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杰道,“看来是离开的时候跳上了屋顶。”
“为什么要走?”
“……不清楚。”
有些奇怪。
不如说,太奇怪了。
泷泽生是自己走出房间的,没有通知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人。
“或许我们应该在房间里安一个监控。”夏油杰说,“失策了,没有想到这一点。”
“你我也都没想过生醒来后会离开……啊,悟出来了。”
两人齐齐的愣了一下,随后沉默下来。
很难形容五条悟的表情。
他的手指虚拿着一部手机,像是猛然反应过来要好好珍惜它一般收拢了手掌,眼罩落在脖子上,轻掩住了他的唇角,可夏油杰就是看出来了——五条悟在笑。
那双瑰丽的苍天之瞳正难掩兴奋的瞪大,瞳仁些微的震颤透露出了狂喜之意,他战栗的胸膛,突出的指骨,柔软炙热的喘息,无一不在诠释他的欣喜若狂,即便他的神情已经相较于少年时内敛许多,可直面他的挚友仍然察觉到了熟悉的,属于最强咒术师浓烈到极致于是有了疯意的执拗。
他一定在笑。
那是漫长之路窥到了终点,是如愿以偿。
不……或许……
这个地方没有镜子。
不然他们也能看到自己的脸。
他们说不定也是如此呢。
甚至有一种冲动让他们说:
“干得好,悟。”
——你又一次把他拉回到了我们身边。
——这可是他与我们共同的愿望。
……
“五条……老师?”虎杖第一回 看见如此状态下的五条悟。
听到动静后凑过来的野蔷薇从虎杖身后探头,“哇哦,这回是维持了好久形象的大帅哥?”
五条悟转眸看了眼他们。
他的眼睛在转动时更显得流光溢彩,存在感极强的睫毛眨动时,就像在晴空下的山巅上落上一层雪。
此时的五条悟没有对他们插科打诨,没有用跳脱的语调开些玩笑。
“你们两个想听老师的八卦吗?”
“哎?”
“但是可惜,这次就算了哦。”
他的语气听上去沉稳且成熟,“因为老师有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二十八岁的最强,经历过两次生离死别。
那些激烈和痛彻心扉沉淀下来的,是此时狂喜中的冷静,以及面对学生的温柔。
生醒了。
“没找到他。”五条悟对自己的同期说,“他不见了。”
生不见了。
唯独这点不解。
唯独这点令人不安。
而在不安中蔓延的,是不知他去向亦不知他状态的恐慌。
诅咒所意味的并不是咒力与情绪在某一刻的凝固定型,而是在形成之后的连绵不绝。
自那一天之后,每一天,每一天,睁眼是诅咒,呼吸是诅咒,就连梦中也是诅咒。
六眼记录下了泷泽生当初溃散之时崩溃的神态,大脑可以一遍遍清晰的回放他声嘶力竭的:
——不惜一切的诅咒我!!!
