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打扫的伙计也纷纷告辞,只留下三个女子在铺子里, 雨停的呼吸都不均匀了。
“很怕?”俞知蕴整理好架子上的衣服后问。
“不怕。”雨停回答得坚定,她不怕, 她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紧张。
俞知蕴一贯不喜欢王员外,这些日子里王员外不入流的手段也让她觉得厌烦,所以她想一次性解决了他,至少能让他老实上一阵子。
于是她去国公府要来了雨停,特意让雨停装成不经意间被王员外发现的情况。
这些日子里,俞知蕴会很有规律地在铺子即将关门时来铺子,整理衣服,查看账目。
这也是故意让旁人看出来的规律。
今日有雪,大雪纷飞,倒是让街道变得冷清。
一条街都是商铺,入夜后不营业,加之今日有雪,这条街道都罕见人影。
这也让来的一行人的脚印很快被雪覆盖。
王员外带了一群人过来,进入院子后还特意反锁了院门。
俞知蕴走出来看着王员外等人的动作,并没有惊慌,而是转身走进了铺子里。
随手关门真是一个好习惯,她很喜欢。
“二掌柜,你这里私藏我家奴的事情,我们是不是该……”王员外带了众多人手,此时的气焰很是嚣张,跟着俞知蕴进入了铺子。
他身材矮胖,面上有些许油光,在今日雪的映衬下,倒是泛出了些许的暗青色来。
说话时,他故意只说是二掌柜,仿佛不知道俞知蕴的真实身份。
这样之后也好解释。
谁知,却看到俞知蕴拿着一把短刀走了出来道:“去院子里吧,别弄脏了我的衣服。”
“你……”王员外看着俞知蕴拿刀的样子甚至想要发笑,他身边的其他人也跟着大笑,仿佛看到了滑稽的一幕。
这小姑娘不会以为手里有武器,他们就怕了她了吧?
结果他们很快便笑不出来了。
*
施淮岐一直格外留意俞知蕴的事情,这一日听说了俞知蕴这边有危险,快马加鞭地来到了衣铺。
他撞门进入院落,便看到了一地的鲜血以及横七竖八躺着的人。
俞知蕴看到他进来还有些意外,却没有立即跟施淮岐动手,而是低声问:“公子是?”
施淮岐算是确定了,他献了大半年的殷勤,俞知蕴都不知道他这个人,甚至没正眼看过他,不然此刻也不会连他的身份都不知道。
他只能忍着震惊自我介绍:“我是施淮岐,施辛冉的哥哥。”
“哦……”俞知蕴暗暗松了一口气,幸好没立即出手。
见到他的一瞬间,她便有了主意,于是客气地道:“多谢施公子搭救,别怕,他们只是晕了,不会闹出人命来。”
施淮岐知道,这些人虽然没有性命之忧,却也是受伤颇重。
他也是习武之人,甚至能看出来这群人甚至没有什么还手的余地,只是被单方面殴打。
俞知蕴也特意穿了一身深色劲装,这些人的血都没有溅到门槛上。
他示意自己的人关门,接着道:“我来晚了,也没帮到什么。”
“帮得到。”俞知蕴拿来了一个匕首,递给了施淮岐,“帮我一个忙,让你的手下废了他,我这边不太方便。”
“杀了?”施淮岐接过匕首时诧异地问。
“男的那方面,废了,杀了他岂不是便宜了他?”
“……”施淮岐又是一阵错愕,甚至暗暗倒吸一口气,吸进了一胸腔的冷风。
在俞知蕴转身进入铺子时,施淮岐的人还是照着俞知蕴说的做了。
他的人捂着王员外的嘴,倒是做得安静。
他跟进铺子时,俞知蕴坐在太师椅上安静地擦着刀上的血迹,面上没有任何表情。
她只是抬眸随意看了他一眼,低声道:“还请施公子不要告诉我的家人今日的事情,之后的事情清辞郡主会帮忙处理。”
“啊……好。”施淮岐竟然被一名看似柔弱的女子,震慑得不敢多言。
“多谢。”
“无妨……”施淮岐想了想后又补充道,“我是你哥哥的好朋友,你也是我妹妹的好朋友,我们也算是朋友。”
俞知蕴听完轻笑了一声,也不知认不认可施淮岐的说法,倒是问道:“施公子今日怎会来到此处?”
