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馔堂,他还下意识地看了看陆怀璟在不在,如果陆怀璟又带了食盒,他吃了饭陆怀璟会不高兴。
进去之后,他发现陆怀璟并不在,只有明知言在等他。
他快步到了明知言的身边,听到明知言安慰他:“你不必烦恼了,陆怀璟那边我处理好了。”
“哦……”俞渐离很想知道明知言是如何处理的,最终也只能咽了回去。
陆怀璟不来他身边,他也乐得清静。
谁知他吃完饭回到支堂后,就看到支堂里其他监生表情怪怪的。
他没有理会,独自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静坐了一会儿,便有人沉不住气地对他说道:“之前还得意呢,现在看来陆少爷不会再理你了。”
俞渐离看向他,没有说话。
那人见俞渐离还不知情,当即得意地道:“今日明知言害得陆怀璟挨了十戒尺,如今还没离开绳愆厅,他定然恨死明知言了。对你啊,怕是也跟着恨上了。”
俞渐离听完突然一阵惆怅,果然是明知言的处理方式。
只希望陆怀璟报复的时候如果带上了他,出手轻一点,或者报复了明知言,就不要报复他了。
结果当天夜里,陆怀璟再次出乎俞渐离的预料。
陆怀璟自己抱着一床被子,小跑着来了俞渐离的号房,进来的时候还在抹眼泪,哭得破马张飞的,嘴里嚷嚷着:“明知言他阴险狡诈,我今天就要睡在你这里和你一被窝,气死明知言那个乌龟王八蛋!”
“这、这、这……”俞渐离看着陆怀璟哭着脱了鞋子,到了他的床铺上自己铺被子,半天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这位爷报复的方式真是别致。
不过这个方法确实挺能刺激明知言的,一招就按住了明知言的七寸。
“上次夜里我和几个好友在林中凉亭聚在一起吟诗,没错,是喝了点酒,还在情绪激昂的时候比量了一番拳脚,也不算惹事吧?
“结果明知言与监丞聊天的时候,提及了此事。谁没事闲的去和监丞聊天啊!他就是故意的!”
“这……”俞渐离没法回答,因为明知言就是故意的。
而且陆怀璟哪里是会吟诗的人?
多半是聚在一起喝酒,酒后发疯吵了起来,并且对其他人动了手,对方不敢惹他忍了这口气,明知言却把陆怀璟告发了。
最终俞渐离只能问陆怀璟:“你怎么自己来了,你随从呢?”
“他不让我来你这里,他说你名声不好,我来了,之后定然会传出去什么不好听的,有损我名声。我没听他的,趁他不注意我就自己过来了。”
“哦。”这还不如不问呢,这个回答挺让人揪心的。
也难为这位大少爷了,自己抱着被子来的。
只是抱着被子来他这里,更解释不清了!
这简直就是雪上加霜!
“你看我的手啊!啊啊啊!都肿了!”陆怀璟动作利索地已经铺好了被子,并且进了被窝里,伸出手来给俞渐离看。
陆怀璟的身体也挺娇嫩的,被打了十个手板,手掌通红,肿得手掌都厚了些许。
“我有药,我给你涂。”俞渐离说着就要去取药。
“不用了,我经常挨打,准备的药都是最好的,你的肯定不如我的。”
“这倒也是。”对于这一点,他也十分认可。
这时外间有人敲门,俞渐离迟疑了片刻还是去开了门。
陆怀璟也跟着探头去看,想看看是不是明知言听到信儿过来了,他定要在俞渐离床上打滚,气死明知言那条毒蛇。
结果打开门,门外的居然是纪砚白。
他没理开门的俞渐离,而是去问陆怀璟:“池塘里的蛙都被你生吞了吗?怎么这么吵?”
俞渐离倒是挺感谢纪砚白没推开房间中间的小窗直接开骂的。
陆怀璟抱着被子躺在俞渐离的床铺上,根本不被纪砚白威胁,摇头叹气:“我不太喜欢看到你们两个人站在一起的画面,看着像黑白无常来索命了。”
小麦色皮肤的纪砚白,与肤如凝脂的俞渐离对视了一眼,一同沉默。
第10章 练箭
纪砚白垂眸看向俞渐离。
他站在门口暗处的位置,让自己的面容被掩埋进黑暗里,眼眸却格外分明,这般面无表情地看向一个人,多少有些让人畏惧。
俞渐离甚至开始思考,自己究竟有没有做什么不妥的事情,毕竟是因为自己引来了陆怀璟,才吵到了纪砚白。
这时纪砚白主动打破了沉默,问他:“需要我帮你把他扔出去吗?”
“我……我是无辜的。”俞渐离又不能让纪砚白做这种事情,也不能拒绝,只能解释自己的立场。
纪砚白也不争辩:“我知道。”
“对不起,是我没处理好,吵到你了。”
“我没怪你。”
这时陆怀璟又开始吵嚷了:“纪砚白,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
“你不觉得你这样做会让他为难吗?”纪砚白朝前走了一步,身体靠在门边,歪歪扭扭地双手环胸,因身材高大,挡住了门外大半的月色。
“我是要气明知言那个混账!”
