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计不敢再问,赶紧去书架上找,寻来了几本卖得好的交到了纪砚白手上。
纪砚白伸手拿过来随便翻看了几页,看不进去,便丢到了一边:“还有其他的吗?”
“有!”伙计擦了擦额头的汗,又去取了几本书过来。
这一回纪砚白干脆懒得接,只是看着伙计。
他可是在战场叱咤风云的主儿,被这般的人物盯着,伙计再难坚持,干脆腿一软跪在了纪砚白的面前。
纪砚白也不说话,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不怒自威。
昙回站在他的身边,也是跟着大户人家闯荡的,不说话时也有着几分威慑力。
这时留松终于闻讯来了,见到纪砚白也是心中顿觉不妙,讪笑着走进来主动问道:“纪小将军想要什么书,我给您拿来?”
“听说你们店里有几本书卖得很好,别人的店里都是手抄本,只有你们的最标准。”
这话说得明白,留松已经想到纪砚白说的是什么了。
他也不遮掩,从小间里拿出了最像纪砚白的那两本给纪砚白看:“这只是世间流传的本子。”
纪砚白还是第一次拿到本子的印刷版本,拿在手里翻看几页,看到了熟悉的内容。
只是他的名字,在里面换成了其他的名字。
“我怎么听说,这主角很像我?”纪砚白好似不经意地问。
“可能……是英雄都有相似之处。”留松回答时还在心中暗叹,幸好俞渐离临时改了主角的名字,不然现在真的是百口莫辩。
现在用的不是纪砚白的名字,只要他们死皮赖脸地不承认,纪砚白也拿他们没辙。
“可这个人的身份、经历、外形都和我一致。”纪砚白再次开口。
“这……您要知道,丑的东西都是千奇百怪的,美的却是千篇一律,所以……”
“硬解释是吗?”
“……”留松不敢说话了。
纪砚白拿着这两本又问:“不止这几本吧?”
“后面的没那么像了……”留松小声回答得还挺老实。
“哦,拿给我。”
留松只能又拿来了俞渐离写的其他话本。
纪砚白似乎只是随意地翻看确认内容,随后拿在了手里,对留松道:“随我回府一趟吧,将这些话本全都搬上。”
说完,便拿着那几本话本头也不回地离去。
昙回跟在纪砚白的身后,解开拴马绳跟着纪砚白离开。
留松在他们二人离开后,才发现汗水已经浸透了他的衣衫。
纪砚白没有过分为难他们,也算宽宏大量了。
他只能老老实实吩咐人,将所有剩下的话本都搬出来送去国公府。
此时他可不敢再动什么小聪明,导致纪砚白更加生气。
他只能听话。
伙计搬书的时候还在擦眼泪,一副他完了,他这辈子都完了的模样。
留松只能安慰他:“我们话本里的名字不是他的,应该不会是重罪,而且他是……的朋友,想来不会太为难我们。”
到现在留松也没透露俞渐离的名字,也幸好纪砚白没问。
“嗯。”伙计点头后继续搬书。
这边纪砚白来了书铺,扭头留松和伙计便搬着书,雇用了车夫去了国公府。
瞧伙计的那模样,就知道他们是大祸临头了。
周围的人议论纷纷。
“之前就觉得他们要钱不要命,纪砚白的本子也敢写!”
“可没用纪砚白的名字啊。”
“谁看不出来?各个方面都和纪砚白一样,就差指着所有细节告诉你他是纪砚白了。而且卖得满城都是,我回老家时,那边都有这本子了,被纪砚白知道也是迟早的。”
“就是,纪砚白也就是吃了不爱看书的亏,不然早就发现了。”
书行不少人得到了消息,吓得他们当日便将所有的手抄本销毁了,生怕藏起来都会被发现。
如今纪砚白刚刚回京,还有军功在身,谁敢招惹他?
一时间,俞渐离写的本子一下子绝版。
绝版后不少人痛心疾首,之前没着急买,现在买不到了!
