泷泽生张开手臂,冬雪初融的阳光覆在他肩头,连他也变得暖洋洋的,“外面的世界很广阔,我现在虽然被困住了,但往后一定有那么一天,我可以随时去看,可我想有一个可以落脚的地方——你不是说我像一只落魄的,被折断羽翼锁在笼子里的鸟吗,若那个笼子为我遮风挡雨,为我抵御天敌,那我便能安稳的待在里面,呆到翅膀愈合,呆到陈旧的笼子被新的力量打破,我就能飞啦——!”
他就能飞了。
***
五条悟揽着泷泽生的脖子,因为距离猛地拉近,青年半眯着眼睛在笑,五条悟问,“除了想飞,你还想做什么?”
“做咒术师啊。”泷泽生说,“因为你是咒术师嘛。这一行虽然危险,但总体而言不需要枯燥的坐班,时间不固定反而合我心意……不要用那种表情看着我,我很认真的分析过将来的发展走向,正常社会的普通人无非是上学工作结婚,将咒术师的特殊性排除掉,以理性到无情的标准去衡量它,它甚至是份不错的高薪水工作,干我熟悉擅长的就好。”
他用手肘抵了下五条悟的胸口,“况且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你不是想改革咒术界吗?我跟你一起。”
五条悟蓝色的眼睛里滑过奇异的色彩。
“有更具体的吗?”
“你最近真奇怪。”泷泽生纳闷,“长脑子长多了吗?杰也说做咒术师,你就没往更深处问。”他从地上捞起路过的荞麦,抚摸着它柔软的毛发,“硬要说的话……当老师?”
“老师?”
泷泽生咧开唇角,有些微的得意,“你没有发现灰原和七海都蛮喜欢我的吗?”
五条悟大声哔哔,“他们也很喜欢我。”
“我在和人沟通方面很有一套。”泷泽生说,“大概我是特别招人喜欢,特别容易叫人放下心防的类型!”
……没错。
是这样的。
泷泽生的身上很少有负面情绪,就算杰说他和五条悟呆这么久染上了某些奇怪的属性,本质而言也是个格外体贴真诚的人。
硝子还当着两个人的面和杰讨论过,“不觉得生照顾人的本事非常熟练吗?”
杰感同身受,“总感觉我是被连带的那一方……是因为和悟待在一起成习惯了吗?”
“才没有啊——”五条悟不满的反驳,“我又不是什么麻烦的不能自理的小鬼,怎么可能有机会让生在我身上练习照顾人的本事。”
泷泽·伴侣工具人优秀徽章持有者·生默默闭嘴。
***
当天晚上他们几个人溜出高专,打卡了最近新开的温泉旅馆,泷泽生戳着温泉的泡泡,暗叹如果这个世界是假的,由某种术式制造的,而术式往往连接大脑,那连这种程度的细节都能再现的人究竟是怎么做到呢?
身旁的五条悟捞起他的另一只手,问道,“这是什么?”
泷泽生的手腕上挂着个红绳,缠了好几圈,吊着个像是从寺庙求来的御守一样的东西。
“封执老头子给的。”
五条悟脸色难看极了,“老橘子给你的东西为什么现在还戴着,在他面前装装样子不就行了吗,出来就丢掉啊。”
说着,他直接上手扯。
泷泽生没躲,反正就算被丢了他也会捡回来。
夏油杰无语的看着他们互动,“你们两个就算这样也要黏在一起吗?”
“那个啊那个,杰,你听我说!”把挂绳直接灰飞烟灭的五条悟来劲了,兴致勃勃道,“生砰的闯进我心里的时候,是跟我发誓要一辈子在一起的时候!”
啊……
泷泽生本来还在想那个化成灰的咒物,一听这话后知后觉的觉得羞耻,捂住了脸。
“悟,你能不提这事吗?没什么好和杰炫耀的吧。”
夏油杰表情麻木,“是的,我听很多了,我已经完全理解了你们的关系。”
他平静的语出惊人,“你们两个就差步入婚姻殿堂了。”
“咳,咳咳咳……”
泷泽生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什么?什么殿堂?他刚想说什么,一声异响钻入了他的耳朵。
几乎是同一时间,三个人从温泉里跳起,迅速跑到了空地上。
“砰!”
温泉被激起水花,竖起的帘幕遮挡了泷泽生的视线,他本能的朝旁边躲开,肩膀被什么东西冲击得翻转开来。
“呃。”
痛呼被他咽了进去,泷泽生抬起眼,被荡起的风流拂过他的巩膜。
斜飞的木质地板,震裂的山石,在灯光的折射下耀眼璀璨的水珠,翻滚而出的巨大虹龙,以及刺目的,让空间都在扭转撕裂的茈。
他们被偷袭了。
有些丢人,受伤的只有泷泽生。
泷泽生蹭了蹭鼻子,咬着牙用手把射入肩膀的弹丸给扣了出来,伤口的滋滋冒着血,泷泽生还闻到了皮肉烧焦的味道。
“这玩意儿看着不像是简单获得的咒具……”泷泽生将东西递给五条悟,白发少年神色冷凝。
他们坐在休息室,在女汤听到动静的硝子这时找了过来,熟练的给泷泽生用上了反转术式。
夏油杰收服的咒灵正在房间的角落静静站立,粘稠的身体里正嵌着几个人,只露出了些许肢体和面部,他的眸子黑沉沉的,问道,“这些是什么人?”