“嗯,但是此事与他无关,他还是明知言的朋友,这样夹在你们中间,他很为难。而且,你有没有想过你真住在这里了,旁人会如何想他。”说着,纪砚白下巴一扬,朝着俞渐离示意,“你看,都要吓哭了。”
倒是没要哭。
但是他知道纪砚白在给自己解围,只能沉默地站在一边不拆台。
陆怀璟似乎也回过神来,表情逐渐纠结起来,似乎也想放弃在俞渐离这里闹腾。
纪砚白在此刻再次出声:“再不下来,我就一脚把你踢出去。”
“你威胁谁呢?本少爷是你能威胁得了的吗?”
纪砚白也不是废话很多的人,侧头看向俞渐离,道:“我进来了。”
“哦……”
纪砚白干脆走进来,朝着陆怀璟走去。
陆怀璟吓得从被窝里蹦起来,绕着纪砚白下了床,举动间还不忘抱着自己的被子:“纪砚白我警告你!你要是再惹事,这国子监你就待不下去了!”
“我正好不爱待。”纪砚白回答。
“你就不怕皇后娘娘把你送到崇文馆去?”
“……”纪砚白显然也不喜欢那个地方,嘴唇紧抿,没再说话。
说起来,当今太子还是纪砚白的外甥,他真去崇文馆也算说得过去。
可纪砚白不想卷进那个圈子里,弯弯绕绕太多,让人不自在。
他只适合征战沙场,带兵打仗。
和太子没有太多来往,未来也只听从命令,是他们最舒服的关系距离。
陆怀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被子,对俞渐离道:“我去收拾明知言,得回去想想主意,先走了。”
说完,便出了号房。
刚巧他家里的随从也到了,他将被子丢给了随从,便自顾自地朝着自己的号房去了。
见陆怀璟走了,纪砚白才道:“陆怀璟这般来了,说是会有损他的名声,其实对你的名声伤害更大。他还有家世背景撑着,而你想要再翻身就难了。
“已经到了这种程度,就应该直截了当地拒绝他,以他的脑子,惹了他他也只会生一场气,其他的什么也造成不了。惹了他,就算惹了一个很好惹的人,回击都不痛不痒的。”
纪砚白身边有昙回,昙回又是一个风吹草动都能打听到的人,能知道原主之前发生的事情也不奇怪。
所以纪砚白也知道他此刻的处境是什么样的。
不过看纪砚白的态度,显然是向着他的,相信他不会做什么不堪的事情。
俞渐离低声道:“谢谢你帮我解围。”
“我倒是没什么,反正也睡不着。”纪砚白说完走出了他的号房,走到门口时脚步稍有停顿,似乎还想说什么,最终什么也没说,径直离开。
俞渐离看着他离开,突然觉得,纪砚白好像是一个很讲道理的“野蛮人”。
*
俞渐离重新去整理自己的床铺,没多久,便听到了敲门声。
这文质彬彬的节奏,显然是明知言。
他快步走过去打开号房的门,明知言站在门口朝着里面看了一眼,确定陆怀璟已经走了,才道:“我们出去走走吧。”
“好。”
号房隔音并不好,而明知言显然是要跟俞渐离说些什么外人不能听的,二人只能出来。
他们在国子监内的林中并肩而行。
距离号房有些距离,确定没有其他人打扰了,明知言才颇感歉意地道:“抱歉,因为我,让你被针对了那么久。”
俞渐离轻笑起来,眉眼里都是云淡风轻:“无妨,我如今的处境也有当年事情的影响。而当年的事情怪罪不到你的身上去。”
“当年你我名字并列,世人皆称呼我们为双杰,可如今……”明知言感慨着,仰头看向月亮,终究也只是无奈地笑了笑。
月光在二人的发梢和肩头铺上了一层银色,安静的夜如冬眠的蛇,清风徐徐,带来一阵清凉。
“像明兄这般优秀,势必要经历这些,谁让……你是太子欣赏的人。”
明知言自然知晓俞渐离的意思,于是道:“就是因为太子欣赏我,我就要经历这些针对。只有旁人皆质疑我,没人敢用我,甚至排挤我,才会显得太子的欣赏是恩赐,是伯乐,是温暖。
“这些人对我的态度,自然也有太子的默许,不然他怎么会没有任何作为?只有我将所有人都得罪了,走投无路了,只有他能够庇护我,才能成为他最忠诚的奴。
“可他越是这般操作,越让我觉得不适,仿佛我的未来都在他的算计里。”
明知言是太子赏识的人,便无人敢朝着他投出好意。
明知言没有表示态度,旁人得了指点,便用责难明知言来获得太子的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