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份绝望感让泷泽生现在想起都心有戚戚,难以释怀。
他瘫坐在高专公共休息区的沙发上,被治疗后还恍惚有着自己被开膛破肚的感觉,泷泽生有气无力的抱着靠枕,“那天我昏倒后,好像下雨了。”他说,“因为扑在脸上的风有潮湿感。”
硝子平静道,“是悟的眼泪吧。”
泷泽生猛地睁圆了眼,呆呆的望向她。
“干嘛这么大惊小怪。”家入硝子瞥了他一眼,弯起眼睛,“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那天他把你带过来的时候,我都吓了一跳。”
悟……哭了?
“我的模样很惨吗?”
“不是看到你吓了一跳,我是被悟吓到的。”
那个疯狂的,失态的他。
“是啊,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五条悟的声音忽然在身后传来,泷泽生的肩膀压下来一个人,个子修长的青年毫无形象的隔着沙发的靠背扑在泷泽生身上,“我那天超级害怕的。”
“悟?那个天与咒缚呢?”
“解决了哦!”
“这么快吗?”
“那家伙是被通灵的,通灵体本人保留着意识,但大概是因为吃了天与咒缚的身体一部分于是有了他的记忆,我把他送去审了。”五条悟勾着唇蹭了蹭泷泽生脸颊,“好累好累~忽然被大半夜叫起来打架,五条老师要严重失眠了~~”
泷泽生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要睡吗?如果事情不紧急的话先休息?”
“不~要。”
五条悟手一撑翻过了沙发,坐在了泷泽生身边,歪在他肩膀上,语气随意道,“睡觉要做噩梦了。”
是要做噩梦的。
泷泽生歪头蹭了蹭他的发顶。
的确是场噩梦,起码对于泷泽生是。
濒死的那次他被悟及时送去了硝子那,但醒来花了时间。睁开眼的时候,他和窗边的五条悟无声的面面相觑,场景就跟按了定格键一般。
泷泽生表情怔愣,而五条悟吓了一跳般慌张,“你哭什么啊生!”
泷泽生当着他的面大声抽泣,于他而言是劫后余生的莫大喜悦,他说道,“踏马的你吓死我了!”他把被子一掀,大步朝五条悟走去,用力抱住了他,“什么跟什么,我还以为咱俩玩完了!我们连遗言都没有说啊!”
那时候五条悟回抱着他,骂道,“狗屁的遗言,我们又没死。”
“那家伙呢?!杀了没?!我现在在走马灯?他捅你那一刀呢,啊气死我了,我怎么没多拿他一滴血。”
五条悟和他一样气愤,“杀了,他差点儿把你搞死。”
刚刚领悟到了更高层次咒术的五条悟呲牙不爽,在泷泽生眼里就像只炸毛的猫一样。
身上的伤已然痊愈,泷泽生直接扯开五条悟的领子往他里面看,里面的皮肤干干净净,没有那道长长的,从脖颈划至腰腹的可怖伤口,看着依然身材倍儿棒!
***
想到这,泷泽生突然感到一只手摸上了他的胸口。
他下意识掀开衣服,“悟,我的伤都已经被硝子治好了。”
他举起大拇指,“是不是看着依然身材倍儿棒!”
屋里的人不忍直视般捂住了眼睛。
禅院真希吐槽道,“你们真的不是那种关系吗?”
泷泽生对她嘿嘿一笑,“我们是最好的挚友。”
“嘁。”
泷泽生睁大眼,看向五条悟,“你嘁什么?!”
***
可不管怎么说,突然的高专袭击插曲并没有过于影响泷泽生。
只是他的宿舍被毁得彻底,五条悟的也被波及了,两个人打包打包直接去了新家(),买了个超大号床,一致赞同睡在一起。
把床铺好时,泷泽生一脸菜色的说,“再也不想体验半夜被人用杀意给唤醒的感觉了。”
五条悟连连点头。
那段时间泷泽生过得特别安宁。
安宁得甚至有点儿过了头。
连五条悟都出奇的……安静。让泷泽生不适的安静。
而几天后,泷泽生在夜晚没有被杀意惊醒,却被奇怪的异响吵醒了。
他警觉的无声走出房门,拜良好的视觉所赐,他靠着昏暗的月光便看清了外面的人影。
……是杰?还有悟。
泷泽生有些诧异。
自从上次见面,夏油杰活不活着的区别好像不大,因为关于他的消息和动态在泷泽生这边是空白的,就连五条悟都说,他在杰那边没有安装摄像头,他们之间的联络全靠缘分。
狗屁的缘分,夏油杰肯定有暗网,五条悟肯定有人脉,两个人真要交流什么不过是想不想的事。
泷泽生总结,两个人合伙霸凌他:)
而现在,夏油杰正一笔一划的在空地上绘制着什么,五条悟站在图阵中央,被泷泽生看不懂的纹路包围。
这种术式泷泽生没见过,但以血为引,有些邪门。
“你们研究什么呢?”
