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和听到了琴酒的冷嘲,他平静道,“我觉得这是干这一行……基本的准则吧。”
“他都不着急的事,硬凑上来的你显得很多余。”
续和愣了愣。
他还没思考明白这句话底下藏着的深意,就与琴酒擦肩而过。
续和清晰的看到琴酒牵了牵唇角。
“呵。”
那声笑意续和莫名其妙的听懂了。
那是一种——
我知道他会死缠烂打的追上来的——有恃无恐。
之所以用有恃无恐这种似乎不太恰当的词,也是因为续和在那声轻笑里,那声显露着主人情绪的声线里,体会到了很熟悉的东西——胜利感,犹如打败了类似假想敌般存在的傲气。
这种东西在各种组织里都很常见,因为组织是竞争的发挥地,续和还没跟泷泽生的时候,不少有着“上司亲信”这层身份的同事都对他如此表现过喜悦,因为他争过了另一个人得到了那个位置。
“……所以我是什么角色?”续和懵逼的抓了下头发,“啊……他们两个到底是什么情况?”
他瞥了一眼手机,上面没有泷泽生的最新来电了,不禁小声嘟囔道,“泷泽也很奇怪啊……完全不做解释嘛。”
……
泷泽生有时候觉得语言挺苍白的。
没错,就是他长了那么多次嘴,但是好像基本没有用。
他甚至开始怀疑,难道人长嘴是无效的吗?是无效的吗?!
不,其实还是有效的,琴酒憋这么多天都没告诉他他其实一直没被当本人看过,终于还是在分离的这一天爆出来了,泷泽生要欣慰的给琴酒颁发一个坦诚奖,而头脑风暴过后,他完全get到了对方的想法。
那是一种潮湿的,黏着在心脏上的报复心理。
可是这种报复又几乎称不上拥有实质伤害,大概杀人诛心就勉强占了个诛心。
“任谁都会想报复吧,因为我做了超级差劲的事情。”泷泽生自言自语的嘀咕了一句,然后伸手接住了从阁楼跳下来的少年。
“果然没错!”在房梁上看到了特殊灰尘痕迹的工藤新一振奋道,“我知道凶手是谁了——”
见他专注的神色,泷泽生顺手把他的领子整理好,用再正常不过的闲聊语气说,“真亏得你能一点儿都不害怕啊。”
黑发少年抬起透亮的眸子,“……嗯?”
泷泽生没有细讲那些普通人面对死人和杀人犯的恐惧,他继续道,“而且你进步好大,现在都已经能独立办理案子了。”
“独立办理案子什么的……也太夸张了吧,我也只是凑巧串联起了关键线索。”工藤新一觉得泷泽生在拿他打趣,“我突然说那案件有疑点估计警察都不会信,所以必须找到实质性的证据才行……”说到这,工藤新一忽然抬头紧紧盯着泷泽生。
泷泽生立刻双手比叉,“不,别想让我替你出头。”
工藤新一:“你长了一张精明的脸啊!”
“不干。”
“那我去了。”工藤新一眼神一凝,从泷泽生身旁溜过,“我必须要告诉警官先生真相。”
泷泽生揪住了他的帽子,少年被扯的一个踉跄,茫然的回头看过来,“小心你的脸出现在报纸上啊,太早出名的话夭折得也会更快。”
这句话在旁人听来甚至带有威胁恐吓的意味了,但是工藤新一明白泷泽生本意的担心,他顿了一下,“……这句话你以前就说过。”
“是吗。我不记得了。”
“你老说我身边为什么没有人跟着。”
“有吗?”
“福尔摩斯身边有一个助手华生,福尔摩斯本身也是个成年人。”
“我还说过这种话啊。”
泷泽生轻笑了几声,他的笑声闷闷的压在喉咙里,带着几分散漫和释然,“大概我那个时候还在任务中,所以格外关注这一点吧。”
“任务?”
“成年人要有工作的小鬼。”
“这点我当然知道啦……”工藤新一蹭了下鼻子,“那我走了,你要跟来看看吗?”
“听你的解谜过程吗?”泷泽生想象了一下那场面,重点预想了一下警察忽然发现还有他这么一个在场人物后的应激反应,摇头道,“别让我出去掺和一脚了,我在这里就是为了躲清静。”
工藤新一向他身后看去,那是用一道矮门隔着的庭院,如今门开着,他还能看到坐在摇椅上的下属K。
下属K的外表极具欺骗性,更何况她似乎还腿脚不便。
察觉到视线,下属K对他露出了一个慈祥的笑容。
工藤新一凭直觉感知到这位老者并不如表面那么温和无害,但他对泷泽生的信任足以他什么都不询问试探。
因为——
工藤新一在转身前下意识的瞥了一眼泷泽生年轻的脸。
这张脸连烧伤都没有,真是不可思议。
可青年当初明明为了救下他闯入了火海,周围都是高热和浓烟,工藤新一记得自己的眼睛被熏得泪流不止,低头抹去眼泪的时候倏然觉得额头上有水滴落下,而在被抛下高楼掉入救生袋里之前,他清晰的,即使是混着纷杂的燃烧声和风声都清晰的听到了一句——
“活下去吧,小侦探。”
“我的使命才算是完成了。”
之后这人就返回了火海,来不及有更多的救援,那层楼都被剧烈的爆炸吞没了。
泷泽生是怎么活下来的?工藤新一到现在也完全没有想明白,不过暂时没想明白也无所谓,因为在这之前,他发着高热做的噩梦可都是碧眸青年逃无可逃避无可避被烧成灰烬的模样。
以至于后来,工藤新一连泷泽生的脸和名字都记不清了,唯独记得他走入火场时的决绝。
因为不明白。
完全搞不清楚。
——那副模样,和求死有什么区别?
