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不是这样,可能是有什么心事。”
“应该是要离开司天台不舍,相貌倒是不比韩遇差。”
“他的相貌似乎在国子监很出名。”
听到这般说法,白胡子老者又不认同了:“呵,文人喜好,还是方圆大脸更有福气。脸这般小,想来是个不敢冒险的,事事求稳。”
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司天台更适合他。”
此刻的俞渐离愁眉不展,看着已经到了自己,他也坐在了琴前,依旧没想到弹什么好。
最终他只能硬着头皮演奏了一曲在酒楼那日听的曲儿。
这个曲儿是酒楼揽客的,他也是跟陆怀璟一同去酒楼,才能有幸听了一段。
他记得这个曲儿的琴谱,倒也是弹了出来。
只是屋中静得可怕。
揽客的曲儿自然是欢快的,甚至有些“深刻”的寓意,在正式的场合听这种暧昧旖旎的曲儿多少有些不合适。
但是俞渐离竟然诠释得正气凛然,迎客变为了劝您从良,灯红酒绿变得神圣空灵。
起初大家都有些疑惑,还当自己听错了曲儿。
没想到仔细一听,还真是这一支曲子,只是……
柳映桥原本只是想听听俞渐离的琴艺是怎样的高超,能不能与自己相比。
听到这个曲子后也是一怔,随后轻笑出声,越发地觉得俞渐离有趣了。
再看看周围呆若木鸡的一群人,还真是看到了罕见的画面。
待俞渐离停下,柳映桥直接问他:“你弹这个曲子是有什么特殊的寓意吗?比如用不同的意境去听,这种曲子更能体现你的意境不同?”
“呃……”他真的没想这么多,不必理解得这么复杂,“只是活跃一下气氛。”
俞渐离的意境着实活跃不了气氛,险些让司天台的几位当场打坐,助他们顿悟后突破境界,得道成仙。
只是怕听着这种曲儿,最后成了逍遥的仙儿。
但是俞渐离这般说了,这些人也没有质疑,毕竟他们确实无法理解俞渐离的尴尬,只能当是俞渐离的特殊安排。
弹完曲子,俞渐离松了一口气。
他重新坐回位置,听到柳映桥又问他:“这曲子是何处学来的?”
“酒楼吃饭的时候听来的。”
“哦……”柳映桥终于不再问了。
他们最后的交流过程中,俞渐离一直很沉默,偏偏司天台的几位师长都着重关注俞渐离。
他不主动说话,他们便去问俞渐离。
白胡子老者最开始只会问俞渐离一些简单的问题,俞渐离都能对答如流。
眼看着俞渐离要比他们司天台的学子还优秀,似乎后来有了些赌气的心思,出题越来越难。
不仅仅国子监的监生听着迷茫,就连韩遇等司天台代表都越听越震惊。
怎么问得越来越离谱了?
俞渐离一直是个沉稳的,看似被白胡子老者刁难了,却也没什么波动,能回答出来的便回答,回答不出的也不会信口胡诌,还会继续求问。
只是白胡子老者不愿意回答罢了。
不骄不躁,也不会慌张,沉稳得不像这个年纪的年轻人。
“学得还行。”最终白胡子老者也没夸俞渐离一句。
俞渐离态度真诚地感谢:“感谢您的认可。”
“嗯。”白胡子老者捋了捋胡子,心中更加想将俞渐离要过来了,这孩子就适合天天看星星!
*
俞渐离离开司天台,带着自己的包袱便准备去书店看看,却见门口有眼熟的人探头探脑地看。
见俞渐离出来,那随从赶紧赶了过来,对俞渐离急切地说道:“俞公子,您劝劝我家少爷吧,他……他要杀人了!”
俞渐离认出来此人是陆怀璟经常带在身边的,知道是陆怀璟闹了脾气,不由得心中一紧:“怎么了?”
“少爷不是给您准备材料吗?其他奴才给他准备了,只是……您……您能帮忙保住他的性命就行啊,他是我的亲弟弟啊!”
俞渐离很快懂了,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你弟弟贪了多少?”
“没准备贪呢,报了价少爷便大发雷霆,于是又去翻阅其他的账目,发现的问题越来越多。少爷气急了,要把他活活打死才行!”
这随从虽然急切可怜,但是俞渐离却没有多少同情。
他垂着眼眸对随从招手:“站在这里显眼。”
话语里没有多少关心,只是怕他在司天台门口附近求自己,丢了陆怀璟的人。
随从也是个懂事的,跟着俞渐离到了角落便“扑通”一声跪下了,连连磕头:“小的不求您让少爷放过他,只要保住一条性命就行。大恩大德,小的没齿难忘!”
俞渐离没拦他,只是错开了位置,问道:“你怎么会觉得求我有用?”
