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庆幸此刻战乱,纪砚白还在边境不知道他回京的消息,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待纪砚白回京的时候,他恐怕已经……
他们二人都不能好好道别。
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时纪砚白还在生气,若那匆匆一别便是最后一面,想想也让人觉得惋惜。
造化弄人。
他只能妥协。
若是能救明知言,俞渐离觉得是值得的。
俞渐离捧着小盒子准备离开,七皇子却抬手挡住了他:“打开吧,我们是一样的目的,最后出面的人是你,我也可以帮你参谋一二。”
俞渐离想了想后还是同意了,毕竟他知道剧情,七皇子是一定会救明知言的人。
俞渐离轻而易举地打开了盒子,果然,凭借他对明知言的了解,明知言一定会选择最复杂的那一套密码。
他却不知道,七皇子又暗暗酸了一瞬。
他取出里面的纸张阅读起来,随后说道:“是明知言的原手稿!如果将这个手稿呈给陛下,再去国子监或者陆怀璟那里取来他曾经的考试文章,就能证明明知言没有写激进的那一部分。”
七皇子看着手稿,却沉默了下来:“可这无异于直接告诉父皇,是太子想要改变这一方面的律法。父皇又怎么会想不到太子真正的意图?他恐怕并不想立即废黜太子,所以这一部分父皇恐怕会当成没看见,舍弃明知言还是舍弃太子,很好选择。”
“我不知道知言真正的意图,他什么都不告诉我……”
俞渐离有些迷茫,他不知道明知言是要舍弃自己,让太子的野心暴露,激起贵族们和太子的矛盾,让七皇子渔翁得利。
还是说他是不得已才做了这些?
抑或者明知言有其他的打算?
若是前者,将这个手稿交给那些贵族似乎反而更有用。
七皇子看着手稿问俞渐离:“你打算如何做?”
“不管知言是什么意图,我心里只想保全知言。”俞渐离说完,小心地收起手稿后问七皇子,“您可能得到被篡改后的内容?我会书写奏本,尽可能让圣上在知言这里息怒,让知言无罪。”
“你想……完善变法?”
“我的能力有限,只能说修正一部分内容。”
“你没有官职,真的递上去怕是会有诸多波折,我也没有万全的法子。稍有不慎,怕是会因此丧命……”
“我知道,这就要靠您的能力了。”
“好,我两日内会送到你的住处。”
“多谢您。”
俞渐离捧着小盒子出了房屋,乾宝立即到了墙角下蹲下身,示意俞渐离可以踩着他后背上墙。
俞渐离却没理他,直接打开院门走了出去。
乾宝愣了一瞬,接着跟着俞渐离离开。
俞渐离回去的途中才反应过来,他和乾宝这种没有半点功夫的都能躲过宵禁守卫,看来是有人故意照顾了他们的路途。
所以回去时,便不用那么鬼鬼祟祟的了。
他拿着手稿回到客栈房间里,认真地读了所有变法的内容。
果然是明知言的手笔,逻辑严谨,观点犀利,一针见血。
这种文章的确能刺激到圣上,再加上圣上看过更改的部分,会愤怒也不奇怪。
明知言是太子的人所有人都知道,太子还将这份变法修改,是不是有些太心急了?
还是说,太子已经预料到了?
太子早就打算舍弃明知言这个不听话的“狗”,之前对明知言态度不错,也是希望明知言能够写出像样的变法来。
待明知言写出来后,找人篡改,若是圣上愤怒将明知言处死,太子也可以摘出来说自己参与的并不多。
他太子的地位不可能因此被撼动,但是明知言精彩的文章会撼动圣上的心,在圣上的心中留下芥蒂。
太子继续铺垫,这个变法说不定会推动下去。
在太子的心里,明知言死不死无所谓。
但是变法的第一步,必须由这个名动京城的大才子完成。
俞渐离做了一个深呼吸,调整自己起伏的情绪。
他并未立即提笔,而是将手稿再次放回盒子里,重新启动机关。
接着他如常地躺在床铺上睡觉,养精蓄锐。
俞渐离知道,他只有一次机会。
这一篇奏本是他最后的希望,能否成功全靠这一次。
所以他不能急,他要想一想该如何弥补。
他比其他人更有优势的是,他可以想一想书里圣上是什么样的性格,以及拥有金手指的明知言是如何解决问题的。
他得如何写,才能让圣上改变心意。
*
与此同时。
黄启护送军粮到前线后五天后才见到纪砚白本人。
纪砚白刚刚带军回来,获得了暂时性的胜利,身上的杀气未散。
听说黄启居然来了这边,当即提着自己的长枪去寻黄启。
黄启也听到了消息,穿戴整齐后去迎纪砚白,结果纪砚白劈头盖脸地质问出声:“你来做什么?俞渐离呢?”
