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要是看到你那样,估计要心疼坏了。”五条悟小声的自言自语,“他要是因为看不得你哭所以直接掀开棺材就好了。”
这笑话冷得五条悟都觉得心底一沉。
“不过不可能吧,他要是有那本事……”五条悟抱起凑到他腿边的猫,荞麦被圈在他的胸口,柔软的脑袋挨上了蓝眼青年同样柔软的脸颊,“他要是有那本事,怎么可能看我那么伤心还无动于衷。”
“……”
“起码你醒来的时候,荞麦还在。”五条悟摸着长毛猫的脊背,“它都已经等了你一个九年了。”
“以猫的寿命来说,第二个九年会很漫长难熬。”
“我们默认它会长寿啦。”
“所以你要在什么都没有改变的时候醒过来。”
“最好明天就醒。”
“……”
“好蠢。”
五条悟坐到了泷泽生天天苦思冥想奋笔疾书的桌前。
他挥了挥那叠稿纸,“我看了哦,反正你没法阻止我。”
他掀开泷泽生的记忆。
就像是和泷泽生制造了新的回忆。
他又知道了泷泽生的事,就好像他和泷泽生的故事没有走向结尾。
【八月,和悟去了海洋馆。】
【在游玩的时候发现了咒灵,悟的兴致大跌,我陪他去吃冰激凌,一下子吃了三根,肚子好凉。】
【吃坏肚子了,挂了急诊。】
【悟看上去有些自责。】
【怎么办,五条大少爷心情不佳,躺在病床上的我正绞尽脑汁的想着安慰的话,最后说了一句:没关系,区区三根,只要习惯了就能吃下了。话说出口我自己都笑了,悟更是用一言难尽的表情看了我好久。】
【有时候我觉得我的语言能力实在匮乏,因为我想说的不是那个。】
【我经常受伤,受外人眼中不必要的伤,受本来不该我受的伤,但那些都无所谓,我不止一次的想,皮肉之苦是最好疗愈的,更何况还有硝子在,无法忍受的从来都是心灵上的失去。】
【于是我做的事情,如果有悟为前提,便全是值得的。】
“这些就算写在回忆录里,根本没有参与的宏也也无法进行真假判定吧…生真是,这种事只有我们两个知道啊。”
好安静。
这个房间变得冷清了。
五条悟望向窗外,随后抿起了唇角。
像是有些委屈,他说,“老天都跟我作对……它又选了下雪的日子让你离开我。”
***
泷泽生被召回了待机室。
他其实没有理由发怒,此时却怒不可遏的砸掉了房间里所有能动的物件,心力交瘁的转来转去。
他看着自己的身体,还是经历战斗后的模样。
投入世界用的是他的本体。
那悟那边呢,他没有留下来吗?
还是说留下了穿越局常用的克隆体?
“我记得你的评语里有一条是:情绪稳定。泷泽。”系统警告一般说道,“但鉴于你才被迫脱离任务世界,感到愤懑也很平常。”
“你懂什么?”泷泽生对它呛声,“别用你那一套回复模板和我沟通,这句话你在我完成第一个任务时就说过了。”
“我的等级并不算低。”系统的声线依然平稳,“你需要镇静剂吗,你现在像只无头苍蝇,或者狂暴的狮子。”
“你这样乱窜的行为已经违约。”系统似乎调用了哪里的资料,一板一眼的说道,“但是你的情节非常轻,是这种现象里最轻级的。”
泷泽生呼吸一窒:“……?”
他忽然有些卡壳,他以为系统会给予非常严重的惩罚。
却听对方冷静的说,“在你之前已经发生了三百七十八起工具人逃窜事件,其中白月光工具人134例,炮灰工具人12例,剧情维护工具人54例,其他各种也都有,都是因为不同程度的参与了任务对象人生,被情感左右所以做出了非理智行为。”
泷泽生:“……”
他震惊极了,瞪大眼睛看着给他显示一排数据的屏幕。
“你的情况属于最轻级,因为你回去后基本没有影响世界进程……嗯,人物心理的问题好像有些严重。”
泷泽生轻声说,“那什么是严重的?”
“很多跟着悲剧型反派的工具人因为不忍心看到自己的任务对象过得那么凄惨还得到那样的下场,通常会不顾一切的阻止故事发展,也就是剧情完全脱轨。”系统到了如今才和他解释有这一现象,“剧情都是我们演算得来的,有一些大小误差都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但如果人物的命运更改得太过彻底,比如正派主角死亡——严重性你也知道。”
主角,反派,炮灰……这些只是穿越局给出的比较好理解的定义称呼罢了,方便工具人判断阵营,疏离人物关系脉络,事实上他们每个人都是自己生命的主宰者,没有谁是谁的陪衬之说。
“我们这一行本来就很特殊。”系统调出了泷泽生的积分和成就,“对于你们这样劳心费神的员工,我们都会匹配优越的待遇,你现在可以出门领取自己的抚恤金,然后休一个长假,什么时候想回来了再说。”
也就是半退休的状态。
泷泽生盯着屏幕上自己的证件照。
他的脸在电子光辉的映照下显出几分无机质的淡漠来。
系统没有觉察出他的异常,继续说道,“我已经联系了负责人,他现在正在给新员工进行培训,待会儿才能过来,你可以先在这里休息,或者整理仪容?”