施淮岐还真被问住了,只能说道:“我听说你有危险,专程……”
“其实不必。”俞知蕴打断了他。
施淮岐跟俞知蕴献殷勤这么久,倒是第一次和俞知蕴这般聊天,他紧张得脑子有些转不过来。
俞知蕴却目光平静地看着他,道:“你我不算是朋友,你与我哥哥是朝堂上的朋友,我和辛冉是私塾的同窗。但是你我不同,相差很多。”
施淮岐如何迟钝,此刻也听出了俞知蕴的意思。
她在说,他们两个人相差很多,他不必如此。
她也看出了他的意思,干净利落,又很体面地拒绝了,毫不拖泥带水。
之前没拒绝……是她确实没留意过施淮岐这个人。
施淮岐下意识地吞咽:“如果我坚持,你哥哥那边立了军功……”
“我不想我哥哥辛苦,我只想他平平安安即可。”
“……”施淮岐再也说不出什么。
“我也不奢求很多,所以不必强求。”
她的意思明显,她不奢求高嫁,只求平安。
所以施淮岐没必要这般做毫无作用的努力。
“对不起。”施淮岐低声道,是他一厢情愿了。
俞知蕴却轻笑着回答:“为何要道歉?今日该是我谢你才对。”
“那我今日好人做到底,帮你处理了院子里的狼藉。”
“多谢,顺便帮我报官。”
“嗯。”
*
施淮岐在第二日崇文馆都没去,躲在家里哭了一整天。
情窦初开第一次心动,还暗恋了这么多日子,结果人家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他曾经也觉得自己家世背景好,样貌也算得上英俊,在同龄人里也算是佼佼者,没想到,人家完全不放在眼里。
太难受了……
他躲在被子里不肯出来。
幸好昨天没当着俞知蕴的面哭出来,保住了一些颜面。
哭到了傍晚,他终于振作起来,去打听外面的事情。
他还是有些担心。
果不其然,王员外的事情闹得还挺大的。
可王员外说的话没人信,倒像是胡搅蛮缠,得了癔症。
王员外巴结上的人似乎也不想太过得罪郡主,又不想招惹俞知蕴,毕竟俞知蕴身后还有国公府。
到了三日后,这件事才算是确定了下来。
王员外带人去对手铺子叫嚣,想要行凶,好在施淮岐路过救了铺子里的人。施淮岐以为是抢劫的歹徒,王员外等人被打成重伤。
之后清辞郡主报官,王员外等人被抓。
很快传出来王员外疯了,非说什么是一个女子将他们伤了,还要那女子的命。
可施淮岐也跟着去作证,证明那一日铺子里只有几个会功夫的伙计在,没有什么女子。
王员外等人又确实是在铺子里被抓的,百口莫辩。
那大家族子弟周旋了几日,最终也只能将王员外捞出来,让他不至于被判重罪,更是没办法跟清辞郡主他们追责。
许是觉得王员外太能惹麻烦,将王员外救出来后,那大家族子弟便不再管王员外了。
任由王员外如何递银子,都石沉大海。
王员外回家养伤不足半月,便又被一群人状告。
之前王员外欺男霸女,经商时也多使用手段,如今没人庇护了,那些人便一窝蜂地告状来了。
这一回王员外再次被抓,被关进狱中,他的大儿子也因为参与其中,跟着入狱。
没人保他,他再没能出来。
王家就此散了家,衣铺里的伙计们怕没有工钱,在铺子里抢了衣服、布匹便散了。
世人皆说,王家衣行怕是彻底垮了。
*
此后,俞知蕴给俞渐离写书信。
家中一切安好,阿龄又长高了些许,并且懂事了很多,国公府想带阿龄一起读书,为进国子监做准备。
父亲的工程已经结束,被派去协助修缮出问题的工程,依旧忙碌,但很充实。
月试的经帖我收敛了很多,免去了很多麻烦。
你上次寄回来的窗花我们贴在了正堂的窗上,如今还在。
我捎人给你送去阿龄与我一同做的灯笼,你可以挂在房前。
写好了书信,再将灯笼折叠放好,拼装这种小事情,俞渐离很快就能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