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然,他会笑。”
新出炉的简王殿下已经预料到了那一幕,为了忙这些破事,他已经好几日没见到阿阮,今晚回去大约是个惊喜,阿阮会不会高兴的扑过来……
邾晏长眉斜飞,警告师牧云:“你不准胡说八道。”
师牧云:……
行行,你的惊喜你亲口告诉你的小可爱行了吧!
他气的棋都下下不去了,反正事也已经说完,干脆告辞,不再理这个内心过于闷骚荡漾的男人。
夕阳照晚,余晖朦胧时,邾晏离开了皇城,翻身上马,问蓝田:“人在何处?”
他没细说,但蓝田知道说的是谁:“小少爷今日似有闲暇,进城来了,同霍二少吃了顿饭,午后闲坐没多久离开,并未回温国公府,而是又出了城。”
那就是回庄子了。
邾晏长腿一夹马腹,转了方向,直冲城外,庄子方向。
黄昏的时光很短暂,往庄子走的路又略长,跑马没多久,天色便渐渐黑下去,周遭风劲马蹄疾,应着过于明显的心跳,许是夏日过于火热,马背上人的心也激烈跳动,难以平息。
终于到了庄子。
邾晏直接纵马跨过矮栏,一路奔向温阮的院子……却见灯黑着,睡了?
再一听,内里没有人的呼吸声。
人不在?
“殿下——六殿下——”庄头刘大海一路追着狂奔过来,奈何两条腿干不过四条腿,六殿下太快了,直到追到少爷院子,他才跟狗似的,双手搭在膝盖喘气,颤颤巍巍抬手,递出一个信封,“少,少爷说,给,给殿下。”
他感觉气氛很有些不对,送了信就贴到一边廊柱下,大气不敢出,喘气也尽量憋着。
六殿下太可怕了,尤其看到信之后的脸色,简直要杀人!娘喂,还是离远点好……可这是少爷交代下来的任务,没法子,他得干,要不说他刘大海地位高呢,终于闯到少爷心里了吧,不然为什么重要信件让他转交,没交待给国公府呢?还是他最亲!
“好阿阮,当真狠心。”
六殿下的声音融在夜风里,尾音绵长,似叹息。
蓝田:“……王爷,要追么?”
刘大海眼睛瞪圆,眼珠子差点掉下来,什么王爷,谁是王爷?六殿下封王了?那自家少爷岂不是要当王妃了?那他刘大海岂不就是王妃心腹,未来王府一把手,外务话事人?
他脚底都飘了,下意识要往外走,道声恭喜讨个口彩,也混几个赏钱,可看到六殿下的脸……他往前迈的脚生生止住,一动不敢动。
“为什么要追?”邾晏话音冰冷,眼神也冰冷,“自然是冷一冷,教他个乖,告诉他有些事不能做。”
今日学会不辞而别,改日会不会离家出走?再过些日子,恐怕连他这个夫君都敢忘!
娘喂,这眼神,这语态,哪里是要冷淡警告,看起来像要杀人了!
少爷……我的好少爷,您惹到的到底是怎样一尊佛!可千万要保重啊!
……
午夜,温阮突然梦中惊醒,心跳半天平息不下来,干脆披衣坐起,拉开舱门。
外面水波摇曳,映着星月之辉,可纵目远望,四周全是一样的水面,没有河岸,没有树木,再好看的浩淼水面,在暗夜里都会显得有些阴森。
他现在是在一艘船上,霍家自己的快船,造的足够大,也足够稳,哪怕这两日风向不佳,不利前路,三日之内,也能到达泗州。
“阿阮?可是睡不着?”
旁边舱房壁轻轻敲了下,是霍煦宁,他也睡得不安稳,听到动静,便问了。
温阮:“没事,就是心里装着事,睡不踏实。”
“我也有点……好像黄昏前睡的久了点,走了困,夜里总觉得睡不着。”
霍二少干脆抱着薄被过来找温阮,也不点亮灯烛,就这么就着外面轻摇波浪,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
“怎么了,突然惊醒,梦到什么了,这么害怕?”
“梦见被怪物抓了,说要生啃着吃,都不打算弄熟,实在太不讲究了。”
霍二少:……
还得是好兄弟,点评噩梦都这么清奇。
“想好先到哪儿了么?咱们的信息量实在不够,虽然出发前放了飞鸽出去,可如今咱们在船上,回音收不到,只能到了再归拢总结,这没头没绪的,船在哪停?”
温阮已有打算:“不若,去会会老朋友?”
去哪对霍二少来说不方便,手里有船嘛,不过:“那里是泗州边缘,不是热闹地方,还很穷,吃住大约都没那么方便。”
他说的不方便,不是没地方,搞不到饭,而是条件有限,享受不了。
温阮思忖:“先看看,浪费不了多少时间,没用就立刻走。”
霍二少觑了眼他:“六殿下那边……真没事吧?”
“能有什么事?”温阮不在意的摇摇头,“你饿不饿,要不要听点宵夜?”