“您最是心软。”
“不,你其实不了解我的性子,你只是觉得我是唯一能理你的人。”
那随从倒也承认了:“小的也是真的走投无路了!”
“可他活该。”
听到这个回答,那随从磕头的动作一顿,诧异地抬头看他。
俞渐离却沉着脸道:“陆怀璟虽然性格暴躁了些,却也是宽厚的,甚至护短,在他身边只要摸清了他的性子,日子过得会极好,但是你们却欺瞒他。被最信得过的人算计,才是他最生气的点。”
“弟弟被猪油蒙了心,这回是真的知道错了。”
“你能来求我,就证明还没打死,只是还没彻底饶了他?”
“没错,被打了板子丢进了柴房,如今就剩一口气吊着,若是再不放出来,怕是真的要没命了。”
俞渐离也能猜到是这样的情况,于是又道:“想救弟弟,你怕是也要遭些罪,你愿意吗?”
这随从倒是认命了:“出了这种事情,少爷也不会信任我们兄弟了,只要能救弟弟,小的是愿意的。”
“贪了多少全都补回来,再送一份大礼给陆怀璟,让他转移注意力,一口气扫干净自己的院子。你再用点苦肉计,自罚点什么,说不定陆怀璟就放人了,他本来也不是会杀人的性子。”
那随从懂了,却有些犹豫:“出卖了旁人岂不是再难在府中立足?”
“就看你舍弃哪一边了。”
那人终于下定决心:“好。”
俞渐离思量片刻,又问:“你可还去求过别人?”
“没有,第一个就想到的您。”
“那自己去处理吧。”
如果没有去找过林听,情况还会更好一些,毕竟林听在这些随从眼里,也是能理他们的人。
这样也好,能把陆怀璟院子里的蛀虫全都清出去……
随从很快起身,也不在意自己额头的青肿以及裤子上的灰,朝着回去的方向急急跑去。
显然是真的急了,不然陆怀璟的随从也是体面的,不会沦落成这般落魄的模样。
他一个人站在安静的巷子里思量着,最终还是不放心,放弃去书店,而是去往陆怀璟那边。
他当初也想过随从会贪,才会留下账目单子。
如果贪的少了,陆怀璟也不会太过生气,显然是贪的多了,陆怀璟也是真的动了气。
趁机将蛀虫清出去了是好事,但是林听、陆怀清的人趁机安插进去就不好了,那样陆怀璟就真的被提前控制住了。
第34章 偶遇
陆怀璟还算有些理智, 回了自己府里发疯,并未在国子监里闹得人尽皆知。
在大宅院子里出现这种事情,似乎也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 陆家的人并没有多震惊似的,只是惊讶于陆怀璟居然能发现这种事情。
俞渐离被人引着去陆怀璟一个人的院落,走过花园水榭, 途经长长的抄手游廊,他看着院落中的景致, 再看看周围的建筑,便已经在脑海里构建出了陆家的局部地图。
从院落的布置分析, 可以看出陆家对陆怀璟还是很重视的, 他的院子位置仅次于他的那位兄长。
就算陆怀璟不学无术,依旧是嫡子, 对他严厉也是怕他给家里招惹了是非祸端。
陆怀璟又是一个性子单纯的, 长相又实在优越,想来在父母心中也是又爱又恨的存在。
他走进去的时候, 陆怀璟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发脾气, 而是一个人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晒太阳。
瓷白的小脸在阳光下更加耀眼,如上好的羊脂白玉,还泛着莹莹光亮。
阳光透过叶片缝隙, 在他的脸颊以及身上布下了斑驳的光斑,也不知是摇晃着的巨大光网捕捉到了他,还是他愿意置身于网中。
见俞渐离来了,陆怀璟也没多高兴,随便瞥了一眼后问:“回来了?司天台里面都是牛鼻子吗?”
“倒也不是, 柳映桥倒是一表人才。”
“他啊……我看他不顺眼,总觉得这个人眼睛笑, 眼底都是薄凉,让人心里不舒服。”
“你居然能看出这个来?”俞渐离还挺意外的。
“跟我哥一个德行,这种感觉我太熟了。”
俞渐离也跟着想了想,随后轻笑了一声:“其实你的兄长还是很温柔的。”
“他对太子是真的温柔,对我还行吧,对明知言是欣赏,对别人就都是敷衍了,整日里假笑。”
俞渐也不好评价陆怀清,沉默地坐在了陆怀璟身边。
陆怀璟枕着手臂气闷了一会儿,还是鲤鱼打挺一般地坐起身来,直截了当地问他:“你是不是也听说我这里的事情了?”
“听说了一些。”
陆怀璟的声音瞬间拔高,显然如今提起来还在生气:“他们如果只贪个三成我都不会生气,结果他们报价比正常价格多了十倍还多!我再去查之前的账,现在还有几百两银子对不上,他们是怎么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