“哎哟!吼什么啊?吼我我可不告诉你小军师的消息。”
“少他娘的跟我贫嘴!”
黄启走时清辞郡主刚带大夫过去,情况大好,黄启心中也是安稳的。
他并不知道他刚走几个时辰,俞渐离也急急忙忙地回了京,所以才敢跟纪砚白贫上几句。
他“嘿嘿”一笑,接着道:“小军师着实厉害,那避难屋建得那叫一个结实,速度还快。地点选得也好,营地管理得也是井井有条,你听我详细跟你说。”
黄启无视了纪砚白盔甲上未干的血迹,想想也知道那都是敌军的。
他也不管纪砚白是血战几日刚刚回来,很是详细地讲述了俞渐离在营地时的神仙判断。
有人伺候纪砚白脱下盔甲,纪砚白抬手,看到这几日提着长枪杀敌太过用力,虎口处出现了裂痕,被血染了一片。
他随意地用水冲洗后,用布包扎的同时,还在听黄启讲述俞渐离的事情。
听到后面俞渐离病重,纪砚白的动作一顿,当即骂出声来:“重要的事情你怎么不先说?!”
这一声吼把黄启吓得一哆嗦,却还是回答得理直气壮:“你听我说下去啊!我还没说到清辞郡主带着大夫来这一段呢。”
纪砚白听了这些语气才缓和了一些,又问:“他病情怎么样了?”
“无碍,大夫说是休养几天就可以了,算算时间,如今清辞郡主已经带着俞公子一起回京了吧。”
纪砚白这才松了一口气,如果有清辞郡主在,身边还有大夫,回去的路途也会比来时舒服。
只要俞渐离回京,他也能放下心来。
他继续包扎手上的伤口,这些时日提着的心算是可以放下了。
第90章 奏章
七皇子办事极为利索, 在第二日傍晚便将被改后的版本给俞渐离送了过来。
他潜入到客栈内,和俞渐离一起研究这份誊写的奏本。
七皇子看到俞渐离坐在小桌前,点燃烛火, 面容沉静地阅读起奏本,随手拿起了毛笔来。
他的手指纤细,皮肤白皙, 这般白到毫无血色的手指在夜里格外分明,竟然透着几分诡异的美感。
他的阅读很快, 又在文本上写了第一批批注,显然是他之后要着手的重点。
七皇子看着俞渐离沉稳的模样, 倒是有几分懂了明知言对俞渐离的心意。
这般温润如玉的年轻男子, 从小和明知言一起长大,还是最懂明知言的人。在明知言出事后处乱不惊, 用最单薄的身体, 做着最轰轰烈烈的事情。
俞渐离相信明知言一定会照顾好自己的家人。
明知言知道俞渐离这个傻子定然会帮自己,所以才选择在俞渐离离京后才开始做这件事情。
他们二人之间的情谊, 并非自己心中不悦, 就能轻易取代的。
此刻他能做的,是努力协助俞渐离,将明知言救出来。
看完被篡改后的版本, 俞渐离并未说话,而是坐在桌案前陷入了沉默,显然是在思考。
七皇子也不打扰他,坐在不远处静静地等待。
约过了两刻钟的时间,俞渐离再次读了一遍奏本, 随后拿来一张空白的纸,罗列出一些梗概来。
画思维导图。
俞渐离一向喜欢腹稿, 他考试时写文章都是一气呵成,毕竟没有什么难度。
话本也只有最初两个故事写过梗概,那也是因为需要给留松看。
其他的,他从未写过这些,足以见得这次的困难程度。
俞渐离罗列了几个关键点后,再次陷入了沉思。
七皇子突然想到了什么,说道:“在提出变法之前的几日,一位对于明知言很重要的老人家去世了,我协助他安葬了老人家,不知这件事情会不会影响明知言。”
俞渐离从思考中抽离,想了片刻后才道:“的确会刺激到他。”
“那位老人是?”
“等明知言自己告诉你吧。”
明知言一生之中除家人外有两个最重要的人,一个是俞渐离,一个是他的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