***
“怪不得啊……”在这处偏僻的庭院里,察觉到了什么的泷泽生说,“因为看到了一个人一心求死自己却无能为力,这个小侦探一直承受着噩梦般的压力……我该不会给了他很大的心理创伤吧。”工具人职业病让泷泽生下意识关注起了工藤新一的心理状态,但是很快,他耸了耸肩,“但是那小鬼明显比我想的还要坚强。”
下属K在工藤新一走之后开始收拾东西,她整理出来的物件看着特别邪门诡毒,扎的小人都算是可爱的,剩下似乎还有人类的肢干,婴孩的头颅,动物的毛发……
泷泽生沉默的看着,不发一言的计算着她做过的事。
够了。
够她死刑三次的了。
事情办完后就处理掉吧。
如此想着的泷泽生催促道,“太阳都快落山了,我不想在这里耽误太多时间,你是想我和警察同时出门撞上吗?”
下属K最后整出了个大行李袋,“这些可都是制作咒具可能用到的道具。”
泷泽生替她扛起东西就走,他们避开前院的警察,从后门走了出去,那里停着泷泽生的车。
下属K见到那辆车后双目圆睁,颤抖的伸出去了一双手,“这个光泽,这流畅的线条,这难道就是最新款的~~”
泷泽生:“啊?可能吧。”
“你竟然开着它来见我?!”
泷泽生:“……”
除了单纯的杀人取乐的疯子,大部分咒术师成为诅咒师都是为了钱,有了钱就喜欢时髦的消费一些平常人不接触的商品。不是有句话说吗,奢侈品是为了让有钱人的货币流通,泷泽生至今为止的人生里几乎都带着把钱当作一串数字的心理。
因为和其他的相比,靠钱生存竟然是最简单的。
开车的这回不是泷泽生了,尽管泷泽生不在意上下级之分,但不在意和不遵守这种职场规则是两码事,被其他属下看到要传好一阵子风言风语。
而下属K明显非常激动,甚至想在这荒郊野岭来一段飙车演绎,她还问泷泽生,“可以把车子的顶棚打开吗?”
泷泽生:“你不怕中风吗?”
“不要小瞧老人家啊。”
而就在他们即将展开一段诡异的兜风之旅时,不管是泷泽生还是下属K都感到了不对劲,他们预知危险的雷达让他们的四肢比大脑还要迅速,连互相招呼一声都没有,干脆利落的跳了车。
就在他们落地的下一秒,车子爆炸了。
冲天的黑烟翻滚,泷泽生啧了一声,瞥向他的新下属K,“你干的?”
下属K,“我不干这么没品的事情。”
泷泽生:“天天暗地里给别人下诅咒的家伙就不要自称道德高尚了。”
他没有再看一眼汽车的残骸,打电话给了续和,在电话还没有接通的时候,泷泽生近乎恼火的骂了一句,“傻逼续和,在这种地方掉链子。”
估计是组织在权利变更初期残留下来的前代影响,即内部矛盾。
车子被人动了手脚,还是在泷泽生不知情的时候,而他平常对自己的车完全不上心,今天可以说是第一次单独开出去。
回想起刚刚下属K在开车过程中的一举一动,泷泽生趁着夜色朝着远处唯一的电车站走去,“要么是触碰了特殊位置触发了炸弹的倒计时机关,要么是给炸弹装了个温度感应装置,分贝触动机制,感觉后者的可能性更高,因为马达在长期运作时绝对会高热,而要是飙车……那便是在人少的公路上,很少概率会波及到的无辜人群。”
听到他这么说的续和连忙在脑内寻找着可疑人员,“我记得……管理武器库的人有……”
他一边听泷泽生交代细节,一边冷汗津津的小声呓语,“……如果是我在驾驶位上呢?”
泷泽生正好到了车站牌,此时站在自动贩卖机前陷入选择困难,闻言不明所以的回道,“你刚说什么?”
被上司提问的下属本能的提高音量重复了刚刚的话,“我是说……如果是我在驾驶位上呢?”
泷泽生立刻明白了他在顾虑什么,下意识道,“那也没关系,因为我会救下你。”
他随便买了个蜜瓜苏打,完全没有给下属K也买一瓶饮料的打算,“你焦虑这个,还不如想想自己到底是被哪个信任的家伙卖了,那人能轻易的接近你还对我的车动手脚哎。”
可续和没有听他的敲打挖苦。
他被泷泽生轻描淡写的“没有关系,因为我会救下你”给惊到了。
在绝大部分组织里……不,应该说是在里世界,所有□□的宗旨都是保护首领,从来没有首领保护下属的说法。
……或许意大利那边有例外吧。
续和神经质的蜷了下手指。
他更不可思议的是……泷泽生说出那句话时的坦然和平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