“A的人吧。”五条悟用手指擦去弹丸上的,泷泽生的血,“已经好久没有攻击过我了。”
“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他们之前就经常干这种事。”
夏油杰的气息泛着隐隐的怒意,泷泽生知道那是因为自己受伤了,他解释道,“对悟来说是很平常的刺杀——你早就知道的,他们说我是悟的第二条命,基本上就是这个意思。我被选中成为了他的护卫。”
“悟和你……一直在过这样的日子吗?”
“嗯。”泷泽生动了动被治好的肩膀,扬起眉梢对最强医师说,“谢谢啦硝子!我现在感觉超级棒!”
然后他声音平淡道,“在我认识悟之前,这样的袭击发生过无数次。”
他们被绑在一起后,这样的袭击便被分摊给了两个人。
而现在,五条悟早就不像幼年时容易对付,他们的行为收敛了一些,却变得比以往狡猾阴险,泷泽生总感觉那些人在密谋什么。
这时,六眼捕捉到了一丝隐秘的信息,五条悟猛地站起身,“不对,这上面本来就有生的血,这次的袭击是对生来的。”
他大步走近夏油杰的咒灵,拽着一个人的脑袋把他粗暴的生扯了出来,随后将人拖出了门,经过一片狼藉的地面,“我找个地方审一审他。”
硝子看着他的背影,“啊……感觉生了好大的气。”
不生气就怪了。
泷泽生感觉夏油杰的神情都有些不太对劲。
“杰,你在想什么?”他当场询问。
黑发少年嗓音一如既往的温和,说出的话却冒着黑气,“嗯……感觉有些恶心。”他摸上自己的手腕,这像是一个在思考时的无意识动作。
“因为惧怕悟,就要做到这种程度吗?还连续了十几年。”
任务世界就是这样的。
泷泽生怀念着伴身系统时不时的警告音,它说五条悟很容易在幼年被杀死,在蜕变之前也需要万分警惕,把他养到最强才能歇一口气。
家入硝子给泷泽生倒了一杯水,手抵在矮桌上撑着下巴,“诅咒师A……到底是什么样的组织?”
“难说。”泷泽生看向她,“其实我更感觉他们像是拥有了非人的力量,却妄想改变世界的孩子。无视法律,胡作非为,是没有被正确引导任由野蛮生长的年轻人团体,而组织的首领是什么成分还未可知,只明确的知道,他们对杀死悟格外执着,认为六眼让世界陷入了水深火热。”
他们当然捕捉过活口,但是问起来只能得到一些疯言疯语,除了说要杀死五条悟,他们没有其他可被威胁的追求了。
“但是这次为什么冲着你来?”
泷泽生沉思了一会儿,“嗯……可能是因为我比较碍事?”
他笑了笑,“因为我是保护六眼的疯狗。”
***
那次的袭击事件和以往一样,没什么进展,不了了之。
诅咒师的水平普遍不高,有二级都算不错的,但泷泽生总能从他们手里翻获令他心惊的咒具,咒物。
“我想,高层里绝对有奸细。”他对五条悟说,“有些东西只有世家的武器库里能得到。”
五条悟和他一样清楚这一点。
不然他们的行踪怎么能总是被一个外面的团伙捕捉到,这种无时无刻的暗中监视怪恶心的。
只是眼下没有证据,连线索也了了。
泷泽生仍然不放弃寻找着这个世界的漏洞,又担心出问题的可能只是自己这边,他如往常一样按部就班的过着每一天,时间久了竟然产生了这样没什么不好的可怕想法。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五条悟比以往都要粘他,就像一位旅行者某晚抽风了决定一周之内把一年的行程都结束,五条悟拉着他东奔西跑的次数明显暴涨。
“生,去吃喜久福!”
“老橘子又要给你任务?不去!我替你回了。”
“硝子说有个新电影想看,今晚就去吧。”
“荞麦在我的床上撒尿!今晚我和你一起睡……”
“啧,有个一级任务,生,陪我去。”
前面的还好,最后一条连辅助监督都看不下去了。
“五条同学,你已经能独自出任务了吧!”
五条悟朝他吐了吐舌,“我乐意!”
泷泽生总结:五条大少爷离断期+双双濒死综合征。
但总感觉有点儿过头了……
祓除完咒灵晚上去豪华酒店歇脚的时候,泷泽生望着真实无比的夜空叹了口气。
五条悟洗完澡出来,往泷泽生的头上盖了个毛巾,随后大喇喇敞着睡衣坐在了躺椅上。
泷泽生把遮挡视线的毛巾拉下,随意的搭在了湿漉漉的肩头,他发丝上低落的水珠还冒着热气……最近的天气越来越凉了。
“悟,你心情不好吗?”泷泽生问。
五条悟把墨镜一拉,他的眼睛像笼罩着一层朦胧的光般绚丽,“你哪里看出来的。”
“就是感觉。”泷泽生坐在他的对面,“你像是很急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