”
邾晏低眸看了一眼,笑了:“只要阿阮乖乖的,别乱动——”
温阮信他个狗,还是不让抱。
邾晏只得抱紧了,提起别的话题:“有人见了丰溢。”
温阮注意力果然被调开:“谁?”
邾晏:“阿阮猜猜?”
“这还用猜?”温阮抬眸,“必然是娘娘教的人!救他出去了?”
“还没有,”邾晏摇了摇头,“可能还不是时候。”
温阮:“那说了什么,交接了什么事?”
邾晏:“唔……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温阮:“嗯?”
邾晏:“你的夫君受了伤,需要王妃好生抚慰才能好起来。”
温阮:……
你要不要脸?
“阿阮若是疼疼我,我不但告诉你他们说了什么,还告诉你——”
邾晏唇角微勾:“这次的刺杀是谁干的。”
温阮意外:“难道不是娘娘教?”
是你以自己为诱饵,勾来了刺客,又甩了出去,不是娘娘教是谁?
“一部分是,”邾晏声音微低,“比如三皇子那边,他是我提前得知他行动,并顺势准备好的脱钩陷阱。”
温阮眨眨眼:“所以二皇子不是?”
邾晏:“不是。”
温阮:“那是谁?”
邾晏倾身,唇覆过去:“阿阮努努力,再猜一猜?”
温阮呼吸被夺去,大脑一片混沌,良久良久,终于有新鲜空气得以进来的瞬间,他突然想到了:“难道是……是……”
声音绵软,失去力度,气息弱的不像话,他只能勉强抬起手指,往上指了指。
邾晏眸色微深,再次倾身过去——
“阿阮怎么这么聪明。”
皇宫,太元帝寝宫。
药碗药瓶子碎了一地,到处是溅开的瓷片,危险且锋利。
太元帝揉着额角,双目赤红:“这些都不管用,给朕拿新的药来!”
“可太医开的药只有这些……”跪在地上的老太监瑟瑟发抖。
“朕说的是太医开的么?”太元帝盯着他,“朕身边没多少信任的人了,别逼朕杀你。”
老太监头磕在地上:“皇上三思啊,那些药也未必能……”
太元帝:“怎么,你也觉得朕快死了?”
老太监一个劲磕头,不敢说话。
“朕死不了!朕当年能从众皇子中杀出来承继帝位,能不让越发笼络人心的皇后把持权势,连最心爱的太子都舍了,这次怎么可能扛不过来!”
太元帝将龙案上的折子悉数扫下,冷笑:“朕的位置,不允许任何人抢!药!给朕拿过来! ”
老太监仰起脸,额头一片青肿:“可是皇上,那是虎狼之药啊!”
太元帝:“怕什么!朕是天子,天赐鸿福,遇难呈祥!朕只要活着,就能一直活下去!任何胆敢觊觎朕位置的,都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