霍二少摇头:“别了,再积了食不舒服,不过……酒倒是可以来点,好睡。”
……
两人下船时,是个安静的早晨。
泗州边缘小县,边缘村庄的小码头,停船倒是很方便,反正周围没有船,也没有人,随便停。
走进村子,非常安静,过于安静了。
灿烂阳光洒在地上,村子里却家家闭户,空房子尤其多,路上没有人,也没有声音,很少看到挑贩做生意的人,也没有小孩子顽皮哭闹,走的久了,才能看到一二村民,但这些村民似乎很专注自己的世界,要忙自己的事,不怎么理会别人的招呼。
“你有没有觉得……这里过于安静了?”
安静到有点奇怪。
霍二少碎碎念:“我三四年前来过这里,不是现在这个样子啊……阿阮,你注意到没有,我们走了这么久,遇到几个男人,老人,小孩也碰到一个,可一个年轻姑娘都没有!”
“嗯。”
温阮还注意到,这里家家户户门口,都用石头搭了一个很小的供奉台,有的更简略,挂了一小方布,或画了一个图像,莲座,纱簪帽,柳枝玉瓶,很像佛教里的净瓶观音。
霍二少慢慢的,也看到了:“这这这……这什么意思,这里所有人都信佛?”
并不是。
二人逛了一圈,发现附近不是没有佛塔寺庙,但那里并没有香火,且已破败,一个和尚都没有。
真的信奉佛教,怎会对佛寺的不管不顾?
温阮沉吟:“菩萨和佛,也可以是两码事。”
霍二少想仔细看看那些供奉的画像,认一认是哪位菩萨,佛教里菩萨很多的,可村子里村民画风独特粗犷,他愣是认不出来是哪位,想临摹自己画都很难,实在是看不清线条。
温阮:“总归是个女人。”
坐莲姿势,头发样式,裙子和手,再粗糙,性别也能看出来。
“就说啊,”霍二少十分不理解,“他们拜菩萨,应该对女人尤其有好感啊,为什么村子里一个姑娘都看不见?”
温阮抿唇:“走吧,先去赤江龙的盘子。”
霍二少凭着不怎么清晰的记忆,以及随手地图的帮忙,带着温阮找到了大门——
“去传话,说有人找你们老大。”
“知道我们老大是谁么就信口胡说?”看门的明显不愿意配合,手里比划了个姿势,“哪来的阿猫阿狗,我们老大什么人物,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温阮:……
他有点不太懂这个手势,一般讨好处赏钱,就是拇指食指轻轻搓一搓,可这人不但搓,还捏了个兰花指。
霍二少也不懂,他才离开泗州几天,这是又有新鲜东西玩了?
“看个屁!规矩懂么规矩!娘娘米都没有,还妄想让老子传话,老子看你们就是过来骗钱的!”
娘娘米?什么玩意儿?
霍二少和温阮对视一眼,还真不懂。
“没错,你爹就是过来骗钱的!”
不懂也不耽误事,霍二少脚一抬,把这拦门的狗踹开,顺便把门也拆了,气沉丹田:“赤江龙!你找死是吧,谁都敢怠慢!”
第42章 本王要惩罚他
“快来人啊, 杀人了——”
随着看门小弟撕心裂肺的喊声,霍煦宁带着温阮,大踏步连踹几道门, 走进正厅。
江大龙正仰瘫在春凳上睡觉, 宿醉没醒呢, 听到动静堵上耳朵, 背过身——
忘了前一晚喝大酒醉的不肯回房, 非要蹭在长宽几乎都盛不下他的春凳,长宽都盛不下了, 这一翻身,不妥妥掉下去?
“操!”
脑门磕的生疼,江大龙一句字正腔圆的脏话,抹了把脸,阴森森往外看:“哪个不长眼的大早上瞎闹?叫爷爷逮住你——”
霍二少精准踩住他胸膛:“你祖宗!睁大你的狗眼瞧瞧谁来了,给我端着点!”
“操姓霍的你个狗东西竟敢踩老——”
看到霍二少身后的人,江大龙腾的跳起来,手忙脚乱的把睡一晚上散开大敞的衣襟裹上,胡乱往腰带里塞, 顺手捋了一把鬓发,试图让狗啃似的乱糟糟发束没那么乱, 一整个彪形大汉突然局促起来:“少爷怎么这么快到了?我昨天中午才接到的信,以为你们最快也得明天晚上到呢,我这乱糟糟的你看……”
他一边嘻嘻陪笑,一边眼锋凌厉,招呼手下小弟进来收拾, 桌上乱七八糟的东西捡走擦了,地上零零碎碎捡开抱走, 窗子打开通风……
小弟们也伶俐,没几息,厅堂就干净了。
至于那个瞎喊的看门小弟,现在已然听不到动静。
“来,少爷,坐!”厅堂干净了,江大龙腰板也挺直了,整个人俨然不拘小节的粗犷行船汉子,膀大腰圆,雄性气势十足,“早饭用了没?这破地方想是不方便,来人——给我们少爷上一桌!”
至于霍二,他屁股一顶,直接把人撞开,想坐哪自己找地方,这种狗东西还用得着招呼?
温阮:……
“谢龙哥。”
“叫什么龙哥,见外,叫我小江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