泷泽生自黑暗中走出,被打扰的两人皆未露出惊诧的神色,显然早就察觉他的靠近。
五条悟站在原地,朝泷泽生伸出了手,“生,过来。”
他的身形覆上了一层冷清的月光,于是连神色也带上了淡漠的,像是情绪被剥离的冷凝。
没有多想,泷泽生照做。
他的信任毫无保留的付出着,擦肩而过时,夏油杰阖了阖眼,像是预料到这种情景,像是预料到了但仍不忍直视。
两手交握的瞬间,泷泽生被六眼凝视着的知觉疯狂战栗着,他看到五条悟的神情带着宽慰般的柔和,又似是压抑晦涩的不舍。耀眼的苍天之瞳似乎噙着碎裂的眼泪。
戴着自由的手指错觉般传来灼烧感。
一声低喃飘进他的耳际,
“生……做个好梦吧。”
“我会将你怨恨恐惧的一切……从你的记忆里抹去。”
那个时候……过咒怨灵泷泽生,便不会存在了。
***
碧绿的眸子在眼前阖上,青年的身体软了下去。
五条悟轻轻抱住他,与启动术式的夏油杰对上了视线。
“结束的时候,他估计就不存在了。”夏油杰声音低沉道,“他的记忆和认知被更改,自然也就没有了执念。”
五条悟没有应声,他垂着眸,一错不错的凝视着泷泽生的脸。
“和他好好道别吧,悟。”
***
泷泽生睁开了眼。
他正脚踩着一个人,一手反剪着他的胳膊抵着他的后颈,耳边的手机里传来少年清亮的嗓音。
“生,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
他的语气里带着显而易见的依恋和热切。
……总感觉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泷泽生检查了周围,没什么异常,他对产生这种判断的自己有些费解。
……我在做什么?
“你要我听你的呼吸声到什么时候?”听筒里再次传出五条悟的声音。
泷泽生将发散的思维收回,把刚刚没做完的事继续。
“不是说了,这次的任务要半个月吗?”
泷泽生熟练的将人捆成一团,收了他所有的武器,还不忘哄受不了离断期的五条大少爷,“现在才过了一周,我就算像两面宿傩那样多长两条胳膊和一个头,也不能把任务时限缩短一半啊。”
末了,他小声碎碎念道,“半个月已经是我估算的极限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会儿,紧接着传来了桌角碰撞的声音,“……我要去找烂橘子们!”
泷泽生把手底下的人勒晕,膝盖紧压着他颤抖挣扎的脊背,嘴里说道,“现在找他们晚了,这任务我接了,不能半途而废。”
“……嘁。”
泷泽叹了口气,“悟,你很闲吗?”
“是啊是啊是啊,闲得出了两个任务,坐了四趟飞机,回来后还是不见你人影,话说你到底跑哪里去了?”
泷泽生抬眸,扫视过荒芜的场地。
地上倒着零零散散的躯体,战斗的硝烟仍未散去,血腥气弥漫在空气中,与被斩断的泥土和芳草的气息融在一起,令人作呕。
泷泽生说,“在执行机密的间谍任务。”
“……暧吁~”
五条悟发出了唏嘘的声音,“咒术师还有这种业务吗?”
“嗯,我有。”泷泽生笑着道,“先不聊了,手机快没电了,到时候可不要再怪我失联啊。”
五条悟磨磨蹭蹭的挂了电话,泷泽生把一格濒危电量的手机塞进裤兜,缓缓蹲下了身。
他缓缓的,缓缓的舒了一口气,紧接着喘息变得紊乱急促,刚刚屏息稳住声线耗费了他不少体力,他现在有些头晕目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