泷泽生摸上自己被开了洞的太阳穴。
他又摸上自己的脖子,血液凝固,在这个空间里是不会加重伤势的。
最后,泷泽生的目光落向了悬在半空中的,那枚金灿灿的工具人徽章上。
他在逃离待机室的时候把徽章打飞了,因为徽章是工具人的定位道具,也是这所横列在时空裂缝里的待机室的能源钥匙。
泷泽生闷头掀起床铺,暴力将床腿掰断。
系统看着他的一举一动,“你还要发泄情绪吗?”
碧眸青年默不作声的靠近待机室的中心。
他的眸子晦暗一片,似乎要从瞳孔深处流出实质性的黑来,决绝和狠意再次涌上他的大脑。
泷泽生猛地砸向徽章,
“——我说过,老子不干了!”
这个地方,他一刻也无法待下去了!
第42章
“泷泽,你疯了!!!”
哈,系统怎么连反应都和上次一样。
这个念头只在泷泽生的脑子里滑过一瞬,他狠戾的砸着待机室的中心能源,动作一下比一下精准,一下比一下用力,一下比一下迅速,周围的一切都在分崩离析,连系统的声音都变得断断续续。
“我劝你冷静,有什么事和负责人商量……”
狗屁!!
泷泽生怒火中烧,他清楚记得自己曾经签下的种种条约,也清楚知道自己的行为是多么违规,但悲戚颤抖的灵魂在向他诉说无处宣泄的苦闷,无法施行诺言连自己的心都违背的被迫分离令他感到窒息一般的绝望——他不应该,但是他无法忍受!
泷泽生觉得现在的自己就好像一个疯子,他疯狂且胡乱的毁坏着一切,毁坏着阻拦他的条条框框,在逐渐不可控的情绪之下,还埋藏着深切的恐惧。
——如果离开了,他就再也回不去了。
只有工具人拥有穿越时空的权利,如果他堂堂正正的走出这间待机室,他就再也回不去了!
“泷泽,你已经是个死人了!”
待机室拼命闪烁着红光,系统高频次的警告着,而泷泽生不管不顾。
那枚徽章出现了裂痕。
泷泽生心跳到了嗓子眼,待机室的破洞逐渐蔓延到了他的脚边,热血上头的泷泽生这时才像是被泼了冷水般冷静下来。
他猛地攥住金色的徽章,然后主动跳入了身后的时空洪流中。
徽章是定位器,也是记录仪。
只有拿着这个东西,他才能找到使用工具人身份时曾经去过的世界。
——到了悟的世界再想办法毁掉徽章。
抱着这份强烈的念头,泷泽生再次被灼烧感和失重感席卷,系统的声音变得遥远,它仍然不放弃的在高声劝导他,但泷泽生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不会听。他离开待机室后便流动的时间让没有愈合的伤口开始汩汩流血,疼痛的大脑影响了清晰的意识,泷泽生半睁着无神的眼睛,最后仍是没有抵住强制断片,在无知无觉的情况下晕了过去。
而他不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意识。
他只感觉自己的身体突然落了实处般安稳,很冷,但是有知觉并不算坏事,混沌的大脑不知过了多久才让他有了思考的能力,似乎经历了很漫长的时间,又仿佛只有一瞬间,等泷泽生回过神来,他正身处格外熟悉的郊外。
……那个他怀着悲愤且决绝的心情,字字泣血的说着一定要诅咒自己的地方。
回来了?
泷泽生怔怔的环顾四周,随后狂喜,他回来了吗?!
他回来了?!
一种难以言喻的庆幸涌上心头,泷泽生欣喜万分的转过了脸,眸里的神采顿时凝固住。
他看到了被碾压的平原土地,无数普通人的尸体,还有神情崩溃的江夏凛也。
“疯了,真是疯了,那个五条悟疯了!”江夏凛也正对着手机语无伦次理智全无的痛骂,“看看你们干了什么,天与咒缚为什么会被放出来,部门到底把他交给了谁?!御三家的吗,对血脉有天赋控制的加茂?”
那个年轻人暴力的扯开绷带,眼前的一切让他再也难以保持优雅整洁的外表,“你们不知道咒术师都是疯子吗,为什么要逼他,逼疯他有什么好处?!政府从来没有下过这样的决定!”
泷泽生站在不远处听着他几乎要破腔的嗓音,
“泷泽生的判决结果是无害——无害!你们是听不懂人话吗,做事之前起码要通知我一声……你说不关你们的事?那泷泽生为什么会被针对,五条悟为什么会疯?”
悟……怎么了?