啊……
五条悟轻轻拉回眼罩,也掩住了瞳孔深处窜动的灵魂火苗。
他的神经竟然在恐惧中战栗发痛。
***
泷泽生将烟蒂按灭,垂眸看着蓝光屏幕上的画面。
被五条悟得到的那块徽章碎片正共享着画面,大概是六眼看出了那块“金子”的与众不同,也可能是直觉,或者单纯的忘了,总之那块碎片还留在五条悟的衣服口袋里,尽职尽责的收录着他身边发生的一切。泷泽生并没有用它主动去视……好吧,这个行为和视监没什么两样,虽然他会让下属盯着五条悟的动态,会靠监控摄像头捕捉五条悟的画面,但是龙泽生从来没想过靠徽章的信息摘录功能去看五条悟。
因为太近了。
徽章的摘录功能犹如vr实景,泷泽生会产生他和五条悟身处同一空间,距离近到面对面的错觉。
之前在太宰治的世界发现这一点时,泷泽生因为意外打开这项功能而一度难以控制自己的思念情绪,如今也是。
而比起刻意的回避只能自己消化的情绪,泷泽生其实只是有些不愿意罢了。
不愿意独自去创造与悟在一起的回忆,那简直像个可怜的失意者。
他们应该切切实实的相见。
“你像个变态。”穿着他的衣服的咒灵坐在他的身边,犀利道,“我说你怎么能忍住的,原来是靠这玩意儿望梅止渴。”
泷泽生撇了下嘴,“我更在意悟他们说了什么。”
关于夏油杰特意来找五条悟的理由。
黑发的咒灵操使脸色有些难看,“关于那个第三方,我想我这边有新的情报。”
他靠暴力镇压的一方诅咒师中,当然有他们自己的交际圈。
“是普通人构成的组织……前身是黑手党,首领似乎是个很有人格魅力和实力的人,以此召集来了不少民间术师,组织的活动很奇怪,训练普通人咒力咒术相关,强行将他们拉入了这个世界,让他们能够与咒灵抗衡,虽然实力普遍弱小,但凝结起来的力量却很惊人,组织的前身本就能称为是黑夜里是一支军队。”
“还有,组织的理念……”
“这一直是个很隐晦的秘密,但有一个传言……”
“他们说被咒术世家辜负的灵魂正在处心积虑的实行报复。”
“……”
咒灵生拆了一包泷泽生给它买的零食,“你的属下往外说这种事算出卖吗?杰好像知道不少了……再扒下去,你的底裤都要不剩了。”
“有什么关系。”泷泽生说,“就是要让他们知道的,时间也差不多了。”
“悟要是知道是你在针对他,会伤心的。”
“他不会。”
泷泽生斩钉截铁的说。
“这么自信呐。”
“他如果听了总监部那些鬼话才离谱。”
目前有关第三方的一切负面消息都是道听途说和妄加揣测,其中有泷泽生特意安排的因素,他让卧底在总监部的下属放出了一些第三方目的不纯的假消息,对组织成员各自的私心误会也放任不管,因为无所谓他们说什么,五条悟都不会信。
就像现在有人对泷泽生说:六眼看你不爽要杀你!
那么泷泽生会给出什么反应?
你在放屁。
咒灵生不说话了。
他很快又不甘寂寞继续道,
“……你干嘛要顺势塑造一个对悟不利的形象?”他把零食往泷泽生那边递了递,“搞出这么大一个组织,躲躲藏藏又主动暴露,勾引谁呢?”
泷泽生一噎,用怪异的目光看了他一眼,“……你出生时间太短所以脑子不好使吗?不会用词?”
“别打岔。”
“组织只是权力的支撑。”泷泽生对他说,“我只是想拥有与之抗衡的力量。”
“谁?”
咒灵生是个很好的倾诉对象。
泷泽生对谁都不能说的思考和猜疑,能像倒垃圾一样倾泻给他。
“……如你所见,这个世界对悟的敌意自他出生起就日日递增。”这是泷泽生切身体会过的,“而对悟的敌意,实则是对六眼的觊觎和忌惮。”
系统不会给泷泽生剧透五条悟的人生线,但是在只言片语中,他也能拼凑出一些重要的信息点。
【死后不要留下身体,身体会被利用。】
被谁利用?
他的后辈曾接下过过于艰难的任务险些丧命,他的朋友曾因不堪重负的繁重工作郁郁寡欢,他死而复生后又被强制净化逼着旧路重演。
泷泽生摸了下自己的脖子。
那里曾被开了个窟窿,直到今天还会在梦里传来幻痛。
那段时间,穿越局没有找到他,修正工具人也没有来得及做什么。
“不过那些都要靠边站……是顺带着要解决的事情。”泷泽生听着夏油杰的声音,低语道,“我最该做的努力,是留下来。”
徽章投射的画面中,硝子靠在窗边说道,“他们组织的目的就这些?和他们做的事情相违背啊,不是一直在祓除咒灵吗?”
“那个人倒是说了为什么这么做……”
“说什么?”
夏油杰顿了顿,突然换了个略微暴躁的语调道,“说:有人帮你们干活还这么多事,有这闲工夫还不如跟老子一起打咒灵!打一只你知道奖金有多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