还有些人则是觉得惋惜,手里还是错字连篇的手抄本,现在印刷的版本没了,怕是之前买过书的人倒卖都可以涨价卖。
不过想一想也知道,没人敢倒卖了……
*
纪砚白看着自己的书房里,之前还是一堆侄子、侄女的启蒙书,下午就放满了俞渐离的话本。
整整齐齐一面墙,放满了俞渐离写的本子,他看着很是满意。
昙回在一边问:“少爷,之前的书怎么处置?”
“找个箱子装起来吧。”
“行。”昙回正要出去,又退了回来,“少爷,掌柜和伙计还在门口跪着呢,怎么处置?”
纪砚白欣赏完整齐的书架后,终于愿意走出去,站在院子里看留松和伙计。
他并未立即让他们起来,而是道:“我知道你们靠这些本子赚了一些银钱,我懒得追究。可这些本子里的内容,我不想让很多人看到,所以以后不能再印了,懂吗?”
留松听到纪砚白这些话便松了一口气,连连保证:“绝对不会再印了!回去我就将模具都毁了!”
“印这书也需要本钱,你将数目告诉我的人,我的人会付钱给你们。”
“不,都送给您。”
“我又不是打劫的。”
“这本子本就有不妥之处,交给您才是最为妥善的。”
纪砚白没什么耐心,道:“少跟我废话。”
“那……我就报个成本。”
纪砚白点头:“行。”
纪砚白吩咐完了这件事,抬手摆了摆手指,示意他们可以离开了。
昙回走过去带着留松和伙计出去说话,应该是计算本钱了。
留松有种劫后余生的感慨,说话的声音都在发颤:“我需要回店里取来账簿。”
昙回回答道:“我派人去取,二位在此等候就可以了。”
“好。”
*
俞渐离仍旧在家里沉浸在研究重弩的思绪中,雨澜突然匆匆回来,唤道:“少爷,出事了!”
俞渐离一惊,连忙开门问道:“怎么了?”
他如今可担心死突发事件了。
“奴婢刚刚去集市买菜听说,一向与您交好的书铺掌柜被小将军带走了,还拉走了两车的书,现在还没放人呢!后来小将军还派人取了铺子里的账簿,他们都说掌柜怕是凶多吉少了。”
在过年时,以及俞渐离病重时,留松来过好几次,雨澜对留松印象很好。
如今听说留松出事了,菜都不买了,赶紧来通知俞渐离。
她想着俞渐离和纪砚白关系好,说不定能帮忙劝一劝。
俞渐离听说此事后,心中一紧。
他只想着话本被发现了,他心中羞愧了,却忘记留松那边了。
纪砚白要是怪罪留松那边,他也难辞其咎。
正在他准备出门去趟国公府时,国公府却来了人。
来人通报了一声后,雨澜快步到门口询问,随后抱进来一个小盒子道:“小将军说这个还给您。”
俞渐离伸手接过来,打开盒子,里面放着他写的话本手稿。
这手稿纪砚白显然是认真看过,有些地方已经卷边,甚至还沾上了血迹,这是他这种存物精细的人绝对不会产生的痕迹。
他不知纪砚白这是何意,将东西重新放好后,吩咐道:“雨澜备马,送我去国公府。”
“好。”雨澜很快跟着忙碌起来。
俞渐离也尽可能快速地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换好衣服,快速上了马车,径直朝着国公府而去。
如今他到国公府已经十分熟悉了,到门口无须通报,便会放行。
他朝着纪砚白的院子快步走去,途中还遇到了府中的侍女,纷纷朝着他行礼。
俞渐离畅通无阻地到了纪砚白的小院,此时昙回还在院子里扒草丛呢。
俞渐离看着他,他也看向俞渐离,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片刻,昙回问:“您怎么突然来了?”
“你这是做什么呢?”
“哦,院子里有小虫叫,我得抓出来,不然少爷不睡觉。这季节不该有蛐蛐啊……”
俞渐离瞧着院子里闲散的状态,再看府里的样子,似乎没有一场残酷的问罪。
他只能暂且不提留松的事情,而是问:“纪砚白呢?”
“哦哦哦,对,我去通报一声。”昙回刚回过神来似的,快步到纪砚白的房前通报,“少爷,俞公子过来了。”
其实不用昙回通报,纪砚白也听到了。
只是纪砚白自己在家时喜欢光着上身,躺在床铺上休息,此刻匆匆披上了外衫,道:“让他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